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议耶。
自己确实也算是有在努力了啦。至少这一点谁也不能否定。也可以了解付出这个代价的意义何在。这或许算是某种程度的自作自受也说不定,会这样想的人,应该算是极少数中的少数派吧。
不过难道不能用别的方式来付出这个代价吗?难道不是吗?那些家伙现在是多么残忍地夺走对学生而言,极其宝贵又有限的时间?不管是谁都十分清楚现在这个时期,可是决定将来的关键时刻呢。不只是自己,在这里头的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茫然与不安,但却又不愿轻易泄漏出来似地,拼命地努力活着。
没错,我们每天都在战斗虽然看起来好像漫不经心,一副在玩乐的样子,不过事实上,却是在承受着暧昧又模糊的未来压力.拼命地奋斗着,既然如此,逼着自己关进这样的空间中,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所以说,重点我藤森文七想说的就是:
「为什么在这种大热天,我非得来补修不可呢!」
时间为七月下旬,正值酷暑的时节。
虽然打开窗户,想要让些微的凉风吹进来,却只招来一波又一波嘈杂的蝉鸣。强烈的阳光将眼前的景致扭曲成海市蜃楼般地模糊,夏季制服的短袖白衬衫被汗水浸湿,黏答答地贴在肌肤上。一整天都是这种让人极不舒适的感受。
羽原羽高中3年C班的教室中,六名参加『夏季补修加强班』的学生,带着这种不舒适的情绪呆坐在桌前其中一名补修成员文七,终于受不了这种悲惨的状况,只见他流着泪、敲打着桌子。
「大海大海在呼唤着我!」
号称自然无造作的一头乱发也因为汗湿而萎靡得塌成一团。虽然是暑假,不过,耳环还是照样因为违反校规而被没收,耳朵上那个耳洞此时正散发着空虚的气息。在班上,文七一向是个吊儿郎当的人物,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冷静点,藤森。」班导叶山光利坐在窗边的塑料椅上,拿着教科书当扇子扬,懒洋洋地说道:「呼唤你的不是大海,而是你桌上的讲义。」
「不!我不接受!这不是事实!」
「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大海在呼唤的不是你,而是我。」
「咦?」
这句话,让所有原本在打盹的学生(顶多只有一个例外)都抬起了头。叶山搧着教科书,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海在呼唤我,它在呼唤着我啊」
「导仔?」
「可是,为什么我却得当这个什么补修班的监督老师啊?而且需要加强的,为什么连个一、二年级的都没有,全部都是三年级的甚至还有升学班的家伙有没有搞错啊」
「导仔,你在碎碎念个什么劲啊?」
「对了,藤森你毕业之后不是要继承家业吗?那为什么还要念升学班啊用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撒了『我要升学『这种谎话你真的是喔」
「导仔,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讲嘛,我人就在这里啊。」
「啊好想去海边啊」
「」
文七忽然觉得悲从中来,他无奈地坐回椅子上。其它的学生则早就将注意力转回讲义上了。
文七又看了讲义一眼,还是提不起劲答题。他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环顾教室。
「喔喔。」
坐他隔壁位子的一位参加加强班的学生宛如死了一般地趴在桌子上。可能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坏了吧,只见他的头上缓缓冒着一股白色的热气,口水滴在讲义上,翻着白眼一动也不动。
文七举起了手。「导仔,大事不好了,铁平报销了。」
「嗯?喔,五十岚现在正处于最辛苦的时期,就让他暂时报销一下,无所谓。」
叶山班导说完,再度扬起教科书,「热啊海啊」地碎碎念着.
文七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要好的损友现在正像个尸体般地趴在桌上,铁平正处于升学压力的顶点。铁平的成绩一向和文七差不多,不过,自从他有勇无谋地以名门大学为目标后,便开始了彷佛地狱般、日以继夜疯狂读书的日子。在小缘的家庭教师斯巴达式的补强之下,铁平模拟考的成绩总算多多少少有了起色。
成绩有所进步的铁平之所以会来参加这个低分组加强班的原因,是因为六月的某个事件造成他长期缺席的缘故,为了弥补不足的出席时数,他只好来参加这个暑期加强班,以作为权宜之计。
也真是难为这家伙了。文七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心态想着。原本应该好好念书的他,因为那个事件,一度成了个『死人』,在『社会上的存在』也被抹消掉。好不容易才千辛万苦地复活,又为了订正自己已经死亡的户籍,奔波于住家附近以及学校之间。等到终于告了一个段落,又马上回到除了读书还是读书的生活中,想想还真的是蛮可怜的才怪,简直有趣极了。
此时,文七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挪了一下椅子,把脸凑到铁平耳边,悄声地说道:
「铁平,枪之岳来了喔。」
铁平的脸顿时痛苦地扭曲着。「呜呜饶了我吧」他发出求饶似的哀号声。
「铁平,发榜了喔。可是,我没看到你的号码耶。」
「呜呜我会被小茜姊杀了啦」
「铁平,小缘身陷危险了。」
「呜呜这是第几次了啊」
铁平表情苦闷、满脸汗水地呻吟着。玩得正起劲的文七继续说道:「铁平,说到夏天,当然就少不了鬼故事啰。是学校的鬼故事喔。」
「鬼、鬼故事?」
「听说,我们学校之前有个女学生从顶楼跳下来自杀死了。她的幽灵现在好像还在顶楼徘徊喔。」
这是每年新生入学时,都会听到的几个关于学校的鬼故事之一。真伪至今已经不可考,不过,却一直是聊天制造气氛时的好话题。
「光是这样,当然是不怎么恐怖啦。不过,这个鬼故事有个真正可怕的内幕而且这个内幕,对铁平你来说,又特别地可怕。」
呜呜,应该是睡着的铁平,喉间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声音。
「听说那个女孩子,是因为升学压力而自杀的耶」
「呜哇啊啊啊啊啊,」铁平整个人弹了起来。「我不想死啊!」
突然的悲鸣声,把教室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铁平汗如雨下,大口地喘着气,他环顾着教室,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咦?」
「五十岚。」
叶山班导边扬着教科书,边对他说道:
