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薰家的电话响起。当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左右,全家人吃完晚饭之後,正在客厅看电视。
接起电话的母亲跟对方讲了几句话之後,转头向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的小薰问话,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小薰,你今天有没有碰到小惠?
小薰点点头。
有啊,傍晚带拉布出去散步的时候。
小惠到现在还没回家,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
小薰摇摇头。
不太清楚。
这就怪了,该不会跑去沟边町了吧。
小惠今天打扮得十分漂亮,不过这是她向来的习惯,小薰不知道她是不是打算出远门。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像是要到村子之外的地方,否则也不会跟着自己说完话之後,就爬上坡道。
小薰不由得吞下一口唾液。
我在门前遇见她
可是小薰却不知道该不该将她爬上坡道的事说出去。那个坡道有个小惠的秘密,除了她本人之外,只有小薰知道。从坡道途中进入树林,一路走下山坡之後,可以通往位於中外场山脚附近的一户人家的後门。今年过完年之後,小惠就经常造访位於中外场山脚的那户人家,然後从後门痴痴的望着某扇窗户。
小薰将话尾吞进肚子里。这个秘密不能让母亲知道,谁都不能知道。
母亲随口答应一声,又重新拿起话筒。在一旁看电视的弟弟立刻爬到小薰的身边。
小惠失踪啦?
弟弟小昭还是个念国一的小鬼头,非但不叫小薰姐姐,连小惠都直呼其名。
不要胡说八道,她只是比较晚回家而已。
也未免太晚了吧?
弟弟的回答让小薰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九点十七分。
就算是跑到结城夏野的家,这麽晚了也早该回来了。小薰碰到小惠的时候才下午五点,很难想像小惠躲在草丛里面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痴痴的望着那扇窗户长达四个多小时的模样。
该不会出事了吧?
小昭意有所指的语气让小薰感到些许的不安。前阵子山入才发现三具死状凄惨的屍体,虽然小薰听说那三个老人家是油尽灯枯自然死亡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疙瘩。
小薰提高嗓门。
妈妈,小惠爬上兼正之家前面的坡道了。
母亲回过身来向小薰点点头,将讯息传达给电话另一端的人。
电话铃声响起,大川请正在吧台饮酒作乐的客人降低音量,将话筒拿起。电话的另一端是消防团的团长安森德次郎。
大川先生,你认识下外场清水家的女儿吗?
知道。大川与清水没什麽特别的交情,不过清水家的女儿跟自己的二儿子同年,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
听说那孩子到现在还没回家。
什麽?皱起眉头的大川朝着店里的时钟看了两眼。九点半。现在早就过了打烊的时间。要不是眼前这群醉鬼赖着不肯走,大川早就准备休息了。都已经这麽晚了
可不是吗?那孩子似乎跑到西山去了,最近村子里出了那麽多事,孩子的父母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我想似乎有搜山的必要。
大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川隶属於消防团,不过是外场部落的班长,他实在不愿意为了下外场的女孩子出去搜山。更何况这群醉鬼害得自己连吃晚饭的时间也没有,饥肠辘辘的他更不想在这种时间出门。
大概跑到哪玩了吧?说不定跑去跟男朋友约会,结果忘了时间。我不是不愿意搜山啦,只是那孩子看起来就是很会玩的样子,只怕我们白忙一场而已。
松尾老板也这麽说。电话另一端的德次郎似乎笑得很尴尬。松尾诚二是下外场的班长。可是孩子的父母这麽担心,实在是於心不忍哪,就请大川老板帮个忙吧。对了,来的时候请顺便送三箱啤酒到指挥所,就算我请客好了。
大川苦笑不已,德次郎的交际手腕实在高明。
好吧,咱们指挥所见。
挂上电话之後,吧台的酒客们兴致盎然的看着大川。
谁失踪啦?
率先发难的是伊藤郁美。她已经是大川酒店的常客了,不过大川从来没看她付过酒钱,都是别人请她喝的酒。
下外场清水家的女儿,好像叫作小惠。
天啊。郁美惊呼一声,听起来却有点像在欢呼。大川用鼻子哼了一声,对着二楼大声叫喊。
笃志,你给我下来!
