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星期一,敏夫赶往公所。村子的情况已经不容犹豫,他决定带着所有的资料,向外寻求援助。若不是太过高估自己的力量,事态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地步,敏夫的内心难掩一丝悔意。
进入公所之后,整个办公室弥漫着闲散的气息,小小的空间之中看不见半个人影。敏夫看着自己的手表,再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确定现在并不是午休时间。
为什么半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到哪去了?就在敏夫带着狐疑的眼神环视四周的时候,一名老者慢吞吞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不是住在上外场的广泽隆文吗?敏夫心想。
隆文先生。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院长啊。
老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敏夫却一点都笑不出来。隆文跟妻子两人是典型的务农家庭,有时还会到山里面砍些木柴变卖,敏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到公所来上班。
隆文先生,你怎么?
说来话长。隆文摸着微秃的脑袋。最近不知从哪跑来了一群野狗,害得我都不敢上山砍柴。再加上我年纪也大了,没有体力下田工作,本想靠着老人年金过活就好,结果公所的人却问我要不要过来上班。反正在家里面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一想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其他人呢?
白天的时候不会有人来上班。
什么?
也难怪院长感到惊讶,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公所的所长身体不太好,白天必须在家休养,偏偏很多公文和签呈需要所长批准才行,既然所长晚上才来上班,白天待在公所也是无事可做,因此大家就决定将上班时间改成晚上,白天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留守。
敏夫为之哑然。
这也太夸张了吧?
没办法,还请多多见谅。如果院长要递文什么文件资料的话,请直接交给我代转就好;若是申请什么证明文件,还请明天白天的时候再来取件,或是今晚直接前来办理都可以。晚上七点之后,其他的职员就会来上班了。
我想申请死亡证书的誊本,同时调阅全村的户藉资料。
请院长晚上的时候再跑一趟吧。隆文的脸上挂着歉意的苦笑。我只是负责留守的约聘人员罢了,不能随便乱动那些资料。再说资料都被锁在柜子里,我身上也没有锁匙。
敏夫闻言,只好乖乖的离开公所。印象中公所在前阵子开设了一个夜间窗口,想不到才几个星期没来,居然连上班的时间都改了。好不容易捱到太阳下山之后,敏夫才开着车子离开医院,他可不想在入夜之后从医院走到公所。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公所里面一片灯火通明。小小的办公室挤满了人,忙进忙出的职员、前来办事的村民,俨然是再平凡不过的公所景象。
敏夫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的职员没一个是自己认识的。有些狼狈的他走近柜台,一名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
请问保健课在哪里?
没有保健课。男子摇头苦笑。
之前保健课的职员突然失踪,职缺一直没人递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呃敏夫不时的打量四周,好像深怕自己的谈话被别人听见。我想知道九月份以后的死亡人数。
男子眯起双眼。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如果真想调阅这方面的资料,还请洽沟边町户政事务所办理。
敝姓尾崎,尾崎医院的院长。
我知道,不过规定就是规定,还请多多见谅。
为什么不行?之前保健课的石田先生都会定期向我通报死亡人数,甚至还替我影印死亡证书呢。
别开玩笑了,那种资料怎么可以随便让外人取得?
可是之前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上级并未指示我允许尾崎院长调阅这些资料。
敏夫直盯着男子的脸孔。男子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日光灯之下的他显得格外的苍白。
有什么意见的话,大可向所长或是沟边町投诉。
我要见所长。既然没有保健课,只好当面请教所长了。
所长不在,等一下就会进来了。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
请自便,不过我怕院长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怎么说?
很简单。男子低声浅笑。院长想知道九月份之后的死亡人数,以及死亡证明的誊本是吧?
没错。
如果院长向所长施压,或许可以得到确实的死亡人数;不过死亡证明的剩本就没有了,应该说我根本拿不出半张证明才对。
敏夫大惑不解。男子带着嘲弄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因为根本没有死亡证明。村子里面半个死人也没有,又怎会有人提出死亡证明?
敏夫完全不明白他的话中含意。
你说什么?