「去海边吧。」
暑期加强班的第一个半天结束了。
叶山班导主动说要开车送铁平回家,不过没有人因此认为叶山偏心,回到家之后,还得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小茜老师的讲义源之助爷爷关心的电话正确地说,铁平是铁青着脸,被叶山用车子押回家里的。
「呼啊。」
走出校门的文七,缓缓地伸着懒腰。展现在眼前的,是湛蓝的青空、炫目的阳光、和缓的夏风。文七舒适地瞇起双眼,心里想着接下来要去哪儿好呢?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好好去给它玩一趟才是,去逛逛街吧,不过又不能约铁平。那就约看看其它的同学好了。但说不定因为心情太好了,最后决定回家帮忙居酒屋的生意也说不定。
就在他边伸着懒腰、边想着下一步的时候,粉红色的校舍映入了眼帘。
「嗯?」
他发现顶楼上好像有个人影。
那身影看得出来是个女孩子,裙子被风吹得不住扬动。顶楼的栏杆大约只到一个人肩膀的高度,那女孩就把双手搁在栏杆上,整个人趴在顶楼边。
文七感到全身僵硬。理由绝对不是因为看到裙底那若有似无的光景那么单纯(真、真的啦),而是想到自己刚才在铁平耳边说的那个鬼故事。
顶楼,女学生,升学压力,自杀,幽灵。
「拜托,怎么可能,我想太多了啦。」
文七苦笑着,什么幽灵,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呢?
可是,如果不是幽灵的话该不会是想不开、要跳下来吧?在这么轻松的学校,有可能因为升学压力想不开而自杀的,顶多只有铁平一个了吧。
那个女孩子会待在顶楼,一定只是因为顶楼的风很凉爽吧。
「对呀、对呀,顶楼真的很凉爽为什么我会跑到顶楼来啊?」
不知不觉间,文七已经站在顶楼的铁门前了,楼梯间一片寂静,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不过既然人都到这里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没错,好歹也确认一下,绝、绝对不是因为不确认的话,心里会发毛的缘故,文七嘴巴不断地碎碎念着,一只手已经搁到了铁门的把手上。
「嗯?」
从铁门和水泥墙的隙缝间,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讲话的声音。虽然只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不过戚觉起来比较像是两个人在对话的气氛。除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在外面的样子。文七一脸疑惑地慢慢扭开了把手如果门打开,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的话,那就真的是活见鬼了。铁门没有上锁,克服了铁门沉重的重量后,文七缓缓地推开了门。从外头灌进来的风,一下就吹乱了他的浏海。
顶楼的水泥地面反射着阳光,洒成一片光的球毯。文七瞇着双眼踏进了顶楼,在注意到眼前确实有个女孩子之后,他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太好了,看样子不是要跳楼的,双脚也确实地站在地面上。
倚着栏杆的她注意到了铁门发出的尖锐声响,惊讶地望了过来。夹着发夹的黑色短发在风中飞扬,短袖的水手服反射着阳光。在视线所及的范围里,就只有这个女孩子而已。
嗨,文七向少女挥了挥手,少女生硬地梢作回应后,便盯着地上看。
少女的表情因为低着头的关系,被浏海给遮住了看不到。双手好像防备什么似的环抱在胸前,小小的身体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显得更加娇小。肩膀些微地颤抖着,好像突然遇到肉食性动物的小动物似的。
看样子,对方是个很内向的女孩。文七也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绝对不是一个优等生的样子,因此,他尽量用最亲切的语气笑着和对方搭讪.
「不用紧张,我不是不良少年啦。」文七笨拙地以天外飞来一笔的方式介绍着自己。「我是3年C班的藤森文七。妳呢?」
「我是1年A班的泷本柚子。」
声音极为细小。
「妳叫柚子吗?好可爱的名字。」
拢本柚子红着脸,将头压得更低了。
「妳在这里做什」
话才问到一半,咻呼一阵强风吹上了顶楼。
这阵由下往上吹的强风,不仅吹开了柚子的浏海,也顺便掀翻了她的裙子。喔喔!文七轻声地喝采。
虽然身材很娇小,不过从裙子下方露出来的双腿,却意外地修长与结实,腰际至腿部的曲线更是玲珑有致,大腿虽然纤细却刻划着结实漂亮的曲线。而那大腿的终端隐约可见纯白的内
啪!柚子迅速地以双手压住了裙子。
「」
「」
再度压低脸庞的柚子,害怕地透过浏海缝隙,窥伺着文七的反应。
文七铃鼓似地摇着头。
「妳不用紧张,我什么都没看到。」
柚子的脸庞顿时一片潮红。
2
顶楼不是都有上锁吗?面对这个问题,柚子怯怯地答道:
「学长知道今年二月的时候,顶楼铁门的锁有坏掉过一阵子吗?」彷佛擦过鼓膜的细小声音,如果不认真地去听,很容易就被风吹散了,「那个时候,我虽然还是中学部的学生,不过也有听说过这件事。」
「啊,喔。」文七暧昧地点点头。那是铁平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炸坏的,不过,现在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所以呢?」
「学校后来虽然有派人来修理不过因为门坏掉的时候,墙壁也跟着撞歪了,而修理的人又没有加以调整的关系,所以,就算上了锁也锁不紧。」
「喔。所以,柚子妳就经常跑到顶楼上来啰?」
柚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可能也是因为突然被直呼名字而感到不好意思吧。
两个人背倚着栏杆坐了下来。文七直接坐在地板上,柚子则取出手帕铺在地上,才抱着膝盖并着双腿坐下。
「学长为什么会到顶楼来呢?」
「因为看到这里有个可爱的女孩啊.」
没有反应,文七偷偷瞄了身旁一眼,只见柚子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我、我又不可爱。」隐约可以听见她如此回答。
哎呀呀,文七厌到有点惊讶。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是班上的女同学一定会嗤之以鼻,不屑地笑出声来,这会儿,他遇到的却是清纯不已的反应这、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会心动喔?