隔了好一阵子,儿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下来。
动作快点,搜山啦!
为什麽我也要去?
罗嗦!问那麽多干嘛!大川怒叱儿子。跟老二和女儿比较起来,笃志这个孩子实在没什麽出息,然而他毕竟是大川家的长子,总有一天要继承这间酒店,说不定消防团的工作也会落到他的头上,因此只要碰到需要人手的时候,大川总是会把儿子带在身边。
怎麽回事啊?女儿瑞惠从客厅探出头来,听到小惠失踪的消息之後,担心之情全写在脸上。老二小丰也一脸紧张的模样。
我也去帮忙吧。
大川本来没打算叫老二也去帮忙,听到小丰这麽一说,顿时改变了注意。搜山所需的人手是愈多愈好,既然他有心帮忙,让他体验一下也未尝不可。
好,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到深山里面找人,记得换上长袖的衣服,还要戴上手套。
小丰答应一声,立刻跑回二楼。这时大川看到笃志摆着一张臭脸站在前面,不由得又开始骂起人来。
你也要去,还不快去准备!顺便搬三箱啤酒上车,等一下送到指挥所!
长谷川将开关一扭,门口上方类似油灯的电灯顿时熄灭。以为老板准备打烊的结城连忙寻找口袋里的钱包,长谷川却笑着告诉他不必急着走,然後就将店里播放的音乐换成节奏蓝调,端起一杯加了冰块的洋酒坐在吧台前方。
对我来说,这间咖啡厅现在才开始营业呢。
长谷川摇摇手中的酒杯,妻子千代美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该走了。广泽先生,我老公就交给你了,可别让他喝太多喔。
交代完毕之後,千代美朝着结城他们嫣然一笑,解开腰间的围裙,走进厨房旁边的小房间略为收拾之後,就挥挥手离开了。长谷川住在水口,就在小溪的另一边。
咖啡厅里面只剩下广泽和结城,以及同一条街上的田代书店的老板田代正纪。自从後藤田秀司的葬礼结束之後,结城就常常光顾这家叫作creole的咖啡厅,久而久之已经成为这里的熟客了。以creole为根据地的熟客都有一种共通的特质,结城觉得店里的气氛让他感到十分自在。
长谷川才刚坐下没多久,妻子千代美又走了进来。
忘了带东西啦?
千代美朝着丈夫摇摇头。
今天有没有人见过清水家的小惠?
长谷川摇摇头,看着结城他们。田代和广泽也跟着摇头,结城连清水惠是何许人物都不认识,更别说是见过她了。结城望着千代美。
是不是常常到这来的清水先生?任职於日本航空的那位?
嗯,小惠就是那位清水先生的女儿,今年高一。这麽说来,她跟结城先生的儿子同年嘛。
没错。广泽点点头。
他们念同一所学校,印象中好像还是同班同学呢。难道小惠出了什麽事吗?
千代美点点头。
听说她到现在还没回家。清水夫妇正在派出所,那里还聚集了好多人呢。
搜山?
田代的语调有点僵硬。
好像是吧,都已经这麽晚了。有人看到她爬上西山,大家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麽事。
结城看着广泽他们。
那一带的山区这麽危险吗?
山区本身是没什麽危险,不过若是在山入以北迷路,找起来就有点麻烦了。除此以外,神社後方也是危险地带,一个不小心就会跑进地狱穴。
地狱穴?
广泽指向东方。
河的对岸不是有间神社吗?神社後方的悬崖有个被称为地狱穴的横坑。
哦
地狱穴是两块岩盘之间又细又长的裂缝,没人知道到底有多深。入口处有个小小的祠堂,据说洞穴里面有好几条岔路,每条岔路都深得很,感觉就像是直通地狱一样,所以才叫作地狱穴。
进不去吗?
