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早上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早安」等晨间问候语,也不是「好困」等蠢话,而是这一句:
「妈,我今天要跟学校请假。」
老妈与美智乃纷纷担心地询问我怎么了。
「我人不舒服,头痛得快死了。」
我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两人望着那样的我,「唉~~」几乎在同一时间死心的叹气。妳们叹什么气呀?活像是我有逃课癖似的,真没礼貌。
早餐桌上只有三人老爸出差去了,彩姊和小七姊不在家是见怪不怪,但连刻人也不见人影就怪了说来也是,他昨天才对我这位大哥做了那样的坏事,要是一大早还敢神清气爽地对我问候:「大哥早安!」那还真该替他多加几片火腿才是!不然,就是该被处以罚戴大鼻眼镜之刑拜昨天那场梦之赐,我想起了那超爆笑的一幕。
我将早餐(当然分量没有美智乃那么多)一扫而空我想我今天需要多储存一点能量。不过,只有三人的餐桌还是稍嫌寂寞,现在就去回收一个人回来吧!
我自顾自露出诡异的笑容,一面看电视失踪案频传,马路之狼出没、社会治安的红灯仍未转成绿灯别光是折断自家哥哥的手臂,除暴安良要做得确实一点啊,刻人!
「轧人,那你今天要干嘛?」
老妈询问在起居室休息的我。
「在家当接线生。」
我简短回答。咦?老妈歪着脖子,却没有再问我什么。
我家玄关摆的是不禁让人想大声提出来电显示?那是什么?的那种业已成为传说的黑色转盘式电话机。平常都没人在用,但偶尔那具电话会铃声大作
『喂,这里是外层空间。』
打来的人永远不会有别人,就是小七姊这是经常上外层空间的小七姊与我们家唯一的联络方法。缺点是只能从那边打来,不能由我们这边打去就算问小七姊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构,她也只会胡谌什么「外星科技」来诓我,根本不会认真回答。所以,我对外层空间的印象才会是马马虎虎、随随便便,近乎这种凄惨结果。
接线生的工作其实闲得很我看看电视发发呆,再东摸摸西摸摸,下午三点左右,那旦黑色电话终于响了。真慢!我啧了一声跑向玄关。
「喂?」
『喂,这里是外层空间。呃咦?轧人,你放学回家啦?』
「不是啦!那个不重要,妳有什么事?」
『喔,对喔!其实呢,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发射钮讯号昨天复活了,可能是有什么进展了,还是说轧人,你已经帮我找回来了呢?姊姊好高兴!』
我也很高兴自己猜中了应该说是赌中的才对。
我忆起了昨天倒在刻人身后的那个家伙,假设那家伙就是偷走发射钮的犯人,他应该做了什么措施妨碍按钮发出讯号。可是那个按钮已不在他手上,如此一来,我就在猜搞不好讯号会因此而复活。
「别嗲声嗲气的,好恶心,而且我也还没拿回来啦!小七姊,妳那边查得到发出讯号的详细位置吗?」
『我想也是。不过轧人,它不见得都会待在同一个位置喔!』
「妳只要告诉我大致的位置,我会去找。」
『你这次还真热心。姊姊高兴得好想抱抱你喔~~』
「少来。总之妳快去调查啦!」
『好,啦!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在那等着。』
电话挂断了。我放好听筒,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给柚岛现在正好是扫地的时间,她应该会接才是。
响了好几声之后
『喂?』
「是我。」
『我不认识叫「我」的人,你确定没播错号码吗?』
哔!
吓,她居然挂我电话,柚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啊,该不会是我慌忙查看昨天的未接来电,抱头哀号。
没办法,只好再打一次。差不多响了十来声,柚岛总算是接了。
『喂?』
「呃我是星弓轧人,妳好。」
『然后呢?』
语气好冰冷,比平常的温度还低二成。我决定低声下气一点:
「昨晚,小的忘了定时与公主联络,小的罪该万死。」
只听到柚岛「哼」了一声,宾果。
『当初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就要切实遵守。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昨晚是干嘛去了?』
为了掌握世界命运的发射钮,与舍弟大打出手,结果按钮没抢到还断了只手,最后还是请舍妹帮我治好的照实陈述似乎不太好,现实总是教人难以承受。
「总之一言难尽。呃,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柚岛,今天我有件要事怎么都推不掉。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请妳找个朋友陪妳一起回家?」
『啊你昨天才放我鸽子,今天又』
「拜托。」
『』
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柚岛长长的一声「唉」。
『真的是要事?』
「真的。」
一阵沉默之后
『好吧,先让你欠着。我回家路上自己会小心,万一我被杀了,我化作鬼也会去找你。』
了解。
看样子,我是不可能升上保护公主的骑士的,搞不好连英雄都当不成理由很简单,世上哪有保护家人优于保护女主角的英雄?
