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中午了,您要吃点什么吗?刚才行馆的侍女送来热汤,可是因为翠兰小姐还在睡,所以就先端回去了。」
「嗯真想暍热汤。」
「您觉得口渴吗?」
朱璎边问边将水瓶里的水倒进容器里。
结果翠兰一口气暍下两杯温水。
温水纡解了干渴的喉咙,同时也将残留在手脚末端的疲劳吹散。翠兰跳下床,接着又伸个懒腰。
「拉塞尔在其他房间吗?」
「没有,桑布扎大人带着他和乌摩它们到田野玩耍。」
「那利吉姆呢?」
「正在准备要给妃勒托曼夫人乘坐的轿子。」
「卡库连大人也和他们在一起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茹央妃夫人在妃勒托曼夫人的房间里。」
「那我用膳过后去探望她们。」
翠兰让朱璎待在房里,自己走向厨房。
一进入厨房,便觉得里头相当闷热。
可能是为了温暖妃勒托曼的身体而烧了很多热水之故。
几名年老的侍女疲倦地呆坐在准备菜肴处的四周。
翠兰一出声,她们全都惊讶地拾起头。
看来她们完全没注意到翠兰走进厨房。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请问有什么事呢?若您要用午膳我们立刻准备。」
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侍女站起来前去热汤。
翠兰则先待在厨房里等她们准备好,年老的侍女们也没有特别请她先离开,而是缓慢地准备着烤饼与奶酪。
途中,卡库连抱着装有水的桶子来到厨房。
「公主殿下,您醒了啊。」
卡库连一见到翠兰,于是露出安心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虽然利吉姆殿下要我不用担心,说您只是睡着而已,不过我还是相当地担忧您啊」「听说妃勒托曼殿下平安无事,太好了。」
「是啊。」卡库连回答的同时,又带着倦意叹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夫人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有侍女随侍在侧,会发生这种事真令人不敢相信。」
「妃勒托曼殿下的侍女叫夏拉,对吗?」
翠兰想起在河岸边遇到的那名少女,便向卡库连这么询问。
卡库连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还表示夏拉真是个没用的女孩。
的确,夏拉当时根本什么也没做,妃勒托曼一被救回岸上,她就开始啜泣,连利吉姆命令她回行馆报备,她也没有听从,最后只是哭哭啼啼地跟在利吉姆与翠兰后面回来。
她回到行馆之后怎么样了呢?
就在翠兰思考的同时,这个女孩夏拉正好踏进厨房。
在明亮的场所仔细一看,翠兰才发现夏拉并不年幼。
她是个身材娇小,拥有一张少女脸孔的年轻女性。
一头偏咖啡色的头发,在后脑杓较高处绑成辫子垂在背后,而且因为头发往上绑,更突显出削瘦的下颚线条,像松鼠眼睛一样大的双瞳,绽放着水润的光芒。
夏拉默默地向卡库连点头致意之后,就动作粗鲁地翻找柜子、准备餐具。
她准备了雨人份的餐具。
卡库连见状,不太高兴地问夏拉:
「夏拉,你有为茹央妃夫人送午膳吗?」
「没有,这是我和妃勒托曼夫人的。」
「妃勒托曼夫人醒来了吗?」
「还没,可是我想先准备好」
卡库连听见夏拉的回答,忍不住烦躁地说:
「等妃勒托曼夫人清醒后再准备就好,你先送去给茹央妃夫人。」
「茹央妃夫人不是会到这里用膳吗?」
「在妃勒托曼夫人醒来之前,茹央妃夫人不可能离开她身边吧!」
卡库连的语气顿时变得粗暴,并且用力拍了下准备膳食的台面。
夏拉受到惊吓,不仅肩膀直颤动,大眼睛也开始浮现泪光。
「就算不那么大声人家也听得到。」
「好了好了,快送午膳给茹央妃夫人吧。」
卡库连似乎不想继续追究,再度吩咐夏拉;夏拉则是一脸不服气地倒好汤,然后逃跑似地离开厨房。
翠兰用膳完毕后,前往妃勒托曼的房间。
她在挂有精致刺绣布帘的房门外表明来意,结果出现的人不是夏拉而是茹央妃。此时茹央妃的圆睑上也带有些许倦意,然而当她一看到翠兰,立刻高兴地露出微笑。
「唉呀,翠兰殿下,您还好吗?」
「当然好,我还把两碗汤和烤饼通通吃光了。」
翠兰开玩笑似地回答,让茹央妃轻笑出声。
「您看起来精神很好呢,我听说您为了救妃勒托曼殿下还进到河里。」
「是利吉姆与卡库连大人救她上来的,我只是像只奇怪的虫般黏着妃勒托曼殿下而已。妃勒托曼殿下现在状况如何呢?」
「还在睡呢,您请先进来。」
翠兰有点犹豫,但是茹央妃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入房间。
妃勒托曼的寝室相当明亮宽敞。