嗯。地狱穴应该是从神社後方的山壁一路延伸到东山山腰的裂缝,洞穴上方岩盘较浅的地方开了一个洞。不过那一带是神社的圣地,一般人不敢随便进入森林,所以虽然那里有个入口,却还是没人进入过地狱穴。
小惠应该不会跑到那里吧?最後看到她的人说她沿着兼正前面的坡道一路走上去呢。
那就应该不是迷路了。西山的山脊有条林道,只要没跨越林道跑到山脊的另一边,就还算是在村子里面。
长谷川对田代的说法有些质疑。
万一她穿过林道,跑到山脊的另一边呢?
广泽摇摇头。
那里有一条沿着林道铺设的高压电缆,就算她真的迷失方向,只要看到林道旁边的电塔,就知道应该往哪走才对。她在村子里住那麽久,应该还不至於搞错。我担心的是她可能受了伤,最近那里又有不少野狗出没,实在很危险。
高见先生他们也这麽说,所以才会召集各部落的消防团准备搜山。
清水先生现在一定心急如焚。长谷川说完之後站了起来。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我要去帮忙搜山。
我也一起去。广泽话才刚出口,结城和田代也跟着站了起来。结城跟清水有数面之缘,加上失踪的小惠又是儿子的同班同学,结城觉得自己不应该置身事外。
出诊回来的敏夫看到停车场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将公事包放在准备室,回到自家略事休息的敏夫果然在家中看到妻子的身影。
怎麽跑回来了?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恭子朝着敏夫无力的摆摆手。
後天就是盂兰盆节了,我能不回来吗?
敏夫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老妈叫你回来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我本想十三日再回来,结果在电话里面被她臭了一顿,说什麽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不准我盂兰盆节当天才回来。盂兰盆节到底要准备什麽?我实在是搞不懂。
你问错人了吧?说不定老妈只是好一阵子没见到你,有点想你而已。
那可真是不敢当啊。恭子叹了一口气,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敏夫在内心表示同感。
妈妈的脾气好像比以前更暴躁了。
自从兼正搬来之後,老妈的脸色就没有一天好看的。
咦?恭子往前探出身子。总算搬来啦?
嗯,前天的事吧。老妈压根就不希望他们搬来,这两天一直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恭子往沙发上一倒,对着天花板发出一声长叹。
真想立刻跑回沟边町。
那就立刻回去啊。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妈妈电话骚扰。
说的也是。敏夫叹息。孝江不喜欢恭子这个媳妇,动不动就在大家面前数落媳妇的不是。敏夫为了息事宁人,才会让妻子搬到沟边町居住,想不到孝江对儿子的苦心也有意见。既然这麽不喜欢恭子,乾脆把她休了算了,敏夫有时会以开玩笑的口吻消遣孝江;然而心高气傲的孝江却认为离婚是件不名誉的丑事,说什麽都不肯让敏夫跟恭子离婚。反正不管敏夫和恭子再怎麽做,孝江总是觉得不满意就对了。
就在夫妇俩对望叹息的时候,孝江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睡衣的孝江似乎才刚洗完澡。
你回来啦。
嗯。敏夫以手肘碰触穿着迷你裙懒洋洋的斜躺在沙发上面的妻子,恭子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端正坐姿。
等了那麽久也等不到你,所以我就先去洗澡了。
敏夫随口答应。面无表情的孝江挑了一张沙发坐了下来,客厅里凝重的气氛让敏夫恨不得夺门而逃。这时急促的电铃声救了敏夫。
这麽晚了会是谁啊?
敏夫站了起来,向眉头紧蹙的孝江比了个手势。
我去就好,说不定是急患。
说完之後,敏夫忙不迭的走出客厅,来到玄关之前。
派出所的高见警官站在玄关,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一见到敏夫,马上就问有没有见到清水惠。
敏夫摇摇头,印象中小惠是个动不动就吵着要来看医生的神经质少女,不过自从放暑假之後,倒是还没见过她。
小惠出了什麽事吗?
她失踪了。今天下午出门之後,直到现在还没回家。
敏夫看了手表一眼。十点半。
这麽晚了还没回家?有没有跟家人连络?