「柚、柚子,妳在这里做什么呢?难得的暑假不去玩吗?啊、我是来补修的,所以是不得已的啦。」
啪。柚子突然抬起头就这么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咦?怎、怎么了吗?」
柚子没理会文七的疑惑,她轻轻地点点头,轻声地说出「嗯,我会试试看。」这样的句子来。宛如有人在她跟前和她说话似的。
接着,柚子灵活地转动身子,用抱着双膝的坐姿面对文七。「学长。」
「啊、嗯。」
「你或许会笑我乱说吧。」
「?我好好的没事干嘛笑妳?」
柚子带着微笑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来这里见一个朋友的。」
「朋友?」
这么说来,自己在推开铁门之前,确实有听到类似谈话的说话方式。可是,眼前并没有所谓朋友的另一个人存在。
「妳的朋友没来吗?放人家鸽子是不好的行为喔。」
柚子摇摇头。
「她已经在这里了。」她缓缓地伸出食指指着前方。「就在那里。」
文七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当然一个人影也没有。面对不解的文七,柚子一副可以理解的样子点点头。
「只有我看得见她。」
原来如此文七拼命转动着平常很少在使用的大脑。
是因为真的具有能厌受灵异的体质吗?还是只是单纯地神经有问题呢?
若问自己相不相信幽灵的存在,连文七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久前才刚得知了和本身所居住之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内世界』的存在。在得知了那么超乎常识的事实之后,现在就算要他相信世界上有幽灵,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不过,真的要说服自己相信,还是有点说不过去。虽然自己和大家一样,听到鬼故事也会戚到害怕,但仍很清楚地知道那种害怕基本上是出自于人类想象力的成分比较大。总面百之,真要说的话就是:「幽灵?虽然搞不太清楚,不过听了还是会害怕。」这样子的程度吧。若是神经这方面有问题的话,因为自己早就认识了几个深具代表性的异世界怪人,因此接受程度自然就更高了。
原来如此,不过还是得弄清楚才行。先谨慎地观察一阵子好了文七顿了几秒后,才戒慎恐惧地问道:
「妳是说幽灵吗?」
「正确的说,应该是『近似』幽灵的东西。」
答案到底是什么?文七迫不及待想弄清楚这一切,不过,还是隐忍了下来。
「她的名字叫作U子。」
「U子?」
「嗯。因为是『近似幽灵的女孩子』,所以我便叫她U子。她好像忘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我只好帮她取一个。」
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啊?文七忍住了这个问题。
「U子她和我们穿一样的制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
柚子偶然溜达到顶楼,她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女孩穿着羽原羽高中的制服,柚子很自然地便认为对方是同校的同学,于是开口和她聊天。结果对方却很惊讶地问道:
『妳?妳看得见我?』
『咦?』
『看得见?妳真的看得见我?』
接着,那个被柚子称为U子的少女,就哭着说道:没有一个人看得见我柚子就这么开始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U子失去了两个记忆。
一个是『自己为什么会在屋顶上』的记忆。不知不觉U子开始突然出现在顶楼上,回想起来,还真的只能用「不知不觉」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而已。虽然记得自己和平常一样地去上学,不过,之后的记忆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出现在顶楼的,这个过程,她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另一个失去的记忆是『名字』。U子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记得朋友或家人叫着自己名字的画面,不过,最重要的名字部分的记忆,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好像被禁止播送的用语一样,记忆中对话的台词不时出现挖空的声音,连自己所说的话也是一样。
面对这么不可思议的状况,U子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想说先找个人讲讲话奸了,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像被黏在地板上一般,完全无法离开顶楼。不管努力试过几次,结果都一样,虽然可以在顶楼走动,不过,每当一有了「离开顶楼」的念头,身体就会马上动弹不得。
U子就这样子被困在顶楼。
虽然偶尔有人会到顶楼来,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主动跟她讲过话。视线就这样子越过她,身体也穿过了她。没有人听得见U子的声音。当然,也没有人来找过她。
自己就这样成了「幽灵」般的存在。
U子发现自己变成这种『宛如住在屋顶上的幽灵』的时间,大约是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在遇到柚子之前,U子一直是孤单一个人,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她就这么孤独地待在顶楼等待。更不可思议的是,就算不吃不喝,U子也不会死。