九月份之后没有村民死亡,所以我这里也没有院长想要的死亡证明,连一张都没有。
不可能,我的妻子前几天才刚过世。
这我就不清楚了。男子微笑以对。
八月份的时候,的确有四个人接连死亡;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村民都活得好好的。
这怎么可能?之前
对了,之前保健课的石田先生跟负责户籍登录的田中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故意将呈送沟边町的报告压了下来。后来沟边町那边找所长要报造,才发现他们居然伪造了一张死亡名单,硬是把活人说成死人。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将正确的报造提交沟边町呢。
敏夫哑口无语。当初是他要石田将报告压下来的没错,可是随着石田的失踪,这项协定早已不存在了。
不可能。敏夫瞪着眼前的男子。我是医生,前开立了不少死亡证明,那些证书的副本都还在我手边。
那就麻烦了。男子笑道。院长恐怕会吃上伪造文书的官司。
你给我听好。敏夫指着对方的鼻子。
不要给我打迷糊,我不吃这一套。你说九月份之后没有村民死亡?对不起,安森干康就是在九月份过世的。当时他跟儿子小进一起被救护车送往国立医院,父子两人的死亡证明都是国立医院开立的,要不要我找当时替他急救的医生来跟你对质?
男子闻言,笑得更加得意。
安森工业的干康先生吗?他在死亡之前就已经办妥户藉转出了。
敏夫为之一愣。男子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衅,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浅笑。
没记错的话,他是在八月底办理转出的。虽然他之后还是住在村子里,不过在户藉资料上面,他和他的太太孩子都已经不是外场的人了,所以我才说九月份之后外场的死亡人数是零。
敏夫无言以对。他在下意识中环视整个办公室,希望寻求其他人的协助,却发现所有的职员全都看着自己和那名中年男子,脸上无不挂着一抹浅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
敏夫感到自己被将了一军。连续的迁居、连续的死亡,所有的通勤族都在过世之前递出辞呈,这一切就是为了隐瞒死亡的事实。
敏夫不再多说什么,他只能选择转身离去,跳上车子飞也似的逃离公所。
就帐面上而言,外场的死亡人数是零。敏夫手边虽然有好几份死亡证明的誊本,可是最重要的户籍资料既然没做出死亡的标记,确实有可能让敏夫吃上伪造文书的官司。而且擅自开立未死之人的死亡证明,还会构成其他的罪名。
一想到这里,敏夫不由得露出微笑。
(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敏夫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轻拍自己的前额。
公所的户籍资料和敏夫握有的文件出入甚大,只要咬住这一点,一定可以引起外界的注意。更何况村民对这一连串的死亡记忆犹新,真要追究起来,敏夫觉得自己绝对站得住脚。只要沟边町那边察觉异样,展开大规模的调查,一定可以拆穿那些家伙的谎言。可是
(他们一定早有预防措施。)
到时敏夫就会跟石田一样,带着那些病历资料和死亡证明的剩本消失得无影无踪。少了敏夫这颗绊脚石,那些人的计划将会更加顺利。
果然厉害。
2
十一月的第一天傍晚,敏夫接到了一通讣闻。来医院求诊的一名患者在跟他闲聊的时候,表示国广家的女儿好像过世了。敏夫知道国广家的女儿就是律子,看诊时间一结束之后,他立刻动身前往上外场。
时间将近晚上六点,路上的行人无不踩着急促的步伐赶回家中,没有人跟敏夫打招呼,更看不见停下脚步闲话家常的人影。到了国广家之后,门口看不见灯笼和布幔,完全嗅不出遭逢丧亲之痛的气息。
对不起,有人在吗?
敏夫站在玄关大声叫门,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好绕到屋子旁边的外廊,发现康惠和小绿正坐在餐厅里面。
国广太太,你好。
敏夫敲敲外廊的玻璃窗,两人才缓缓的回头。玻璃窗似乎没有上锁,轻轻松松的就被敏夫打开。
律子的情况怎样?
她死了。康惠的口吻不带一丝情感。
今天吗?