没有。村子里有人看到小惠在傍晚的时候爬上兼正前面的坡道,之後就下落不明了。
真令人担心。
对都市人来说,十点半还没回家十分稀松平常,然而村子里的女孩子却不会在这麽晚的时间出外晃荡。就算到了别的地方去玩,也会赶在吃晚饭之前回来,即使赶不回来,也会事先打个电话通知家人。
希望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有没有连络消防团?
已经通知他们了。最近这一带有不少野狗出没,这阵子又一连出了那麽多事情,清水先生整张脸都绿了。消防团正在讨论要不要动员大夥前去搜山。
我也去帮忙。
敏夫才刚准备出门,背後就传来一阵叱喝声。
开什麽玩笑!
敏夫转过身,发现披着一件外衣的孝江站在身後瞄着高见,眼神十分犀利。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用不着跟其他人瞎搅和。高见警官,你有没有搞错啊?
高见低下了头,就跟恶作剧被逮个正着的小孩一样的狼狈。
敏夫可是尾崎医院的院长。身为一个院长,怎麽可以让医院唱空城计呢?敏夫不在的时候,万一需要急诊的病患被送了进来,你叫谁出去看诊?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是不好意思
高见显得十分惶恐。
若是来请教敏夫的意见,那倒还说得过去,想不到你居然要敏夫去帮忙搜山。尾崎家是何等身份,这点小事还轮不到我们出马。
老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来问尾崎院长有没有见过小惠而已。这麽晚了还前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高见忙不迭的低头致歉,抬起头来,只看到敏夫脸上挂着充满歉意的苦笑。他背对着孝江向高见比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会意过来的高见报以尽在不言中的微笑。
老夫人,您请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再度鞠躬行礼之後,高见连忙走出尾崎家的大门。
一切正如神谕所示,他被赶下山丘,漂泊于荒野之中。
在他的主观意识当中,身旁的屍鬼无疑是诅咒的代名词,弟弟的屍骸更是罪孽的铁证。即使再怎麽不愿,他也不得不带着弟弟流浪在寸草不生的冻原之上。
邪灵叫嚣的黑夜,他只能不发一语的从众多鬼火身边垂首而过。化为屍鬼的弟弟始终占据着视野的一角,他踩着红褐色的冰冷尘土缓步向前。
终於,邪灵们充满揶揄的喧哗逐渐远去,大地沐浴在刺眼的白光之下。泥土的微粒在拂晓的温暖之下露出清晰的纹路,这时他才发现身旁的气息逐渐远去。最後终於消失不见。
一望无际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邪灵失去了踪迹,弟弟也消失了身影。
举目所见尽是荒芜的冻原,以及阴沈的天际。黑褐色的起伏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彼端,黝黑的乌云低垂,仿佛沾满泥水的绵羊。曙光照在阴森诡异起伏不定的云层之上,在地面留下一块块不祥的阴影。
大地的起伏死气沈沈的头尾相连,天际的乌云生气盎然的蠢蠢欲动,在生命与无生命之间的狭长间隙彷徨流浪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之後,他依然看得到身後翠绿的山丘。阴森的乌云在山丘上方形成漩涡状的缝隙,灿烂的阳光毫不留情的从缝隙当中洒落一地。
即使走得再远,耀眼的光柱还是让他清楚的看见翠绿的山丘、耸立在山丘之上的城墙、甚至是位於丘顶的城市。浮现在黯淡无光之中的乐土令人睁不开眼睛。刺眼的翠绿、刺眼的白色城墙,城市上空还不时出现淡淡的光辉。
那里是他不得归的故乡,是化为屍鬼的弟弟永眠的土地。然而他却只能站在荒野,痴痴的望着遥远的故乡,将自己当成大地的起伏所形成的阴影。
白云、大地、光辉、山丘。他想起在神殿接受审判的情景。
为什麽?智者发问。
以灰色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大厅
副住持。
浑然忘我的静信立刻被拉回现实世界。刚洗好澡的池边将毛巾挂在颈子上,站在门边对着办公室张望。
对不起,打扰一下。
池边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静信将手中的铅笔搁下。
有事吗?