「U子一直是一个人。她就这样孤单地待在这里。」柚子低着头说道。「在我发现她之前,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你能想象吗?她就像个透明人似地,大家的视线都穿过她的身体。她一直被大家忽视着。那种寂寞和悲伤你能想象吗?」
从顶楼往下俯瞰,映入眼帘的是学生们欢乐嬉笑的画面。
她只能这样孤单地看着。
「虽然也曾经想要自杀,从顶楼跳下去。可是,一样无法突破被『困在顶楼』的状况。光是起了这个念头,身体就会马上动弹不得。想撞破头送死,却一点也不痛,也完全不会受伤。但是,却会流泪。会心痛,也会难过」
柚子的双眼湿润了起来。
文七谨慎地问道:「那柚子妳摸得到那个U子吗?」
「可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可以。」
柚子把右手伸向空中。U子,我们牵手吧,她说着,手就好像真的和某人牵起似的握着空气。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握住一般。谢谢妳。柚子微笑着说,又放开了手。
「U子在哭。因为她可以和我讲话、也可以和我牵手,她说她『好高兴』。她高兴地哭了。」
「」
「从那之后,我就常来找U子玩。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也常常摸摸她、碰碰她U子是个女孩子,她既不是幽灵也不是透明人,只是一个女孩,她的人就在那里,她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算现在放暑假,我也常来找她玩。」
柚子用强调的语气说着,然后一脸观望地问着文七:
「学长你相信我吗?」
文七没有回答,他把手伸到空中,和柚子方才相同的位置。
「U子就在这里吗?」
「嗯。」
文七的手什么也没触摸到,就这样在空气中挥舞着,不管来回摸索了几次,结果都一样,毫无任何感觉。
「那个学长」回头一看,柚子正低着头,她红着脸说道。「那、那个位置是、U子的胸胸部」
呜喔,文七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柚子说。「其实不相信是正常的。不过,希望学长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希望你能当U子的朋友,好吗?」
「」
「你看不见U子也无所谓。只要你相信她在那里,你认为你感觉得到她在那里,那U子就会很开心了。U子是个怎样的女孩,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我都会帮她转告给你,学长只要倾听就好了。在你补修完后,不知能不能拨出一个小时,不,三十分钟就好,来这边陪陪我们呢?」
柚子松开抱着膝盖的手臂,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拜托你,现在还不相信没关系,认为我脑袋有问题也无所谓请你拨出一点时间来吧。」
「」
真的要说信或不信的话,确实教人很难相信。文七在心里这么想着。
往柚子所说的方向看去,空空如也,伸手去摸也没有任何的触戚,无论怎么摸都只摸得到空气,这种状况要叫人家去相信有这么一回事,还真的有点勉强。
不过就算如此,现在的文七还是感到有点困扰,甚至因此而开不出轻松的玩笑。柚子所说的事,很明显地就很不合常理,但是柚子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别扭。那认真地看着文七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编故事的样子,看了那眼神,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在痴人说梦.
越来越搞不懂了,不论是眼前状况、或柚子说的话,都让人搞不懂.
不过只有一点,是文七可以确定的。
「柚子,妳很喜欢U子,对吧?」
柚子抬起头来,眨着双眼微笑着。
「对啊,U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又是一个发自内心,毫无犹豫的微笑。
「」
真的要说信或不信的话,确实教人很难相信用常理来判断的话。
「我明白了。」文七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对方现在的眼神,他稍微避开了目光。「反正我时间多的是,补修后我也没啥事可做,就陪陪妳们吧。」
柚子听了非常高兴。「谢谢学长!」
真的要说信或不信的话,真的教人很难相信。要就此说服自己还真的有点困难。说不定柚子是为了刻意欺骗自己什么,而编了这个故事也说不定。
不过,她的笑容实在是太可爱了。
就当作被骗好了,反正也没有损失。
乱讲,我哪有脸红。
3
第二天的补修一样无聊死了。
「请外送一份凉面到羽原羽高中3年C班教室,二楼中央附近,谢啦。」
无聊到叶山班导都打电话叫凉面来吃了。他完全无视于班上学生的侧目,竟然就这样径自打电话叫了一盘凉面,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温度更是状况好得不得了地一路攀升。叶山搧着蒲扇等待外送。学生们边抱怨着、边继续跟讲义奋战,同样身为补修生一员的铁平,虽然还是有出席,不过,也照例像个死尸般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听说昨天补修结束后,又被抓去小缘家补习的样子)。
文七今天没空理会叶山的不适任教师行为,也没心情去管眼前的讲义,他的脑袋里正在盘算着其它的事。
柚子是认真的吗?
