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下,港口的照明之中,连接港口与船只的登船梯,随着马达声逐渐分离。
船只开始缓缓脱离驻船场一旁的软式缓冲材,诞生于两者之间的人工海峡,伴随冲进来的海水所形成的复杂海流,渐渐斜向扩张。
「喔喔喔喔喔喔。」
站在船只的顶台上俯视着这个景象的由宇,摆出宛如小学生在玩单杠般的模样从铁扶手探出身子,用丹田喊出声音。
「离港啰。」
由宇抬起脸,仿佛在确认自己所见地说道。
「船离港了。」
「你的感想有说等于没说。」
透在她的身旁冷静地亏了她一番。
「小心可别摔下去喔。」
其实,尽管口头上唠叨个没完没了,但我还满兴奋的,这让我有点羡慕坦率地流露出感想的由宇。
眼底下,港口设施的照明经由职员之手,陆续吹起熄灯号。
逐渐分离开来的登船梯则在操作之下,缓缓地被折叠在驻船场上。
「那些家伙。」
维持探出身子的姿势,由宇指着港口。
她身上所穿的服装,是带有南国风情的夏威夷衫与牛仔短裤。这是昨天在家中深处的壁橱里发掘到之后挖出来清洗,将近全新的「外出服」。由宇背上背着装有随身物品的红色背包,一整个就是「要去旅行的小孩」模样。
「那些家伙一直都在这里做着这份工作吗?」
「别用『那些家伙』来称呼人家,你说得没错啦。」
「哦哦哦。」
由宇垂下手指,像是了解了似的点点头。
随着汽笛声鸣放,系绳慢慢地被卷进了船内。如此一来,所有联系船只与陆地的东西已经一个也不剩了。船只与陆地之间的海峡也随着船只的航行扩张得极为辽阔,在明天早晨来临之前,这艘船将会是独立在这片大海上的一个小世界。
「那群人每天都在做这份工作。」
「昨天晚上也是吗?」
「对啊。」
「就连一个月以前,也是一样吗?」
「那当然。」
「我刚来到你家的时候也是?」
「大概吧。」
「在你诞生到这个世上的那个夜晚呢?」
「有可能。」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由宇又一次深深地点点头,冥想了一会后,点着头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句感想
「原来人类的世界,是由人类在推动的呢。」
正因为偶尔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所以这家伙才小觑不得。
「是啊。」
带这家伙来参加旅行实在太好了。不对,这趟旅行才刚开始呢。
「啊喂!透,你来这里一下!」
放开扶手、让脚底着地于甲板的少女正用力扯着透的衣服。
「干嘛啦。」
「到对侧去的话,可以看见大海!」
话一说完,少女便头也不回地在甲板上奔跑,移动到对面的扶手上去。
「啊喂,小心别跑得太激烈呀。」
透边叮咛边紧跟在后。现在大家脚上所穿的是附设的船内用拖鞋。和一般平底鞋不同,底面并没有防滑的沟痕,而且甲板的地板**的,如果轻怱大意乱跑的话,很容易就会摔得四脚朝天。
由宇一副丝毫不把人家的担心放在心上的模样,灵敏地挪动着身体,平安地到达对侧的扶手。少女任她一头长长的红发在开始转强的海风中飘荡,目不转睛地凝望前方。透随后抵达,同样望着少女所注视的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微微地发出光芒的湾内设施,以及在遥远的前方忽明忽灭闪烁的灯塔,还有辽阔的黑色水面。
「是大海!」
少女仿佛是在重新确认自己所见般大叫了出来。
「你不是『观察』大海到觉得很腻了,才来到地球的吗?就在你还是『宝石』的时候。」
「那只是『在观察』而已。」
红发少女直盯着眼前的未知风景不放,精神十足地说道。