嗯,今天早上。
那今晚的守灵
委托葬仪社处理。
简单的丢下几句话之后,康惠就此闭口不语。敏夫感到大惑不解。既然是委托葬仪社办理,那不就要等到明天吗?康惠和小绿该不会不想替律子举行守灵吧?然而最令敏夫讶异的,还是在于两人的态度。之前康惠和小绿一直埋怨敏夫不该让律子累倒,如今两人却呆坐在地上,脸色十分苍白,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倦怠的气氛。律子已经死了,两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悲痛。
律子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回答敏夫的问题。小绿将坐垫当成枕头,懒洋洋的躺在地上。
你们不是佛寺的信众吗?为什么要委托葬仪社?替律子开立死亡证明的人是谁?
江渊医师。
康惠有气无力的回答敏夫之后,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的走出餐厅。
发病了。
康惠和小绿都发病了。站在外廊的敏夫继续问了一些问题,躺在地上的小绿却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愿意抬一下。无奈之余,敏夫只好关上窗子离开国广家,走了出来打量着四周。
路上看不见半个行人,不过隔壁的屋子倒是看得到灯光,而且面向道路的窗户并未拉上窗帘。敏夫打定主意之后,站在隔壁邻居的玄关叫门。印象中这里是田村弘岳的家,田村老人是村子里硕果仅存的木匠之一,多年来为腰部椎间板位移所苦,经常到医院就诊。
田村先生,打扰一下。
隔壁的邻居应该清楚律子是怎么死的才对。敏夫喊了好几声之后,一名老者才姗姗前来开门,看起来比弘岳年轻个几岁。
对不起,田村先生在吗?
我就是田村。
敏夫为之一愣。
呃我要找的人是田村弘岳先生。
我就是。
这个跟田村弘岳一点都不像的老者似乎有些不悦。
别开玩笑了,你根本不是弘岳先生。
喂喂喂,年轻人说话客气一点。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田村弘岳本人。
可是
不相信吗?那好,你能提出证据,证明我不是田村弘岳吗?
敏夫为之词穷。医里虽然有田村的病历,敏夫也握有田村的健保卡编号,问题是病历表和健保卡上面都没贴照片。即使调出患部X光照片,也无法证明眼前的老者不是田村本人。其实只要请他也拍一张同样部位的X光照片,再将两人的照片加以比对之后,就可以证明他不田村弘岳,不过敏夫十分怀疑眼前的这名男子是否听得懂。
遇上这种离奇的鲜事,敏夫也只好打量着四周,试图寻求援助。田村隔壁的屋子放下了挡两板,对面的人家也一样。农田之后的一户人家虽然点亮了灯,却将窗帘放了下来,一副不想跟外人打交道的模样。
不相信的话,就去问隔壁的人吧。男子的下颚一弩,指向律子的家。我跟国广家老邻居了。再不相信的话,你也可以去问问隔壁的筱田家。
男子说完之后,冷冷的将大门关上。
律子的母亲和妹妹已经变成那副模样了,想必会异口同声的证明他就是田村吧。至于筱田家,敏夫陷入沉思。印象中筱田母女已经于九月份迁往他处,田茂定市整理的名单中,就有筱田母女的名字。敏夫早已将她们视为发病死亡的患者,在图表上面划下了两撇。
敏夫缓缓的走回车子,难掩求助无门的心情。回到医院之后,敏夫立刻调出田村的病历表,却找不出任何足以证明那名男子不是田村的线索。
田村的X光照片一定跟他不相吻合,可是他绝对不会让敏夫拍照。就算真的拍到了,也只能证明两人的X光照片并不吻合罢了。田村的X光照片上有健保卡的编号,可是健保卡却在那个老人的身上,万一他坚持照片不是自己的,敏夫又该如何拆穿他的谎言?
敏夫叹了口气,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突然想起这曾经是十和田的座位。十和田已经不在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愿意的话,敏夫大可翻出他老家的电话,却又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如果打电话过去,对方会说十和田已经死了呢,抑或是下落不明?
