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谦与孟氏听得都是一懵,好在孟氏心细谨慎,惯常当家理事的人略略镇静下来,自然听得出这是谁说的话。真真是想要瞌睡送上枕头了,孟氏虽然有些着急,可看到徐允谦的脸发青发白,她由不得心中暗暗生出一丝冷然的笑意:好好看看那贱人非得塞进来的东西是什么货色吧!那等连瓜田李下须避嫌的事都不晓得的蠢货,还非得拿着高架子端着。
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心里这么想着,到底干系大了,孟氏生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锦乡侯,一家大小可都有些吃不住的。因着如此,她略略一想,脚下更急了三分,前面的丫鬟见着自家三爷、三奶奶急着赶来,忙就是打起帘子,道:“三爷、三奶奶来了。”说完话,她们便行了个万福的礼儿。
这一句话,便是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那些徐家名下的仆役各自上前来厮见,或是万福,或是叉手请安,各式不一。
“通判大人、夫人万福如意。”锦乡侯名下的仆役见着主人家来了,当下也是收敛起怒容,随着两个衣着更好一等的婆子上前来行礼,道万福。
徐允谦瞧着这一干婆子衣着俱是不凡,行事礼数又是周到着,想着先前听到的那一句,脸色越发得不好,当下略略拱手让了礼。孟氏更是神色淡然,略微向前折腰显了个礼,便淡淡几句话将堂内不相干的人先打发了,又再三请婆子上座,令人送了茶过来。
这几个婆子丫鬟瞧着孟氏做得无不妥当,紧绷的脸也略微松宽了几分,当下就带出三分笑意来。徐允谦看着孟氏三两句话打发了人,又是处置的妥当,那几个锦乡侯的婆子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说出名号,心里头紧紧绷着的弦渐渐松缓下来——孟氏这行事礼数,真真不错,只是不知先前大喊大叫的又是何人,她见着竟有些安抚的味道,可见是不好辖制的。
家里头她有什么不好辖制的?若说被欺了过去,倒也说不过去,怎不见着旁人行事粗略?定是那人身份上头有些问题,这可得好生问一句,总不能让那死奴才再得罪人!
徐允谦打定了主意,脸上的便有些笑意出来,侧耳听了一会,知道那两个领头的婆子,一个姓张,一个姓桂,其中又是以姓张的为首,便带着和煦的笑意,道:“大人的好意生受了,只是有什么吩咐尽管道来,何须带这么些东西过来,下官实在当不住。”
那张嬷嬷见了,满脸都是笑意,抬头打量了徐允谦一眼,再看看静默谨慎的孟氏,想想先前听到的那些话,暗暗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躬着身道:“大人,这些俱是少夫人置办的。来的时候,她说了两件事,一者是与通判夫人昔日有旧,今日既是重头见面,却也不能简慢了;二者近日来少夫人正是在大慈悲寺内礼佛参拜,瑾官小少爷也是随着去的,他年纪轻尚不知事,整日都是无人玩耍相陪,吃斋也是吃不住,少夫人心疼,又见了贵夫人,便想将瑾官少爷托与您两日,少时便重头叙旧。您看,这个可是……”
她说了这么一通,微微掀起眼皮子瞧了徐允谦一眼,只看到脸上诧然之色,拒绝之类的倒是没有,便知道这事情多了三分可能,忙向孟氏看去:“夫人,您觉得这事情?”
孟氏听了这个,心里头一亮,倒是觉得这事情能做一做。这些年因为她庶出的身份,又是不受娘家重视,这徐府里没几个看得起她。若不是徐允谦行事太过分,宠着妾室,她哪里能嫁到徐允谦这等还有些前途的人家?由着如此,她行事总归谨慎小心,妯娌婆婆踩她一脚,她大多也是默默受了。
说到底,还不是没个靠山背景闹的!被娘家当靠山,没闺中密友互做援力,这些年虽然着意经营打理,可有些交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用的上的,兼着大多只是普通人家,更显着白费气力。
今日忽而来了这事情,孟氏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徐允谦应许下来,自己便笑道:“小孩子大多是这般爱说爱笑,受不住清净,待得大一些,就可得陪着娴姐姐礼佛了。说道起来,今儿可有照顾小公子的嬷嬷一并过来?这孩子的性子各有各的不同,这摆设吃食上头却还得有些指点方好。”
张嬷嬷听了这话,觉得这孟氏真真是会行事的人,当下忙笑着道:“夫人真真是心细的,正正好瑾官小少爷的奶娘桂嬷嬷也是随着来了,什么事她都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桂嬷嬷自然起身回话,说谈谨慎本分,并没有什么打眼的地方,孟氏听了暗暗记在心头。这对话虽是不多,但徐允谦却觉得颇为无聊,这些琐碎的内宅之事,与他并无干涉,只是听着孟氏与锦乡侯少夫人有些旧日的渊源,心里有些惊诧。
孟氏不过是个庶出女,纵然算是长安侯的后人,可算下来也是旁支了,平素也没娘家人往来,没想着这交际上头却是颇有几分能耐,连锦乡侯都搭着上。他如此一想,倒是记起平素与同僚上司等相处,略略提起自家夫人总归是赞叹的多。听闻那些夫人与自家夫人都是相处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