「更何况『我』几乎没剩多少当时的记忆了。」
这家伙额头上的宝石今年三亿岁。
在宇宙的尽头诞生、流浪了三亿年的岁月,然后,在五百万年前发现了地球。
原本,她所累积的『知识』之多,丰富到在她眼中人类并不值得一提,但是在半年前得到『人类形体』的时候,似乎将那些『知识』几乎都封印了。
不仅如此,她身为『宝石』时候的记忆好像也开始渐渐淡忘。
换句说话,这就是
在船只驶动的推波助澜下,海风变得愈来愈强了。
「好冷!」
由宇拉起领子大叫。看着她那副模样,透暗自心想:
简言之,这个现象应该可以认定是逐渐在趋近于『人类』吧。
「好湿黏喔!海风!」
由宇一边仿佛要与风浪一搏地放声大叫,一边把手伸向背包。她维持面向前方的姿势,灵巧地从背后抽出一本小册子,紧接着她迎着正面吹来的风,使尽吃奶的力气打开地图那一页。
「这艘船目前正在这个位置。」
少女蹲下身子,有如在进行确认一般,她以细小的手指指示地图上的一点。
「然后通过这里」
手指在一整片水色中表示『大海』的记号上滑行而去。
「在明天早上的时候,到达这边。」
最后手指抵达的地方,是标示着『神代岛』的橘色小圆形。那是表示『岛屿』的记号,同时也是之后一行人即将度过两天一夜时间的『世界』。
「过海之后,就会到达陆地。」
少女确认完之后收起地图,背着手灵巧地拉上背包,精神十足地站了起来。又再次从扶手探出身子,丢下一句话:
「大海上头有波浪。」
说什么废话,这样的吐槽我看还是不说为妙。
忽然,「砰」的一声,微弱的爆炸声在背后港口的方位响起。
「啊。」
透回过头确认声音的发生地点。地点就位在黑色水面与夜空的尽头,在变得极为渺小的港口以及位于遥远彼岸东京夜景的上方。
「有烟火!」
五颜六色的光球在照亮了黑暗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火向上窜升当中。
「即使在船上也一样看得见呢。」
透背靠在扶手上喃喃说道。那是在竹芝栈桥附近所举行的烟火大会。
原来还没结束吗?原本是计划登船前在陆上看的,可是会场挤满了人潮,迟来的一行人还没什么机会好好抬头定睛仰望天空,就赶忙得去完成登船手续了。
不过,可以在船上像这样观赏,感觉一样挺不赖的。
透把手放在扶手上,拄着脸颊,凝望着都会的照明,与飞窜到其上方的光之色彩。
炸裂开来的光之球体描绘出了银、红、绿、蓝、红的五重构造,然后消失于黑暗中。
就算是从这么远的距离看,渺小的圆形火块依旧清楚地可以看出来是烟火。
「哪」
在一旁的由宇轻声问道:
「为什么烟火会燃烧成那种颜色啊?」
「这」
透顿时哑口无言,这家伙只要有疑问,不管什么事情都能问出口。
「添加了闪光色剂的『星』在烟火弹里排列成多重构造。」
神不知鬼不觉走了过来的七尾从背后说道。她缓缓地往前走,将身体靠在扶手上,眺望远方。
「刚刚的烟火是『四重芯变化菊』。包含中心的芯星~外围的亲星,共有五重构造。」
随着七尾的解说声,光之色彩再度出现在彼岸的黑暗中。这回并非单发的大烟火,而是无数朵小花宛如夏季的绣球花一般一口气四处绽放。
「那叫『千轮』。因为是在一颗大型的烟火弹里装满了许多小颗的,所以才会燃烧成那种状态。当中特别是烟火绽放得非常茂密的版本,又称作『千轮菊』。
制作的师傅可是下了许多苦工喔,虽然在观众眼里只有一瞬间而已啦。」
「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啊?」
七尾一面任麻花瓣随海风摇摆,一面回答透的问题:
「因为我在校庆是负责烟火的呀,我可是有做过研究的,就算不愿意也得做。」
「啊,是这样子吗?」
「就是这样。」
八月一日的校庆吗?