九月之后帐面上的死亡人数是零,而且虽然一直有村民迁居,却也有村民从外地又搬迁了回来,筱田家就是一个例子。那些回到外场的村民说不定只会在入夜之后现身,要不就是跟田村一样,变成毫不相干的他人吧。
不,敏夫心想。田村是独居老人,却不代表他没有亲人。他的几孩子都住在外地,只要把他们找回来,就能证明那个男子并不是田村。
(问题是那些人会让我这么做吗?)
那些人一定会袭击回到村子里的孩子,让他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证明那个男子就是田村之后,再让他回去。到时那个可怜虫就会死在村子之外的某个城市,没有人察觉其中的异常。
(难道就没有可以证明异常现象的非外场居民吗?)
外地的通勤者一定知道入夏之后的惨状,至少也对一连串的丧事印象深刻。可是十和田已经不在了,下、小雪和聪子也消失无踪。
对了。敏夫自言自语。沟边町的记录绝对不是零。
外场的死亡人数是零,这就代表了死亡记录都集中在村子的周边。死于尸鬼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周边区域的死亡和失踪人数一定大幅升高,只要抓住这点
想到这里,敏夫又陷入苦思。如果十和田以及下山在死亡之前办理户籍转出呢?如此一来,死亡人数就会平均分散到各个区域,不会出现高度集中的现象,敏夫也无从着力。那些人的计划如此周详,一定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公所的职员个个都没见过,派出所新来的警官也是个陌生的面孔。外地来的通勤者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到外地上班的村民纷纷在死亡之前递出辞呈。
还不只如此。
自从入夏之后,药商的业务员也是一个换一个。那些人连进出村子的外地人都要进行筛选。
不知不觉,外场成为与外界隔绝的土地,村民不再与外人交流,整个村子变成只进不出的黑洞。
可是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死亡的事实不可能从村民的记忆抹去,村民们更不可能忘怀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敏夫的手边还有当时的病历,以及死亡证明的副本,更有医院开立的收据留持联,只要将这些资料送交保险支付基金,就会获得应有的款项。基金那边一定会将收据留下来,更早已针对死亡者拨付保险的理赔金,同时将死亡证明送交各相关机构。然而外场公所的户籍资料却显示死亡人数是零,如果有人指出这两份资料的矛盾之处,到时又该如何解释才好?
敏夫笑了出来,笑得十分暧味。
接受死亡理赔金的人在户藉上并未死亡,而是以行踪不明一笔带过。
如果我也失踪的话,这个计划就太完美了。
死亡人数零已经是资料上公认的事实,如果有人质疑资料的正确性,只要让他自行迁居,或是突然失踪就好。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外场迟早会成为户籍资料上的无人村落。只要村民不断的迁出,这个村子势必会逐渐解体,成为隐没于群山峻岭之中的废墟,成为只有在入夜之后才看得到人迹的奇妙村落。
敏夫想像中的画面很快就会降临。只要村子里的异常不断的发生,就会累积更多的矛盾,迟早会引起外界的怀疑。那些人一定会加快脚步。
村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3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又再度归于沉默。光男本想冲进来接电话,最后还是来迟了一步。会是谁打来的呢,光男心想。既然电话已经挂掉了,是谁打来的自然也就不重要了。来迟一步的光男有点自责,却又告诉自己接起电话也没什么意义。
静信、美和子、克江和自己,这就是现在寺院里仅存的人手。能够诵经的人只有静信而已,光男虽然也略通一点皮毛,代替静信超度死者却有违他的良心,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愿意请他诵经。
村子里的死亡依然没有停止的征兆,这阵子寺院却从未收到讣闻。即使家中有人过世,村民也不再通知寺院。寺院里能够诵经的只剩下静信而已,鹤见、池边和阿角都不在了,若要为村民举行葬礼,势必得向邻近的寺院借调人手才行。可是就最近的情况来看,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男看着夕阳西下的窗外。
