慕颐皱眉道,“以相爷地位之尊,恐怕也难说得上控制这几大家族,不知小郎有什么办法,居然能让大公子能做到?”
宋铮笑道,“几大家族除了有数不尽的良田外,最关键的收入来源,便是他们经商。大公子纵然每年有五六万两银子的收入,但比起纪、董、韦等诸大家族来如何?”
黄岳寻思了一下,摇头道,“那自然比不上,这些盐商、酒商,还有钱庄,可是有数不尽的银钱。我记得前年,纪用的侄子来京请我吃饭,将整座雨香楼全包了下来,那可真是一掷千金。当时我虽然自得,却觉得有点不舒服。现在想来,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因为没有对方钱多。”
宋铮暗笑,人家知道你好面子,讲排场,故意供着你。一番吹捧,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连自己穷也没想到。
“公子何必如此。如果下面的事你能成功,即便是把什么雨香楼,雨花楼全买下来,又何妨?”
黄岳眼睛一亮,“什么生意,居然能这么赚钱?”
宋铮没有说话,而是从旁边几案上取来纸笔,研好墨,在纸上画了起来。片刻之后,宋铮将纸展开,只见上面画了数根平行横线,横线中间都点了一个黑点。而在横线的一端,分别写着食盐、酒、铁器等名字。
“咦,这是什么东西?”黄岳和慕颐都好奇地打量着宋铮的“鬼画符”。
宋铮道,“一个物品要想卖出去,要经过三个步骤,那就是生产、流通和销售。这些大家族凭什么能获得巨额利润,那是因为他们控制着生产,他们卖的价钱,要远远高于他生产所需。比如,一斤盐,他们生产不过是花了五文,却要卖五十文的价钱,几乎十倍之利。各地商人以五十文的价格买了盐,再运往销售地,卖给盐铺的价格是一百文。扣除车马费用,能赚三十文。而这些盐再卖给百姓,便是一百五十文。商铺扣除二十文的成本,能赚三十文。这样说大公子可是明白?”
黄岳和慕颐都点了点头。
“从表面上看,这一斤盐的利润,好像被不同的商人赚去了。事实不是如此,很多大家族不但控制着生产,还有自己的车马队伍,有自己的分销商铺。也就是说,从一斤盐里,大家族赚了四十五加三十再加三十,也就是一百零五文。一斤盐生产不过花费五文钱,他们却赚了一百零五文。就算交上十文的税,那也有九十五文,仍近乎百倍之利啊!”
黄岳瞪大了眼睛,“居然能赚这么多,他们也太黑心了吧?”
宋铮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最黑心的。最黑心的是他们控制了整个食盐的买卖,可以随意涨价。能涨到老百姓所能随的最高限度。食盐是什么东西啊?那可是每个人必须要吃的。大公子也许会说,他们赚这么多钱,难道不能征更多的税吗?”
“是啊,父亲为何不能对他们征税呢,我看,给他们留三十文的利润就不错了,其余的通通交给朝廷。”
宋铮摇了摇头,“谈何容易!这些大家族可不止一个经营食盐的纪家。而是包括众多家族,这些家族虽然彼此之间有矛盾,但在赚钱方面可是拧成一股绳的。他们在朝廷和地方,都有很多做官的子弟。相爷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使政令通达,就不能加税,一旦加税,相爷的政令也许连江宁城都能出不去。大公子现在明白我为何刚才讲国史了吧?这些大家族可是根深蒂固。很多大家族的历史,可能要追溯到大宋乃至以前的五代十国、唐朝,甚至是南朝东晋。即便有所更迭,也不过是张三代替李四,王五代替赵六,而大家族的本质,是没有变的。”
慕颐和黄岳今天可是大开眼界,他们从来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复杂。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些大家族控制着整个大齐,控制着相爷,而非相爷控制着大家族。再加上军方这个用钱的无底洞,我刚才说相爷陷于泥坛,一点也不为过。”宋铮叹了一口气,“如果慕伯伯和大公子仔细观察相爷的为政之道,就会发现,相爷所做所为,总是脱不开这一窠臼。即便是相爷提倡理学,也是为了治疗大齐的这一弊病。”
通过厉红娘的种种信息,邸报所得,以及详细的《太祖实录》,再加上后世对历史的了解,宋铮终于能站到黄元度的高度,去分析大齐的问题所在。事实上,自从夺得武状元令后,宋铮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分析朝廷大势上。
意识到自己有些脱离话题,宋铮转口道,“要对付这些大家族,别的方法行不通。那我们就将整个过程斩断,把他们的‘腰’控制在咱们手里。”
宋铮拿着笔,在中间一划,将每条线上的黑点连起来,在下面写了五个大字:汇通商贸行。然后,他把笔一扔,“这,就是咱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