虽然那还只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情,但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从那天以来,不断发生了多如繁星的问题。问题真的多如繁星。
「只不过那时候的烟火,最后几乎都成了跟玩具没两样的东西,唯独还留下了不少知识。至于对往后的人生有没有帮助,那就很难讲了。」
「反正,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是这样吗」
「大概吧。」
透不负责地将视线从七尾身上瞥开,重新眺望大海。
船身切开波浪的声响,随着柔和的振动从脚底传了过来。
「对了。」
透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开口说道:
「七尾,你暂时还会待在这里吗?」
「嗯?会啊。」
「我想要先去洗个澡」
「喔喔。」
七尾挪动眼珠望着透,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由宇,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跑喔。」
「就说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由宇气呼呼地鼓起一张脸回嘴道。
这艘船并没有设置大浴场,另外,身为一名二等舱的房客,和套房专用淋浴这种中产阶级设备同样也是无缘,可以使用的只有船内附设的投币式淋浴。
根据事前的情报,投币式淋浴平时总是大排长龙、很难利用,不知何故今天船里感觉却没什么游客,就连投币式淋浴也无人使用。
只有一个可能,透一面穿过从顶台通往船内的门,一面心想。
事前并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有台风要来的关系呢?因为回程的船只会很危险,便冒出了许多放弃旅行的人,这倒满有可能的。
万一回程的船只无法顺利出航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会赶不上盂兰盆节的。
透将无能为力的不安远远抛在脑后,前往二等舱房。双层单人床壅塞地被排列在船舱的一角,每一个人可以租借一张床铺。
整体的构造为单一房间,每一张床并没有设置明显的区隔。不过,男生的位置是在房间的右侧,女生则是左侧的指定位置,双方各占一侧。似乎在买票的时候,就有详细划分好位置的样子。
透走进了男子区。戴上了眼罩的会长早早便躺在最里头的床位呼呼大睡。睡得还真早。明明以会长这么高的身高,应该会觉得这张床很小才对,竟然还可以睡得这么熟。
至于前面的床上,则坐着鸟羽和羽幌两人,他们凑在一起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操作着手上各自的掌上电玩主机。
「喂,你们两个在干」
「呜哇啊啊啊啊!不要跟我讲话啦!透你看,害我又失败了」
鸟羽在哀号的同时把电玩主机丢了出去。在「噗」的一声掉落于床铺毛巾上的主机画面,出现了『GAMEOVER』的文字。
「你们在干嘛啊?」
「你看不出来吗?打电动啊。」
鸟羽拾起主机,一面凝视画面一面回答。
「我挑战最后一关好久了,就是一直无法顺利过关」
羽幌也同样满头大汗地紧盯着画面上方。不懂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这是音乐游戏,只要配合节奏正确又精准地操作,就可以得分。」
「是喔。」
「这游戏真的难到爆。想要全破,必须配合身体能力、记忆力、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总之需要用上多样的能力。」
「哇。」
「每一关都设定有不同的故事。」
「呃。」
「最后一关,则是要结合众人的力量,拯救宇宙免于大坍缩的命运。」(译注:BigCrunch,宇宙空间极度收缩。)
完全听不懂这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而那个最后一关,真的是难到了一个极限。」
鸟羽一边解说的同时,两人又一边开始玩起游戏。声势响亮的片头曲从两台掌上型主机上播放出来。
「到现在,网路上连一则全破的报告也没有,那首片尾曲甚至在全国的玩家当中成了一种传说。」
「啊啊,说到这个,记得制作人也在杂志上公开发表说『最后一关的难易度设定失败了。那种程度就连我们制作人员也只能摇头兴叹』的样子呢」
「真的吗,羽幌?难怪我会觉得这难易度实在太过刁难了。两个人合力也才打到这样的程度呢。好!这里就由我们两人一同华丽地打响名号吧!然后准备接受众人的喝采和赞赏的洗礼!要开始啰!再试一次!」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
难得参加一趟旅行,居然狂打电动,真是有够浪费时间。
算了,只要本人高兴的话,想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了。透一面漫不经心地如此心想,一面打开蓝色的旅行袋,拿出淋浴用的毛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失误了啊啊啊啊!」
