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势力庞大,除了边关军外,各路各州都有人数众多的守备营。若是战祸不断,维持庞大的军队倒有情可缘,然大齐稳定后,根本不用供养这么多军士,以大齐的国力,也供养不起这么多军士。每年赋税近乎一半都到了军方那里,所以,朝野均呼吁裁军,这自然导致军方的强烈反对。太宗十九年的那次政潮,便是由此而起。最后,太宗虽然压下了这次朝争,却仍然对此束手无策。”
黄元度抬起头来,目光望着跳动的烛火,仿佛这一团火光就有当年的画面。
黄嵩也是熟知历史之辈。他知道,当年的政潮时,自己的父亲是科探花郎,刚刚入值翰林院。父亲带头上书,以激烈言辞,针砭时弊,并由此名声大噪。然而,最后的结果是父亲遭贬,被弄到了广南东路西路一个穷县当主簿。若非娶了黄岳的母亲,得了包家的支持,父亲也难以两年后重返江宁。自己的母亲入门,便是父亲重返江宁,出任江宁府少尹时的事。
“其实南人也好,北人也罢,都是大齐人,不应该有什么差别。高宗即位后也意识到这一点,试图消除这种弊端。他一方面有意提拔北人官吏,另一方面也试图消减军方势力。奈何高宗威望,根本不能与太祖太宗相提并论,面对韩忠等与先帝一齐打天下的重臣,高宗根本无法轻易下手。否则的话,一着不慎,便易引起强烈的军方动荡,乃至祸乱。我大齐外有强敌,军方一乱,那便是动了根基,高宗也不得不谨慎从事。”
黄嵩不解地插话道,“前朝大宋太祖有‘杯酒释兵权’,为何本朝太祖和太宗没有效仿呢?”
黄元度摇摇头道,“你没有读透历史,赵匡胤固然得了兵权,却也使得大宋积弱百余年。大宋疆域更胜大齐,国力也极富,但有宋一朝,在与西夏和辽国的战争中,难有一胜。不得不靠向异族交纳巨额岁币,维持疆域安定。追根溯源,便是这杯酒释兵权遗留下来的祸端。本朝太祖、太宗,何其雄才大略,怎会没想到这一点。再说,当时虽然与大金西夏乃至蜀国划定了疆域,但不时就有异族叩关的风声传出,怎敢轻易消减军士,夺去重将兵权?那不是自断臂膀吗?”
黄嵩点了点头,一副甘心受教的模样。
看到黄嵩仍然跪着,黄元度摆了摆手,“你起来吧,坐在一边好好听着。下面就给你说说皇城司和暗鹰的事儿。”
黄元度呷了一口茶,“高宗小心翼翼,试图消减军方势力,努力了多年,虽有成效,却不显著。高宗不得不转求他法,默许暗鹰的设立便是其中之一。你知道,太祖设立皇城司时,以内司,也就是禁军在明,而外司在暗。皇城司也一直由皇室之人出任都统。然而,禁军将领乃至外司要员,最初都是出身军方,并形成了一贯的传统。也惟有如此,皇室和军方才能掌控监视天下官吏。在军政矛盾激化后,皇城司外司,便变成了军方对付官员的工具,在很大程度上蒙蔽了圣听。逄桧出任都统后,情况更加严重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揣摩上意,并与江南诸大家商议后,需建立一套与皇城司外司并行的情报体系,取名暗鹰。我当时已是副相,江南诸大家均属意我经办此事,我便交给了卢俊青。利用江南大家族的财力支持,把暗鹰建立起来。”
“暗鹰的建立,自然招致军方不满。也正是因为逄桧、韩忠等人的反对,暗鹰迟迟不能成为皇城司外司那样的正式组织,无法光明正大地获得户部拨款支持。”
黄嵩忍不住道,“既然逄桧和韩忠,都是军方的人,为何……”
“你是说为何逄桧要将韩忠下狱,最终困死牢中吧?”
黄嵩点了点头。
“逄桧此人,权力欲极强。军中也有新派旧派之争,逄桧不把韩忠弄倒,如何攫取更大的军权?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今天我不会谈这些。”黄元度摆了摆手。
黄嵩本来还想打听父亲与逄桧联手,促使逄瑛登基之事,见状也只好闭口。当年的政变可是禁忌话题,里面有许多秘辛,连黄嵩也不甚明了。
黄元度接着道,“暗鹰创立至今十四年来,所需费用,一直靠大齐东南诸大家支持。那些支持我的地方官员,也暗地里截留部分税收,交与暗鹰。我又从户部截留一部分,这才让暗鹰维持下来。可惜,这种维持恐怕也难以为继了!”
(本书写到这里,已经一年了。一年才130多万字,连我都感觉脸红。老古知耻而后勇,下个月,会挤时间多更一些,大大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