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片刻,宋铮笑道,“徐兄,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又都喝了酒,不若以后再谈这事如何?”
徐明轩抬头看着宋铮,见宋铮目光灼灼,灯光下,眼睛明亮而清澈。他轻咬了一下嘴唇,强笑道,“小郎,不是兄弟我不乐意,而是此事太过重大,若操作起来,牵扯到整个徐家。我还需要再斟酌一二。”
“这是应当的!”宋铮心里却暗自腹诽,这种话你直接说就是了,用得着犹豫半天吗?
徐明轩顿了一下,转向吕春,“吕兄,你这院子不错啊,看这个方位,前有五龙潭,后有大明湖,忙碌之余,信步而行,水之清气,能汇人心脾,也算是人生一乐了!”
见徐明轩转换话题,吕春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陪笑道,“家父在历城做生意多年,十多年前便置下了这处院子,主要是靠着文院近,沾点文气。”
宋铮也笑道,“去岁我参加文举时,还在这里住过几日,也正是沾了这院子的光,才一举而中的。”
“哦?还有这等事?”徐明轩应道,“确实是一块宝地,我都忍不住要在这里住上一宿了。”
宋铮心中一动,接口道,“这有何难?徐兄算是历城闻人了,若能在此留宿,这院子也算有名了。改日我便写个匾挂在门外,题为‘明轩别院’,想必这宅子既便出手,也能多卖上几万两银子。”
徐明轩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宋铮,“小郎真会说笑,若你真挂个牌子,说不定这里就一文不名了!”
两人齐声笑了起来。
吕春倒也见机,连忙招呼下人,给徐明轩安排房间。徐明轩笑道,“吕兄不必着忙,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喜好有文采之人,今日难得有机会,我想与小郎秉烛夜谈,也让我好好讨教一番。”
“正好,我不日要去江宁,也想打听一下江宁的人文风俗,免得到了京城闹笑话。”宋铮配合地道。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真多年不风的好友。
吕春也醒过味来,连忙作出安排。徐明轩也把马车和仆人打发走,只留下一个名为阿荣的贴身小厮伺候。
宋铮领着徐明轩,进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他一边介绍,一边说着去年大比时候的事。此间,吕春让人在外间生起炉火煮水,又简单地准备了几个菜,搬来一坛酒。
他向两人各敬了一杯,便知机地退出了屋子。至此,屋内只余宋、徐二人,外间则是小厮阿荣。
宋铮与徐明轩对桌而坐,一边细品着,一边谈起了风花雪月。宋铮也不着急,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诗词,有时还摇头晃脑,吟上一首,仿佛真的沉浸其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吕春及吕家众仆,均已经歇下。此时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寂静。
两人正说起今日酒桌上的那首打油诗《游大明湖》,又笑了一番。宋铮道,“我这位武生同窗佳作颇多,岂独一首《游大明湖》哉!”
“怎么?还有佳句?小郎快快道来!”
宋铮笑道,“我记得他还有一首《游泰山》,比起《游大明湖》更惹人笑,诗云:‘远看泰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扑!徐明轩又将一口酒吐出来,却死死地捂住嘴,不敢纵声大笑。毕竟是夜深时分,又是在别人家,徐公子还是要些脸面的。
看着徐明轩捂着嘴乐不开支的模样,宋铮淡淡地道,“徐兄,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这‘及时行乐’四字,诚不我欺也!”
徐明轩止住笑,摇头道,“小郎,你在莫大的前程。以你之才,将来出将入相也不在话下,不像我,流落到这山东路来,放浪形骸,随波逐流,今日不知明日事!”
果然有问题!宋铮心思一转,笑道,“历城虽不是偏僻之所,但对江宁城来说也算天高皇帝远了,逍遥于此,也没什么不好的!”
“逍遥?”徐明轩摇了摇头,“我知道小郎的意思,今日我留下,就是想把我的事告诉你。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么一个朋友,即便合作之事谈不成,也不想小郎对我有什么误会!”
宋铮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徐兄若是不便开口,不说也罢。你有这份心,便是够了。”
徐明轩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让宋铮震惊的话,“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被家里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