虽然知道这件事就算想再多,也很难得到什么结论,不过,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柚子真的看得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U子吗?还是这一切全都是她的幻想呢?只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故事?还是文七边不停地搔着自己那头乱发、边思考着。想不通、搞不懂。可是偏偏又很在意顺带一提,看到文七这副样子,叶山竟然脱口而出:「真难得藤森今天这么认真耶。」看样子他完全会错意了。
就在此时,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外送。」
「喔、辛苦啦。」
文七跟着抬起头。门口那个头上绑着三角巾,身上套着白色围裙的女人,正艰辛地抱着看起来很重的外送箱,穿过教室的门。
「咦?」竟然是个很面熟的人。「大、大目玉?」
听见文七的叫唤,女人大目玉转过头来,她戴着一副特别的上框眼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带有一颗痣的嘴角长长地拉开。
「噫!」
大目玉一个转身,立刻就冲出教室。文七慌忙起身追了出去。喂!我、我的凉面啊!叶山的声音随即自后面响起。但是,此刻叶山怎样已经不是重点了。
「妳妳为什么会来外送啊?」
文七对着逃跑的背影发问。不过大目玉并没有回答,她拖着被沉重的外送箱拉得重心不稳的身子狼狈地逃跑。
「请等一等!我有事情想要问妳!」文七很快地就追上了她。「请问妳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幽灵啊?」
文七正要伸手拉住对方身子时,眼前的身影却忽然转了过来。
「咦?」右眼角的余光忽然闪过银色外送箱的影子「噗嘎啊!」
由强大臂力所甩动的外送箱,就这么横扫到文七脸上。把他整个人轰到地板上滚了好几圈又撞上墙壁。接着是外送箱砸在地上,以及一连串碗筷破碎的声音响起,最后是一阵逐渐远去的嚏嚏嚏脚步声,隐约还可以听见「又要被炒鱿鱼了啦」的悲鸣声。
「没、没事吧」
终于追上来的叶山,紧张地问着:
「我的凉面没事吧!?」
***
来到顶楼,柚子正面对着空气,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发现是文七后,她松了一口气似地瞇起被浏海遮住的双眼。
「学长,你真的来了啊。」
「当然,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藤森文七,言出必行。」
「你脸上的淤青,是怎么一回事啊?」
「呃,喔喔,嗯这不重要啦。」
文七打马虎地笑着带了过去。
结果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啊?我当然知道那是来送外卖的,问题是为什么来外送的人会是大目玉算了。反正应该又是老样子,被枪之岳给整了之类的吧,不关自己的事。
文七和昨天一样,靠着栏杆坐了下来。呼他对着天空吐了一口气,被砸到的脸庞上痛觉开始清晰了起来,头部遗留着麻麻的戚觉。
「那么,现在要干什么呢?」
「啊、喔。」
原本和文七一起仰望着天空的柚子,好像想起什么事似地连忙点了点头,这女孩说不定比想象中还要脱线也说不定。
「照昨天说的,我来跟学长讲讲U子的事。」
「由柚子妳来讲吗?」
「对啊,我会把U子跟我讲的关于她的故事,以及我本身对U子的印象,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学长。要当朋友首先就是要互相了解,不是吗?在彻底了解U子之后,学长就可以和她当朋友了。」
对方这么说,还真的教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不过,柚子似乎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就这么开始说了起来。
「U子的脚程很快,在念小学时,赛跑就常跑第一名。中学好像还加入田径队,参加过一百公尺的全国大赛。不过在全国预赛的时候,却在平坦的跑道上跌倒,结果没有通过预赛。通常年纪大的人才会莫名其妙地跌倒,不是吗?」
「她的成绩不太好。再加上老是在练习跑步,本来就没怎么在读书。尤其是数学和英文特别差,不过还蛮喜欢国语课的。我和她聊天时感觉得出来,U子应该是个很情绪化的女生。怎么说呢?她有点小心眼,很容易生气。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其它的事就不管了。有点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野猪呢。」
「还有,她的话不多,个性有点畏缩。不过我还是和她成了好朋友,但平常的她多半是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
「这样的个性,也使得她的初恋咦?这个不能说?好像不能说耶。没办法,接下来呢」
「先、先等一下!」文七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柚子,妳一下子讲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起来?」
不打断的话,她八成会不停地说下去,文七的脑袋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这、这样子啊?对不起喔」
唉,柚子垂头丧气地道歉。
「不、不用道歉啦。我的意思是要妳按部就班地说啦。比如说,首先对了,先说说看U子的特征好了!」
我在说什么啊?文七暗自埋怨着自己,一个根本无法确定存不存在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有具体的特征呢?这是不可能的嘛。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着,不过,文七口中还是径自打着比方。「比如说发型啦、体型啦、样子啦之类的。这样子我也比较好想象呀?妳、妳说是不是?」
果然不出所料,柚子沉默了半响。只见她目光投射在前方的空气中,抿着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可能是被说中了破绽,正在找借口或理由应对吧。
柚子点点头。「嗯。」然后转头看着文七。
「对不起。学长你说得没有错。」
「啊、哎呀、是吧。」
「那我就试着描述U子的外表。你要努力想象喔。」
真的有办法描述啊?文七心中惊讶地独白着,但也只好边点头,边「喔、喔喔」地回应着。
「U子的身高大概和我差不多」
虽然是田径队的,不过,却拥有队中少见的白嫩皮肤。不容易流汗的体质。娇小的身体却藏着足以参加全国大赛的能量。她剪了一头短发,自从被困在顶楼之后,头发就不曾再长长了。指甲也一样。总之,U子的成长好像就这么停顿下来似地。U子很满意自己修长的手指,眼睛是深黑色,嘴唇是淡淡的红色,笑起来有酒窝。
文七试探性地问道:
「三围呢?」
「由上而下分别是好痛、痛、痛啊。头发被拉住了。」
柚子的头很不可思议地,好像真的被拉扯似地摇晃着。柚子对着空空如也的空气kang议道:「很痛耶!U子。」文七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形容得这么详细,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难道那个叫作U子的少女真的存在吗?嗯文七撑着下巴思索着。
「U子该不会和柚子很像吧?」
「会吗?」
「照妳说的,妳们的体格和发型都很像不是吗?柚子妳的皮肤也很白皙,站在别人面前会戚到恐慌。简直和妳没两样啊。」
「和U子比起来,我比较开朗,也更洒脱。」
「干嘛突然不服输起来?」
「U子很沉闷的,头脑也不好。只有跑步勉强算是她的长处吧好痛!好痛!U子!妳走开啦!不要这样子!」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文七将后脑勺枕在手臂上,看着柚子,思考着。总之先整理一个晚上,再下结论好了现在这种状况,实在很难作出判断。
文七虽然试着在脑中想象U子的模样,不过,因为两人相似的部分实在太多了,所以不论怎么想,都只是勾勒出第二个柚子的形象罢了。那个U子和柚子一样,个性都很文静,讲话都小小声地,然后都很容易脸红。