死去的村民都到哪去了?他们遗体都是怎么处理的?村民在光男看不见的地方出生,同时也消失在光男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光男叹了口气,低头擦拭久未使用的桌子。寺院是光男的一部份,也可以说光男是寺院的一部份,即使村民不再需要寺院,他也不能弃之不管。光男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看着寺院逐渐被荒废所占据的模样,因此他每天都卖力的打扫内外、卖力的擦拭桌椅,却还是难掩逐渐显露在外的颓圯。
强忍着内心的失落,光男向美和子告辞。他特地在办公室留了一盏灯,整理仓库里面的佛具,然后才关上山门,从旁边的小门下山。山门前的石阶和山脚下的门前叨一片冷清,两旁的店面全都门户紧闭,其中约有一半的屋子几乎未曾开过门。少了家家户户的灯光之后,石阶显得格外的阴暗。
光男踏着急促的脚步一路朝着自家走去,彷佛被人用刀子顶住后背似的。他低着头快步走着,直到转进通往家门口的巷子之后,才抬起头来松了口气。小巷两旁的人家还是不见灯光,家家户户都拉起了窗帘。尽头泛着黄光的屋子就是光男的家,熟悉的灯光让光男感到一丝温暖。走近家门之后,晚餐的香味飘进鼻尖,就在光男紧张的心情为之松懈的时候,身旁的树丛突然传出声响。
光男的家与前一户人家之间横着一条小水沟,没有墙垣,两家的庭树枝叶错杂。树丛之间有一条人影,光男本想跟人影打招呼,却猛然察觉他不是邻居家的人,准备推开后门的人影回头看着光男,然后跨过水沟,大步走了过来。光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知道是单纯的恐惧使然,抑或是更深一层的畏怖。现在的他只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入夏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亡、蔓延全村的怪现象,这果然就是一切异状的答案。现在回想起来,光男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
男子迈开大步走了过来之后,一把抓住光男的手臂。
光男兄,这件事一定要替我保密。
鹤见师父,你
光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也没看到,明白吗?
难不成你?
鹤见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脸上却增添了一丝忧郁。他对着光男点点头,光男却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意。
你家中还有老母吧?鹤见低声说道。记住,你什么也没看见。
只要我不说出去,我母亲就不会出事吗?
不知道。鹤见的声音细若蚊鸣。
你不会伤害佛寺的人吧?
我已经无法随意进出佛寺了。鹤见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我是你,就会带着老母亲住进佛寺。
光男点点头,鹤见转身离开。看着鹤见落寞的身影,光男出声叫住了他。
住持呢?池边老弟呢?阿角呢?
鹤见停下脚步。
没见到他们,大概已经往生了吧。
光男点点头,转身逃进家中。他很想大哭一场,却挤不出半滴泪水,或许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替谁难过吧。
母亲克江早就将晚餐准备好了,在灯火通明的餐厅里面等着光男回来。跟母亲吃完热气腾腾的晚餐之后,光男开始收拾行李,带着母亲赶赴佛寺。
佛寺只剩下美和子和静信了。身为寺院的一份子,光男肩负着保护寺院的重责大任,这是他十五岁那年许下的心愿。
4
十一月二日,敏夫找广泽和其他人到creole聚聚。村子距离毁灭只差一点点了,敏夫需要大家的协助,才能打破现状。敏夫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广泽他们比较靠得住,于是他昨晚分别打电话联络,请他们今天到creole集he。
来到店门口之后,creole的大门依然挂着准备中的牌子。记得上次大家找敏夫出来谈谈的时候,敏夫还一口咬定连续性的死亡是传染病造成的,事隔多日之后,却又要在同一个地方否定自己的说法,想想还真是一大讽刺。
拉开大门之后,敏夫立刻看到长谷川老板的身影,广泽、田代和结城三人则围成一圈坐在桌子前面。
广泽兄,平常的这个时候,你还在学校上课吧?这种时间请你出来还真不好意思。
哪里。广泽笑着回答。时间是我选的。
敏夫点点头,挑了张椅子坐下。
广泽兄,我实在不懂你怎么会挑这种时间?若要出来喝茶聊是非的话,不是应该挑晚上的时候比较恰当?这样子大家也不必放下手边的工作特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