副住持有没有看到清水家的小惠?
这个嘛静信歪着头思考。清水家是佛寺的信众,不过静信并不常见到小惠,他已经记不得最後一次见到小惠是在什麽地方,甚至是什麽时候了。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怎麽啦?
派出所的高见警官说她到现在还没回家。
静信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拿着手电筒的高见就站在寺房的玄关前,跪坐在玄关上的美和子一脸担忧。
晚安。小惠怎麽啦?
啊,真不好意思。副住持不是在工作吗?
不是什麽很重要的工作。听说小惠还没回家是吧?
就是说啊。高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一次,还不是搔着满是汗水的颈子。被太阳晒黑的颈子到处都是红点,大概是被山蚊叮的吧。
最近发生那麽多事情,也难怪大家会这麽担心。
山入事件不是
静信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高见摇摇手。
我知道那三人不是被变态杀人魔杀害的,有些村民还是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就是了。只是那种传言多多少少会让村民感到不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最令人担心的还是野狗,最近不少人都在山里看到野狗四处出没。
嗯。静信点点头。这的确令人担忧。
副住持没见过小惠吗?
静信点点头。皱起双眉的美和子将手靠在脸颊。
你还是去一趟,看看有什麽帮得上忙的地方。
说的也是。高见警官,我们走吧。
静信说走就走的态度反而让高见慌张了起来。
那怎麽敢当,这件事不敢麻烦副住持亲自出马。小惠可能只是迷路了而已,说不定一会就找到了。
高见狼狈的模样让静信感到有点意外。
可是
真的不必麻烦副住持,否则我一定会被村子里的老人家骂得狗血淋头。
说完之後,高见露出苦笑。
其实我刚刚才被尾崎家的老夫人训了一顿,她怪我不该拿这种小事去麻烦尾崎院长。
原来如此。静信也露出同情的苦笑。
所以真的不必麻烦副住持了。
那我去好了。
一旁的池边穴话。
池边老弟,可是
高见打算婉拒池边的骇异,不过池边只是笑了一笑。
信众家有麻烦,寺院理应提供协助。再说人手愈多不是愈好吗?
也对。美和子露出微笑。池边,那就麻烦你了。都已经洗完澡还要请你出去找人,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宝贝女儿这麽晚了还没回家,清水先生想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正我就等着睡觉而已,也没什麽事情要忙的,就出去帮大家找人吧。副住持请继续回去工作,找人的事交给我就好。
感激不尽。
没什麽啦。池边的回答十分爽快。
我马上回去换衣服,等一下就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看着池边跑回位於寺房之间的卧室之後,高见搔搔自己的脑袋。只希望她是跑到朋友家去玩,结果忘了时间而已。
就是说啊。美和子叹了口气。现在都已经这麽晚了,清水先生心里面一定很着急。
可不是吗。这麽晚了还没看到人,而且连通电话都没有,做父母的哪有不着急的。
美和子歪着头略事思索。
会不会在兼正那里?
什麽?高见张大了嘴巴。静信也以讶异的神情看着母亲,他不知道母亲为什麽会冒出这句话。
我说错话了吗?美和子轻轻压住自己的双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兼正的人才刚搬来没多久,或许屋主有个跟小惠年纪相仿的孩子也说不定。最後看到小惠的人不是说她爬上兼正之家前面的坡道吗?搞不好就是碰到兼正的人,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呢。
这麽一说,似乎也有道理。
若真是如此,小惠应该会先打个电话回家才对。就算忘了打电话,兼正的人也会提醒她该打搁电话回家报平安吧?
聊得忘我的时候,怎麽会想到打电话回家呢?再说这种时间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已经很晚了,刚从大城市搬来的他们可不见得会这麽认为,搞不好根本没想到应该提醒小惠打电话回家。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或许吧。仔细一想,连不回家吃晚饭也不通知家里一声,这的确是说不过去。美和子说完之後,露出腼腆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听到小惠爬上兼正之家的坡道才会有这些联想。请把我刚刚说的话忘了吧。
哪里哪里。高见笑着回答,脸上却露出有些怀疑的表情。
老夫人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
高见歪着脑袋。
我只听说有人搬来的消息,倒不知道都是些怎样的人。
应该有人见过他们吧?