夜空美丽得仿佛像是具有将人吸进去般的魔力。
晚风轻拂着肌肤,非常舒服。我从不知道晚上的学校屋顶是这么棒的地方假如对面没有激烈争吵的那两人就更棒了。
好无聊喔突然间困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你居然能找到老子这儿来,星弓!以前老子就觉得你不是泛泛之辈了。」
「我不会让你的好计得逞。」
「什么好计,难听死了,老子不过是想建立乌托邦!这也是为了被上天所特别挑选出来的子民」
「被上天所挑选出来的子民?」
「你不也是吗?拥有特殊能力、被上天选中的天之骄子。不光是老子和你,老子想召集那一类的菁英分子,引导他们走向正途。这所学校也有老子在高中部就盯上了一位女孩子,昨天也稍微侧试了一下」
「侧试了一下?」
「利用拖板车的轮胎,这样你懂了吗?可惜当时她有位护花使者,失败了。」
我昏昏欲睡的意识一下全清醒了,血气直冲脑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别突然冲出去。
我从具有通往楼下阶梯的楼梯间建筑阴影处探出头窥看那两人穿着学生服的刻人,以及和其对峙、也穿着学生服的大块头。
就是这家伙吗!开那种庞然大物去撞人的就是他吗?
「拖板车难、难道你」
「表情别那么恐怖嘛!对方还活得好好的。本来就是,要是撞那么一下就死翘翘,怎么配称是上天选中的人?也无法加入当老子的伙伴了,咯咯咯。」
「你这浑帐!」
我听见了刻人愤怒的声音。我也有着同样的心情,真想现在就冲出去撕烂那张咯咯发笑的嘴,但我决定再看看情况这场秀的主角是刻人,等他们的话都讲完了再攻击也不晚。
「怎么样,星弓?要不要与老子共襄盛举?老子可以让你当左右手。」
「开什么玩笑!你马上就会被我打倒。」
「为什么?你并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而是老子的同类啊!老子与你一样对,咱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你个头!我虽然不是常常被夸奖,但起码比你有格调!」
「为什么你要护着那种人渣!」
「你这种浑帐永远也不会懂。」
可是,好久喔
开场白说到这里就好了。跟对方说那么多干嘛?快点开战啦!
「老子要改变世界,老子会得到力量!」
「别再蠢话连篇了」
「做人目标要放在高处,要往高处爬呀!星弓!」
「那么,我就先设法将你拉下来。」
「你以为你赢得了现在的老子吗?我早就是究极的存在了。」
「是吗?需不需要我跟你说声恭喜?」
「!原来如此,你就是非把老子给比下去就对了。那时候也是」
够了,别再说了。
「啰哩啰唆!」
我拔出小刀,从阴影处冲出去。
「什么?你是」
那个自称究极存在的吓了一大跳,转向我时,我已经砍伤了他的腿,瞬间就将那家伙的生命抽取到濒死的程度。既然他自夸是究极的存在,这点小伤肯定不碍事,加上他是坏蛋,坏蛋总是祸害遗千年。
「痛~」
我很快将翻白眼倒下的那家伙踢到角落去,死瞪着眼睛眨个不停的刻人。
「大哥?」
「惩罚时间到了,刻人!」
赶在他想起早上的运势占卜,依赖直觉那种愚蠢的东西前,我踢击地面,疾速跳起。
「可恶!」
刻人的反应比刚才的究极笨蛋还要快,早有防备跳到了后方。太慢了!我的小刀早已割开制服,在刻人手臂上划了个小小的伤口。
「啊!」
刻人的膝盖咯登一跪。是的,将-军!我适度取走了他部分的生命,接下来一小时他应该都动不了啦!
我像座仁王神像般叉腿站立在直接摊坐下的刻人面前。不知刻人把我的天使笑容看成了什么,伸出手制止wo靠近,脸色发白地微微向后挪移:
「大哥!有、有话好商量,拜托。」
「商量要如何惩罚你吗?」
「呜呜」
「原谅我这个笨拙的大哥,刻人!我除了将你切细剁碎还是只能切细剁碎,对不起!」
「结果只有切细剁碎这个选择啊」
「啰唆,嫌我对你太好了吗!玩笑话到此为止,你有东西要给我吧?那个东西要给就快给!」
我极力语气和缓的催促,刻人断念似地叹了口气,碎碎念着:「好像流氓」接着从怀里取出了那个发射钮。
「喏。别按下去喔!」
废话!在我接到虚弱的刻人递出来东西的那一剎那,头顶就像突然冒出一千瓦特的灯泡闪闪发亮般,真是古典的表现手法啊!