「不,慢着,鸟羽,这果然太强人所难了。
冷静一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这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你们加油吧。」
透背着奋战的男孩们予以鼓励,离开了男子区。
船内的构造实在太过复杂了。这下子该怎么走到淋浴室呢?正当透如此盘算,前往中央的服务处时
「哦哦,是透小弟。」
他被站在一旁的青年给叫住了。眼前这名有着爽朗的眼神、中等的身高、称之为美形亦不过分的五官,外表有如年轻三流演员的人是
「七尾游也大哥。」
是七尾的老哥。透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了他的存在。他是现年二十岁的大学生,姑且算是这趟旅行的领导者。至少在形式上是如此,单就书面资料上而言也是如此。
游也仿佛诡异的独裁者般挂起了满脸的笑容。
「话说回来,由宇没跟你待在一起吗?」
一开口冷不防就是打听她的事吗?透感觉这个人的癖好很有问题。
「她没跟我待在一起。」
「唔。」
游也以一脸正经的表情点点头。
「本来是想去把她穿睡衣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的说。」
「走,我们一起去冲澡吧。」
「喔喔,这提案真叫人意外。冲澡吗?这点子真不错。放心吧,由我来下手的话,一、两扇隔间根本是小儿科。怕啥,只要宣称是意外的话没人敢质疑。」
「我可没有让你看光我身体的打算。」
「我干嘛非得看你的**不可啊!」
「因为由宇人不在淋浴室里。」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冲澡。」
「别管那么多,跟我一起来就对了。」
话一说完,透就紧拉住游也的手。让这个人跑去由宇所在的顶台那可就糟了。毕竟我还想当个称职的保护者呢。可不能让行动鬼鬼祟祟的人太过接近由宇
「这是嫉妒心在作祟吗?」
「才不是。」
两个男生结伴同行于船内的通道上。这是一条有如穿梭在船舱之间的狭小通道。两人并肩行走的话,稍嫌狭隘了点。不知是否靠近引擎的关系,飘来了一阵像是汽油的味道。
「关于这艘船的感想,你觉得如何?」
听到走在身旁的游也所提出的问题,透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害怕。」
在海面上朝着未知的大地不由分说地航行而去。没办法折返。
果然心理上没来由还是会觉得恐怖,或许吧。虽然这样简直跟小孩没两样。
就算另有回程的船可以搭,目的地又很明确,但明知如此,仍免除不了恐惧的心理。
「是吗?会担心害怕吗?」
这个人只要摆出正经脸孔的话,看起来实在很完美呢。
「唉,你的心情我能体会。我想那个少女的心情一定也跟你一样吧。
不过,这就是所谓旅行的醍醐味啊。」
「是这样子吗?」
「没有错。当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在临海夏令营搭乘渡轮时,还因为出发直达的关系而哭了出来呢。」
「为什么会哭?」
「因为回不去呀。」
「怎么会回不去。」
「我当时就是以为回不去,因为那是小孩子的心理吧。」
这人的心思还挺细腻的。
游也依旧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继续接着把话说下去。
「就算是现在,也不见得一定回得去。」
「咦?」
「没事,这只是心理准备罢了。没什么特别深的意思。」
游也如此说道的同时重新转头面向透,并如同站在镜头前的偶像般,堆起满脸的笑容。
「发生意外的时候,如果是在陆地上的话那还能勉强撑下去,大海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究竟这趟旅行能否全员平安无事地」
「你这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正当透打算回嘴的那个瞬间,裤子里头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即使在这么偏僻的海面上,也收得到电波吗?边想,边把毛巾披在肩膀上,然后掏出手机。是『七尾』打来的。电波经由陆地上的基地台再传回船内来联络吗?感觉有些怪怪的。
「喂?」
如此悠悠哉哉的威想,马上随着电话另一头七尾所说的一番话烟消云散了。
「透,那个」
七尾的声音显得如此沉重。
「由宇她不好了!」
「啊!透!」
甲板上,在七尾的搀扶之下,由宇娇小的身体宛如黏土捏成的人偶一般,看起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四肢完全虚脱无力。
「她看着大海,冷不防就蹲下身子僵住不动了。」
「咦?怎么会。」
七尾怀里的由宇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脸色已经超过铁青的程度,苍白没有血色简直和纸黏土一样。究竟这是怎么了?
