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然今晚第一次见李仁甫那么暴躁,她终于信了苏老太爷当日的话:仁辅办事利落,雷厉风行,却过于性急张扬。这样的家伙,确实不适合明立于朝堂之上,让他独守边城央州,倒是个不错的安置法子。看来,老太爷确实精明,知人善任。
彼此交换完想法,李仁甫便被苏明风半推半就地送回了央州府。
两人退去之后,陆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搁到桌面,徐徐推至茉然面前。
茉然看着面前这张对折过的宣纸,有些意外,不知道七叔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即疑惑地抬头看向陆七,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允诺之后,她拿起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几行清秀的小字豁然出现:
二月东风吹雪消,江南山色翠如浇。
一声箫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木桥。
尚未念完,茉然心中便五味翻腾:怎么回事?
茉然的眉头忽地皱起,一把拉住陆七的衣袖,脱口问道:
“七叔,这首诗怎么会在你手里?!”
陆七见她的如此反常的举动,心中略微有了底。对上茉然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首诗,是我一年前多之前,在成王的书房里偶然所见!”
茉然低头不语,心中的疑惑愈发浓了:这首诗,分明是我去年在梅花山上,亲手写给慕容致远的,怎么会在岳思成那里?另外,七叔为何无端拿着这张纸条来给我看?莫非他要跟我说什么?
陆七见状,便缓缓地开始陈述起一段茉然不知道的往事:
每年的二月初一,金陵城为贵族子女举行一年一度的相亲活动——梅花宴。
双儿是茉然的贴身丫鬟,同时也是苏老太爷了解孙女平日生活的重要媒介。梅花宴结束后,双儿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当日的场景。根据自家主子的表现,她自然而然地以为,主子中意的是慕容致远。
苏老太爷想成全自己的宝贝孙女,于是他便飞鸽传书,请皇帝赐婚。苏家是皇帝岳仁泽身后不可或缺的支柱。这点面子,皇帝肯定是会给的。这才导致了苏家和慕容家的两场联姻。
而慕容老将军,对于此事也必定欣然接受。苏家和慕容家同为朝廷的肱骨,两家联姻也是门当户对,众望所归。再加上是皇帝的赐婚,苏家的女儿又才貌双全,两姐妹嫁两兄弟更是喜上加喜。让她成为自家的儿媳妇,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茉然听得很仔细,不断反复归纳汲取其中的信息。她克制住心头的纷繁,弱弱地问道:
“这场婚姻,难道不是慕容致远回去对慕容老将军的要求?”
“对,至少慕容老将军在皇帝面前从未提过。我这次回金陵城时,特地将此事和皇帝求证过,赐婚确实只是苏老太爷的要求!”
陆七的回答十分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茉然开始慌乱,暗中推敲:
我一直以为,过去的那门婚事,是慕容致远自己的要求,却不料那纯粹是爷爷的好意成全之举。
这个事实,似乎可以解释,为何慕容致远并不待见我。因为,这场婚姻根本不是他求到的。慕容致远对杨晚晴的喜爱,至少在梅花山那时,我亲眼所见,是相当深厚真切的。他自己也知道杨晚晴出身低微,不足以成为将军府的正室夫人,男人三妻四妾,谁是正室关系也不大。何况是皇帝的赐婚,他也不得不接受。
撇去这些,茉然的意志再次动摇:那日在梅花山上,与自己琴箫和鸣,写诗互赠的男子是谁?
那段救场的箫声,肯定是来自慕容致远一干人等的亭子。那时,亭子中坐的,也确实不止慕容致远一人。慕容青书,岳思成,岳思博,均在此列。我当时怎么就那么武断地认为,与自己默契相投的男子,是慕容致远?
我写的诗,被双儿送去了那个亭子。按照对诗的规矩,只有回诗的男子,方可接下女子的诗句。眼前的纸条,是七叔在岳思成的书房里找到的。那么,这只有一个解释:那日与我相互赠诗的,不是慕容致远,而是岳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