「这个月我手头很紧,几乎到中午得饿肚子,然后把老妈给的午餐费拿来挪用才行的程度。感觉上,刻人似乎对节流很有一套,如果刻人的钱包不知何故掉在我面前,那真是天助我也没事,以上纯是我在自言自语。」
「这是恐吓吧」
「你说什么别说得那么难听!是骨折的慰问金、慰问金。前阵子陪美智乃到处血拼,钱都被榨干了。」
「她跟你敲榨了什么?」
「就东敲一点西敲一点,买了好多。等我回过神来,钱包已经瘦巴巴了。」
「大哥,你就是太宠姊姊了」
刻人「唉~」叹了口气,耸耸肩。好像不打算抵抗了,也似乎是看开了。只见他搔搔头,赌气故意不看我,活像是被老师骂,在呕气的学生。
「不然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捡到失物不物归原主,又将别人的骨头折断,家里具备这种暴戾基因的人,有小七姊一个就够了。」
「那是对不起」
就这样,从刻人的表情看得出他是衷心感到抱歉,却没有进一步说明。
沉默流动了好一阵子。
消沉的刻人,气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好尴尬,我对这类气氛最没辄了。我摆摆手,大胆采用轻浮的口气说:
「啊~~不想讲也没关系啦!谁叫我是温柔的好哥哥呢!就原谅你吧,刻人!你会做出那种事的原因,我大致上猜得到。」
「咦?」
垂头丧气的刻人顿时抬首,对我的话感到惊讶。莫名地,我把目光移开,不想正视刻人惊讶的视线。
「怎么说哩,就是那个,呃唔我明了你的内心是憎恨我的。」
「!」
刻人的身体顿时一僵。我见到他那副模样,就背对着刻人,仰望天空星空依旧美丽。
我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停顿,细心保持流利的速度,万一中途停下来,我可没有自信能继续说下去。
「对你与美智乃而言,轧奈真的是非常好的姊姊你会憎恨夺走她性命的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才不是!那是」
我「呵」地轻笑了一声,再度面向刻人,脸上露出自然的微笑:
「我知道,刻人,你对我的感情不单单只有憎恨对吧?假如你真的很恨我,昨天我早就被你撕成碎肉了,你也不会礼貌地留下出租车钱。至于你到底是想伤害我还是想救我,我就搞不清楚了。」
「是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一直很气自己为何没来得及救轧奈是吧?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了,你有次被小七姊气到抓狂,就是因为她说你守护不了重要的人你一直对没能从我手中将轧奈抢救回来悔恨不已对吧?」
「我当时没和哥哥姊姊在一起,也不具有救姊姊的能力」
「说这话真不像你啊,刻人!」
「这又不是打倒大哥就能怎样的问题大哥并没有错。」
「不,总归一句是当时的我太蠢太蠢、蠢到无以复加你是有权利恨我的。」
「别那么说」
「可是,刻人!」
我直视刻人的眼睛,刻人的眼眸映照出我的身影身体是长大了,可是内在呢?我用七年的光阴堆栈起来的又是什么?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七年,可是这七年来,我丝毫不愿去想、也不认为你是恨我的。我只认为,我是你的大哥,你是我的小弟。美智乃也是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对一语不发的刻人再重复一次:
「我有说错吗?错了的话就明白指出我错了。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不,你没说错,大哥。」
刻人的表情已经回复往日的沉着,甚至带有一丝笑意对着我说。
我好高兴,听到刻人表示我没说错,坦白说,我高兴得都快掉眼泪,手也微微颤抖。但我可没得意忘形到以为他完全原谅我了,只是与刻人像这样开诚布公对我来说真的是再开心不过。什么跟什么嘛,兄弟之间居然得你折断我的手、我割伤你的臂,才能剖腹交心吗?这是哪门子的家人啊!实在是有趣得紧。
虽然是短短的对话,但是这七年来我一直想确认的事,如今总算是弄清楚了。不,还没有!我不能就停在这里,我不该就此满足、原地踏步。我鼓起勇气,再进一步追问,有件事无论如何得在此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