文七想象着两个柚子在打闹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在笑什么啊?」
「我认为柚子和U子,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妹比较恰当吧。」
柚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耶。」
柚子转头看了看另一旁U子应该就在那里吧她歪着头微笑道:「对吧?」
第二天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
4
「哎呀。」
文七今天也照约定来到了顶楼,不过,却没有看到柚子的人影。
「去上厕所了吗?」
这个暑假,柚子来学校的目的,就只是专程来找U子玩而已。文七这几天每天都会来顶楼报到。照柚子所说,她一定会早文七一步,已经待在顶楼和U子聊好几个小时的天了。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之类没来的话,应该待会就会出现了吧。
今天天气也很晴朗。文七屈身坐在地板上,伸长双脚。像是要把刚才硬塞进脑中的数学讲义中的算式,以及英文作文的疲劳一吐为快似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点不妙耶我。」
文七一个人苦笑着。
听柚子讲U子的事已经第四天了。这几天,柚子一直说着关于U子的事。U子喜欢读的书、喜欢的艺人、喜欢的食物、生日、鞋子的尺寸;捡到小猫被爸妈骂的往事;小学的时候,很不喜欢爸爸妈妈来参加教学观摩,只得拼命地遮着桌上讲义的行为以及为了强调U子那田径队的飞毛腿,而拼命地指着空荡荡的空气说:「快看,快看!U子现在正在跑步喔。」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文七听着柚子讲U子的事,不时回应着,偶而还会笑出来。
不知不觉间,这段在顶楼上的时光,开始变得十分惬意。文七有种不好的预感,竟然听一个不知道精神状况是不是正常的少女,说着凭空想象的事,重点是自己竟然还乐在其中。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妙,自己的脑袋也要跟着出问题了。
虽然如此,还是很难断定柚子说的一切,都是凭空捏造的。她所说的关于U子的故事,尽管十分地平凡,不过却也很丰富。因此,实在很难就此判断这一切都是凭空杜撰的。即使有一次文七也曾经反问道:「U子难道都不记得自己家人或是朋友的名字吗?如果知道了这个线索,说不定就能解决现在这种状况,不是吗?」「说、说得也是。那下次我再问U子看看奸了。」这部分柚子的生硬回答,还是有那么点不自然。
「U子这个女孩真的存在吗」
投向蓝天的疑问,没有获得任何回应。文七环顾顶楼四周,随口问道:
「嘿,妳在那里吗?」
当然一样没有回应,只有风寂寞地吹着,像是呼应着这个没有响应的问题好无聊啊。
「喔喔?」放在胸口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上补修课的时候,自己把它调成了震动模式。「怎么?有简讯啊?」
是一个不认识的发讯人信箱,是某人换了简讯信箱的通知吗?文七歪着头,打开了简讯。
『我在啊。』
内容只有这么一句话,文七想了约十秒钟,随即冒了一身冷汗。
他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顶楼当然仍是一样,空无一人。
「是、是U子吗?」
没有反应。是柚子在恶作剧吗?可是,自己不曾和柚子交换过电话号码以及简讯信箱啊。
再等等看好了。可是,之后手机不再有任何反应。回信到那个不知名的简讯信箱,收到的响应却是『简讯无法发出』。
风静静地吹着。明明是大热天,文七却戚到一阵寒冷。
「学长?」
呜哇!文七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满脸疑惑的柚子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柚、柚子?」
「对、对啊?」
这次换突然被抓住肩膀的柚子吓了一跳。
「妳有收过U子发给妳的简讯吗?」
「咦?没、没有啊。」柚子歪着头。「为什么这么问呢?」
「我的手机收到这样子的简讯耶!」
柚子看了看文七推到她眼前的手机屏幕,转头问道:
「U子,妳有传简讯吗?啊,她在摇头,没有传啦。」
「骗、骗人的吧?一定有传吧?」
「没有她还是摇头啊。」
那这封简讯是怎么回事?除了U子之外,不可能是别人传的吧?文七害怕地躲在墙角,抱着膝盖发着抖。虽然老是讲鬼故事吓铁平,可是一旦自己真的碰上了,还是怕得要死。
「呜呜见鬼啦,见鬼啦。」
「学长,先不要那么害怕嘛。」
「我怕死啦!突然出现这么一封简讯,这不是幽灵,会是谁干的啊!」
「U子的表情很悲伤。」
文七转头一看,发现U子不对,是柚子正哭丧着脸。看见柚子的表情,文七也只好暂时冷静了下来。
「U子确实是近似幽灵的存在,本身的状态也不是很确定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也确实存在着。她也会伤心、难过。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子说她」
柚子悲伤地低垂着目光。
现在是怎样?文七心中有股很闷的感觉。
对方或许是近似幽灵的物体,或者根本就是所谓的『幽灵』。总之,她并不是人类。既然如此,为什么害怕超自然现象的自己,非得受到这样子的责备呢?
文七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么想但为什么心中还是产生了一股罪恶感呢?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过意不去』的心情呢。
「呃,抱歉。」
「不要向我道歉,U子就在学长面前。」
真的假的。不过,文七很快地就将这个怀疑置于一旁,向正前方低下了头,很意外地,自己对于如此向空气低头道歉的动作并没有抗拒心理。「真的很抱歉。」
「特别原谅你一次。那封简讯真的不是她传的。」
柚子的笑容映入眼底,文七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U子说不定真的存在。
不管是不是幽灵,总之,是个很容易受伤的女孩子吧。
「很难过的。」
「咦?」
「被大家忽视,真的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文七倒吸了一口气。
柚子的眼中,带着如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神色。
虽然一样带着微笑,不过,那气氛和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学长你还在怀疑U子的存在以及我说的事,对吧。」
没这回事啦,我现在好像真的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存在虽然想要这样响应,不过最后还是将这番话吞了下来。因为柚子的眼神中,写着拒绝敷衍的响应。
「和U子一直无法获得别人认同她的存在一样其实这种例子,不只发生在U子身上,反而是随处可见。」
文七全身像是中了束缚般,动弹不得。
「明明人就在那里,就存在于那里,却被当成不存在似的忽视着。大家的视线都穿过自己,看着其它的景色,自己的心声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就算想伸手去碰触,也会被看不见的墙壁所阻挡。这种状况,其实到处都有。」
「到处都有?」
「如果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那就和透明人没有两样。」柚子转动着玻璃珠般的双眸看着文七。「就像U子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知道一样.如果无法获得他人的认同,那这个人就等于不存在了。一个人的身体,心理、记忆如果无法受到他人的承认,那他就和不存在没有两样。」
柚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那个悲伤的笑容之中,她想传达什么样的讯息吗?
