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快步来到庆王的病榻前,见到李琮骨瘦如柴,面如枯槁,不禁大惊,道:“大哥,元夕见你,还风采依旧,这才几天,怎会如此?”
李琮强打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三弟,不要难过。自从两年前查出这个病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幅残躯,竟然能拖这么久,我已经很感谢老天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次恐怕熬不过去了。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今天恐怕是咱们兄弟俩最后一面了。我有几句话要好好交待。”
李亨闻言,潸然泪下,坐在病榻前,端了一碗参汤,亲手喂送。
李琮喝下参汤,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让左右侍女,远远退下。
追忆往昔,李琮神情惆怅,幽幽道:“当年,父皇发动神龙政变,废黜则天皇帝。经年,诛杀韦后一党,剿灭太平公主。
老二和你,咱们三兄弟每日在刀光剑影中相依相偎,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也正是如此经历,诸皇子中,咱们三兄弟感情最深。
好容易熬到父皇登基,江山一统,本以为可以安享太平。没想到咱们三兄弟却成了彼此的竞争对手,而最想杀咱们的人,竟是咱们的亲生父亲!”
说道这里,李琮叹了口气,道:“二弟被杀的真相,估计你也能猜的到。这些年,你忍辱负重,当真不容易。”
李亨听到此处,泪光涟涟,紧紧握住兄长之手,道:“要不是大哥在背后支持,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回。”
李琮拍拍李亨的手,道:“我的几个孩子皆是二弟子嗣,不用我说,你也会善待他们,我不担心。
临终前,我会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让他们不要误会你。咱哥俩唱了多年双簧,没被父皇觉察,也当真不容易。”
原来,自从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杀破狼’的格局出现,李琮就觉大事不妙。他买通宦官,揣摩圣意。
‘七杀、破军、贪狼’三星,玄宗怀疑其中掌握兵权之人乃是太子嫡系王忠嗣将军,于是罢免了王忠嗣三镇节度使职务,秘密囚禁在天牢。
玄宗更担心‘杀破狼’中有一人是皇子,思来想去,觉得太子嫌疑最大,几次动了废立之念。
此时,庆王李琮发现自己患有绝症,为了保护李亨,高调夺嫡,将‘杀破狼’的嫌疑转移到自己身上。
李琮叹了口气,道:“跟父皇一样,我也从不怀疑‘杀破狼’之说。只不过,人选上,我认为安禄山、李林甫和王鉷三人嫌疑最大。于是一一设计除之:
三人之中,李林甫权势最大。但其仇家太多,保护甚严,我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只能借父皇之手,除掉他。
这两年,我和李林甫一直若即若离。越是刻意回避,父皇越是猜忌,怀疑我们暗地勾结。从此,李林甫恩宠渐失。
为了重新赢得父皇的荣宠,李林甫日夜操劳,比年轻时更加勤力。但他年事已高,如此殚精竭虑,时日一久,必然心力憔悴,命不久矣。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安禄山身为三镇节度使,天下军权,十之五六皆在其手,实乃国家祸乱之根源。
父皇不知因何考虑,竟能容忍安禄山频繁出入宫闱,令我李唐皇室蒙羞,被世家大族私下嘲讽。
我已经安排心腹之人在安禄山入宫时伺机下毒。就算他有谋反之心,也活不了多久。
你要尽可能把他留在长安,时间一长,没等他回到范阳,就会毒发身亡。届时,你可一举将三大节度使兵权收回。
王鉷因其弟谋逆被杀,父皇将其权力全部交给杨钊。我才明白过来,‘杀破狼’三星之一不是王鉷,而是杨国忠。
李林甫这次病瘫,我听说父皇下旨,召唤杨国忠回京担任尚书左仆射。杨氏一门,如今荣宠无匹。自古外戚太过得势,都是祸乱根苗。
我已经没有时间对付杨国忠了,还请三弟登基后,务必要剪除杨家,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