高见降低音量。
没有人见过,他们好像从来不出门似的。
真的吗?
美和子睁大双眼,表情十分讶异。
是有人见过兼正的年轻仆役,还有人跟他说过话,不过就是没人见过那户人家的家庭成员。他们似乎不想跟左邻右舍打交道,所以我才觉得小惠不太可能在路上碰到他们。
静信有点怀疑高见的说法。桐敷家是前天搬进来的,碰到辰巳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静信觉得高见之所以没听说桐敷家的传言,纯粹是因为他们还没出现在村民面前的关系。
搬进来也不过才两天的时间,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收拾行李,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他们大概没时间出来跟村民交际。不过就算再怎麽忙着收拾,也不可能整整两天都窝在屋子里面,桐敷家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难道他们不想认识外场到底是个怎样的村子吗?难道他们不想认识住家附近的地理环境,就像辰巳一样吗?
静信陷入思考的同时,换上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的池边带着手电筒走了出来。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西山一带到处都是手电筒的灯光,此起彼落的呼唤声更将黑夜点缀得好不热闹。
村道沿线都找不到人。
田代话刚说完,一旁的结城频频以手拭汗。入夜之後的气候固然凉爽,在山腰一带爬上爬下的众人却全都热得满头大汗。
手电筒的亮度有限,照不进树林深处。众人沿着道路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树林,却没有把握每一寸土地都彻彻底底的搜寻过一次。
邻近的山坡传来一阵呼喊。结城原本以为总算找到人了,然而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自己的心往下一沉。
这样找不是办法,看来非彻彻底底的搜山不可。大家先到丸安的木材堆积场集he。
摇头叹息的广泽率先爬上林道,结城和其他人也跟着走了上去。座落於村子一隅的西山就这麽点大,动员那麽多人力却连一个少女也找不出来,在场的众人全都对西山的辽阔有了全新的认识。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林道的时候,跟田代并肩而行的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结城看过那个年轻人,记得他姓池边,好像是寺院的僧侣。他停下来的地方刚好在兼正之家的面前。
池边老弟,怎麽啦?
听到广泽的问话,池边顿时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不知道这户人家有没有见过小惠,我看还是去问一下好了。
池边的提议让广泽有些怯步。
都已经这麽晚了。
啊哈哈。池边笑得有些腼腆。寺院的老夫人刚刚跟高见警官说,搞不好小惠在路上碰到这家人,结果聊得忘了时间。
可是
现在都已经这麽晚了,就算小惠真的碰到他们,也早就离开了才对。不过既然小惠爬上这条坡道,搞不好兼正的人看到过她也说不定。
话是没错啦。广泽看着面前这栋阴森的建筑,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结城十分了解广泽的为难之处。这户人家自从搬来之後,就从未在村子里露面,感觉上似乎不怎麽想跟村民打交道的样子。高耸的围墙让外人无法窥见内部的情况,再加上封闭式的房屋结构,令人产生这户人家似乎想跟其他村民划清界线的联想。在这种时间造访不欢迎外人的屋主,向他询问陌生少女的行踪,也难怪广泽会裹足不前。
就去问问看吧。长谷川说话了。说不定他们真的看见小惠,搞不好还知道小惠往哪个方向去了呢。这种事情可拖延不得,万一小惠不幸受伤的话,更应该尽早把她找出来才对。
广泽点点头,一行人慢慢走近紧闭的大门。门柱旁边有一扇小门,对讲机就设在小门的旁边。如果屋主真的被吵醒,也不必特地跑出来开门,透过对讲机说话就好了。再说现在是非常状况,就算屋主再怎麽孤僻,也应该可以体谅才对。
被大家推为代表的广泽将手指放上对讲机,环顾众人之後,战战兢兢的按下对讲机的按钮。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四次的时候才听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