「相反的,只要获得他人的认同,那他的存在就成立了。受到认同之后,存在才也才算是有了意义。」
「柚子妳到底」
「以上,就是我珑本柚子的哲学。」
柚子突然抬高音调,呵呵笑了起来。如玻璃珠般的眼眸,也回到了黑色的神采。
「最近我还蛮热中研究哲学的。不过都是自己的理论啦。刚才突然很想发表一下。」
「原、原来是这样啊」
应该不是这么单纯。文七心里有底。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问不出口。
感觉好像一问,就会再度看到那玻璃珠般的双眼。
5
这几天补修时都坐在文七隔壁一直委靡不振的铁平,今天意外地专心在做着讲义上的题目。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被小缘的家庭教师远山茜挖苦了。
「这种程度的问题也不会?这样你也敢说自己有在拼命?我知道现在很辛苦,不过,就是因为辛苦才要忍耐啊唉。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放弃了吧。无所谓了,准备去重考班窝吧你。大学生活对你而言终究只是个梦想吧。不只上大学没希望,我看你这样子要出社会也很困难吧。你总有一天,一定会被小缘抛弃的,然后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最后连父母亲都放弃你,任你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反正你没救了啦你。』
铁平带着红肿的双眼,解着讲义上的问题。手腕因为屈辱而发着抖,因为太用力的关系,自动笔的笔芯像是在讲义上的答题栏中刻着字般地移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教室里的气氛似乎有点沉重。其它的同学无奈地叹着气,就连把脚浸在冰水中的叶山班导,都很难得地露出了坐立难安的神色。
「喂,铁平我问你喔」坐在一旁的文七,事不关己地转着自动笔,对着铁平问道。「你认为这个世上有透明人吗?」
铁平瞪了文七一眼。眼神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要烦我』,不过,文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
「真的有那种看不见形体的人吗?喂,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有见过啊。」
「是喔!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啦!」文七凑过去问道。「几、几时?你在哪里见过?」
铁平一脸厌烦地答道:「『速水』啊。」
「『速水』啊,那个『速水真事』吗?『第二世界』的那个?」
这个世上,至少存在着三个世界。
文七和铁平所住的这个世界是『外世界』。而枪之岳等人所住的世界是『内世界』。存在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则是『第二世界』。
依照枪之岳所说的,『第二世界』因为发生悲惨的不幸而灭亡了,住在那个世界的复数生命体,原本都只有一种意志,因此,每个生命体之间,并没有所谓的自我或个性。也因为如此,他们都具有获得其它个体情报,并化身成对方的『拟态』能力。去年圣诞夜,让铁平吃了不少苦头的生命体『速水真事』,就是来自那个世界。
「我有被变成透明人的他攻击过的经验。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搞不太懂,不过照枪之岳所说的,他似乎是利用『拟态』的能力,歪曲了我的『认知』,让我的脑中产生了『眼前空无一人』的错觉。所以,我才无法看见眼前的他话说回来,文七,你没事问我透明人的事干嘛?文七?」
文七一脸的呆滞。
听到了很不得了的情报。
依据铁平的说法,文七的脑中得到了某个假设。
假设U子是『第二世界』的生命体的话。
昨天柚子也有提到关于『认知』的话题。而『拟态』的能力,确实能够创造出透明人。
若说在『第二世界』毁灭之后,有些幸存的生命体和『速水真事』一样流亡到别的世界。那U子很有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个。
试着把假设带入现实的状况来解释。U子对自己的认知,是来自于其它的个体情报,没有人看得见她,是因为她在自己也不知道的状况下,使用了『拟态』的能力。没有关于『第二世界』的记忆,是因为在世界毁灭的时候,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而失去了记忆
糟糕,这样好像说得通耶。
不过,还是有几个疑问。为什么只有柚子看得见U子呢?难道说『拟态』的能力可以分别给不同的对象、不同的认知吗?哎呀,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也是解释得通耶?