「喂,由宇!」
由宇的身体瘫倒在七尾怀里,气力放尽。透试着唤了她一声。
「你怎么了,喂,振作一点!」
听见透的呼唤,由宇气若游丝地微微睁开双眼然后又吃力地闭上。
「咦?可是直到刚刚她还那么活蹦乱跳的」
透的额头上冒出大片黏滋滋的汗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先前还那么充满活力,究竟
「喂,由宇,回答我!」
「那个」
七尾支支吾吾地穴嘴打断了透。
「她应该是晕船了。」
小孩子的三半规管自然也尚未发育成熟。
「我背她去休息吧。别客气,只要可以跟少女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或多或少的」透把背包递给做出如此主张的游也并答了声「多谢你的好意」,接着背起由宇娇小的身躯。
「唉,晕船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啦。」
跟在后头的七尾笑着说道。
「我这老哥以前也在临海夏令营呕吐,隔天就被人取了个绰号。」
「喂,老妹。何苦在这种地方宣扬家丑!」
「吵屁啊,你这感觉就像『扮成人样四处走动的耻辱』的男子,事到如今还在装什么不好意思?」
「呕吐」
由宇在透的背后打了一个冷颤。
「啊,由宇,你把嘴巴」
少女在透的耳边将字汇随着喘息一同从口中挤出。
「呕吐物」
「啊,喂,拜托,你现在最好不要对那件事想太多」
「我的内脏」
她的声音既低沉又阴郁,仿佛现在有『某个东西』快要一起涌了出来一样。
「咦?所以我才跟你说一旦具体想像的话,实际上就会」
「好想吐」
说出来的目标,就应该去将它实现。这是谁的至理名言啊?
「你等一下咦?等一下啦。我拜托你,好不好?不要现在在这里」
「极限了」
极限了?喂、你也行行好,现在是我背着你耶,照这个位置看来你要是吐了
「啊,我明白了,我真的非常明白,我明白得十分彻底。我带你去厕所吧,现在马上就去。我立刻用我这双飞毛腿带你去厕所、去盥洗室,所以」
「呜」
啊、住口、拜托你饶了我吧。好不好嘛,算我求你,由宇大姊。呃
「所以,喂」
「呜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套换洗衣服在出游的第一天便早早蒙主恩招了。
透在叹气的同时,把在淋浴室洗好的T恤缠在顶台的扶手上。被缠住的布料在海风的扇动下啪哒啪哒响地开始扭曲摆动。只要像这样放着吹一整晚的海风,在明天早上之前应该可以吹干吧,只不过能不能再度获得主人青睐穿到身上,那就很难讲了。
「我已经带由宇到房间睡觉休息了。」
打开门探出身影的灯璃在举起右手作势打招呼的同时,露出笑容说道。
「看她好像累爆了,应该会就这样一路熟睡下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还真是一场灾难耶。在超近距离被人从背后吐得满身都是。」
灯璃直接站到透的身旁,背靠扶手。
「唉,就当这是一桩美好的回忆吧。」
「反正你的观念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死不完。」
「像这一类的回忆有很大的机率会成为『往后津津乐道的回忆』耶!例如可以拿来糗对方说『那个时候你捅出了啥大漏子~』之类的透你和家人没有这一类的回忆吗?」
「这个嘛。」
透放开清洗的衣物,望向灯璃。
「应该有吧。」
透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尽力让自己淡淡地继续回想。
和家人。这一个词对我们两个而言具有很庞大的意义。
我自己的家人、父母和妹妹都已经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