U子可能是『第二世界』的生命体,文七开始觉得这个假设并非不可能。
「啊、铁平,你可以再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喔、时间到了啊。」
叶山班导瞄了一眼手表后说道。接着,他用毛巾擦了擦脚,穿上鞋子,站了起来。
「已经结束了吗?比平常还早耶?导仔?」
「我还有事要办,所以先走一步。你们要待在这里写讲义,时间到了才能走啊。结束之后找个人把讲义收一收,放到我的桌子上就好。」
叶山前脚才刚离开教室,所有的补修学生立刻把他的话给丢到一旁,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准备要回家去了。铁平也停下了笔,松了一口气,随手把讲义丢到了一旁。
「等、等等。铁平,我话还没」
文七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轰』的一声巨响给消音了。
教室里面的学生纷纷转过头去,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个用极大的臂力推得门板几乎扭曲变形的女性。
白色的短袖上衣包覆着丰满的胸部,合身的裤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脖子上挂着黑色的项炼,一头稍微向外卷翘的短发,嘴上叼着烟,一脸凶恶的表情。
这是谁啊?铁平的惊叫声瞬间解开了所有学生的疑问。
「小、小茜老师!?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家庭教师,远山茜。
小茜身上散发着一股远胜于铁平的强悍气势。眉毛凶狠地竖着,好像只要跟她多说一句话,马上就会被她殴打似的。
虽然嘴上叼着烟,但她却口齿清晰地说道:
「喂!没用的家伙.K书时间到了,我专程来接你啰。」
噫咿咿,铁平踢开椅子,往后退开。似乎早就习惯他这个反应的小茜,毫不留情地步步进逼,仔细一看,她竟然还穿着高跟鞋。
「妳、妳为什么会来学校啊?」
「是小缘拜托我的,她要我多推你一把。所以,至少得先把你的人抓住才行。」
铁平会想逃跑,应该也是基于求生本能吧。不过,最后还是被小茜一把勒住了脖子,拖走了。
「小茜老师!等一下!头、我的头撞到桌子了!好痛!痛痛痛痛!」
铁平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拖出了教室。最后那一瞬间,铁平虽然曾以眼神向大家投出求救的讯息,但是每个人却都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了,就连文七也不例外。
救命啊啊啊啊啊悲鸣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又恢复了平静。此时文七才想起来。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
总之,补修的时间比平常还要早结束。
文七吹着口哨,登上了楼梯。现在对于U子的存在这件事,多少有个比较可能的方向出现了。不过,要怎么跟柚子说明这个推论才好呢?她会相信异世界的事吗?不对,应该是彼此彼此吧。想到这里,文七忽然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位于四楼的位置吧。某间教室传来了讲话的声音,好像是个很有精神的大人正在讲话。四楼是一年级的教室,所以,是一年级的暑期补修吗?不对啊,记得叶山之前有说过,补修只有开三年级的课而已,那就是辅导课啰。文七觉得很好奇,便走到走廊,由窗户看着教室内的状况。
教室里面有二十名左右的学生在抄着笔记,老师正在黑板前解说着某条数学算式。
「咦?」
在那些学生之中,竟然发现了柚子的背影。
就文七所知,羽原羽高中的暑期辅导课招生,不是以班级为单位,而是想要参加的学生,都可以自由报名的方式。因此,教室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学生之间,依照各自的小团体三三两两地坐着。
但不知为何,只有柚子的四周空荡荡地。
没有一个学生坐在柚子的身旁。四周的同学或私下聊天、或偷偷谈笑,只有柚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默默聆听着那个热血教师的解说。
「那今天就上到这里。」
老师交代了一些连络事项,辅导课好像就要结束了,学生们纷纷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陆陆续续从教室中鱼贯而出。
糟了,文七立刻反射性地躲到隔壁的教室去。
「不对啊?我干嘛要躲起来?」
这么反问自己后,文七又跑了出来,正好看见柚子上楼的背影。
走出教室的文七,顺手在走廊抓了两个一年级的学生,问了几个问题。
「咦?我们?对啊,暑期辅导课。」
「泷本?有啊,她也有参加。」
真奇怪。
柚子完全没有提到她参加暑期辅导课的事。只说自己是在暑假期间,专程来陪U子的。文七很确定当时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该不会昨天那么晚才来屋顶,正是因为辅导课拖到时间了吧?
这种事没什么奸隐瞒的吧。等等,说不定对柚子来说,有这样的必要。
请问注意到一年级怯生生的询问,文七连忙挥挥手说道:
「啊、抱歉,突然叫住你们,谢啦。」
「学长你认识泷本呀?」
好像是从白**人节那次的事件开始吧,文七在校内变得颇有知名度。尤其在一年级之间传得特别起劲,藤森文七就是那个和五十岚铁平,一起挑战战车的男人.不过,柚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喔喔,对啊。我们是聊天的伙伴。」
「聊天和那个泷本吗?」
那个?文七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一年级学生。
「对啊,你不觉得她很阴沉吗?」「讲话那么小声,听都听不清楚。」「动作也很笨拙,看了就烦。」「毫无存在感。」「还有人看到她一个人在屋顶上自言自语耶,脑袋有问题吗?」「在班上没人要理她,不过,我们也不是刻意孤立她啦。」「这种人,该怎么形容好呢?」「像空气般的存在?」
两个一年级笑着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透明人?」
文七各弹了两个一年级生的额头一下。
「好痛!学长你干嘛啦?」
「柚子是我的朋友。」
文七瞪了那两个一年级一眼,两人像做错事般地低下了头。
认识柚子到现在,还不到一个礼拜。
补修课后约在顶楼聊天,也都是在听她讲『U子』的事,文七和柚子顶多就是这样子的关系而已。如此称呼对方是『朋友』,顶多只是出于自己擅自的认定罢了。
不过,文七还满喜欢听柚子讲话的,她的笑容也会适时的戚染自己。在顶楼短短几小时的相处时间,似乎颇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就连现在也在期待着待会儿和柚子的见面,甚至还感谢起这讨人厌的补修课了。
文七肯定地说道:
「不要中伤我的朋友。」
藤森文七,现在想见泷本柚子。
「我知道。」
文七抓着铁门的把手,停下了脚步。铁门那头传来柚子的声音,音调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知道。可是,我很怕嗯,我还好。我不会现在说要退缩。不会的。我会给妳,真的会给妳。」
文七转开把手,叫道:「柚子?」
顶楼上的柚子忽然一脸慌张地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学、学长好。」
平常总是会在地上铺着手帕坐着的柚子,今天却站着。只见她的脚边有个蓬松的纸袋是什么呢?
「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