地板上铺着白羊毛皮,窗台上的花盆种着各种颜色的花朵,石墙上则挂着刺绣布幔。
墙边还有一把竖箜篌。
可是有根弦却不知为何断掉了。「我们修了好几次,她仍照样将弦割断。」
茹央妃站在翠兰旁边叹气说道。
视线前方是沉睡中的妃勒托曼。
再次端详她面貌的翠兰,因为她美丽的外表而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认为,所谓的美丑是会受各人喜好所影响的,然而她眼前的这名女性,却拥有天下众人皆深表赞叹的完美脸蛋。
『月神』
翠兰想起卡库连的话。
她美得不像平凡人,而是宛若月之女神。
纤长睫毛形成的暗影落在她象牙色脸庞上,两颊旁的麦穗色秀发隐约散发出光芒:她的外貌彷佛是由神创作出来的艺术品。
然而,她微张的桃色唇办,却散发出一股与年龄外貌不相符的稚气,唯有这点让人想起她并非女神,而是一个凡人。
「她很美丽对不对?」
面对茹央妃的询问,翠兰默默地点点头。
她的视线彷佛被定住般,无法离开妃勒托曼的脸庞。
茹央妃深深叹着气,并轻轻拨开妃勒托曼脸颊上的头发。
「她为什么会掉到河里去呢」
「会不会是因为在河边散步呢?」
翠兰胆怯地提出这个可能性,茹央妃却不这么认为,她轻轻摇头并呢喃似地说:
「夏拉也是这么讲,但是我无法相信哪。」
茹央妃继续说着:
「其实,妃勒托曼殿下不喜欢刺眼的光线或太大的声音,因为她对那有点害怕,所以在她身旁服侍的人数也不多,一直以来都是由了解她的夏拉来担任侍女,不过那女孩的能力实在不太好。我们在同一座行馆里待了两个月,所以我很清楚。」
「您说同一座行馆,所以在雅隆城的时候,两位的房间隔很远吗?」
「对啊,妃勒托曼殿下的寝宫在另外一栋建筑,尺尊殿下也是喔。虽然尺尊殿下现在不在雅隆城,但是她的寝宫也在不同栋。这是考虑到她们两位是来自异国的公主,如果需迎接自故国前来的客人时,就不必担心会打扰到王和其他王妃,如此才能尽情款待客人。」
茹央妃又再次说:
「这样不行,我得回雅隆拜托松赞干布王,请他将妃勒托曼殿下身边的侍女换掉才行,而且我也得参加欢迎翠兰殿下的庆祝宴会呢。」
「希望您不要勉强」
「唉呀,您不喜欢我参加吗?」
茹央妃促狭地问着。
翠兰连忙否认,并与茹央妃相视而笑。
自从表示要回雅隆城之后,茹央妃三天来几乎都待在馆内。
从落河之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妃勒托曼终于清醒过来,她没有表达自己有受伤或身体不适之处,也稍微能够进食了。
不过茹央妃还是请她多休息:而被吩咐要静养的妃勒托曼,则乖乖地待在床上。
在这段期间,翠兰过着难以想象的愉快生活,她与利吉姆和拉塞尔一起到溪边钓鱼或骑马兜风,还在行馆的厨房向年长的侍女们学做膳食。
第四天早上,翠兰等人出发前往雅隆。
茹央妃与侍女们都是骑马,只有妃勒托曼乘坐轿子,负责拾轿的则是糜谷的村民。考虑到他们的行走速度与妃勒托曼的身体,队伍的前进速度因而显得缓慢。
「平常只要花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雅隆了」
卡库连骑马趋前,向翠兰深深致歉。
在初夏的眩目阳光下,队伍直朝雅隆前进。
然而才离开行馆没多久,负责照顾妃勒托曼的茹央妃就倒下了。或许是为了不让夏拉靠近妃勒托曼,才会导致她太过操劳。
虽然不至于无法骑马,但是为了让茹央妃休养,于是便改由翠兰照顾妃勒托曼。
照顾上位者的工作应由地位相同的人来做,这是吐蕃的惯例,因此没有人反对翠兰代替茹央妃。虽然拉塞尔似乎对此不太情愿,但是朱璎与两只狗狗适时地安抚了他。
就这样,翠兰与妃勒托曼同住一个帐篷的第一个夜晚来临。
翠兰觉得整个情形非常不对劲。
因为妃勒托曼完全不理会翠兰。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融化在空气之中,徒具意识在原地一样。可是当两人稍微相处一阵之后,翠兰就明白妃勒托曼并非刻意无视她的。
若主动和妃勒托曼说话,她也会回答。
只是非必要时,她不会开口。
翠兰听说妃勒托曼害怕吵闹,再加上她也发现妃勒托曼并不认为自己碍眼,所以即使在沉默之中度过时间,翠兰也没有因此而郁闷。
自行馆出发后的第四天晚上。
翠兰和妃勒托曼一起在帐篷里吃着果实。
自从妃勒托曼落河之后,就一直刻意被隔离开来的夏拉也在场。
夏拉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侍着妃勒托曼,她近乎神经质地频频擦拭着妃勒托曼沾到果汁的手指,甚至抹着她没有弄脏的嘴角。
而且,夏拉始终没看翠兰一眼。
很明显地,她觉得翠兰在这里很凝事,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毛躁地服侍妃勒托曼,也是因为无法忍耐静静*着不动吧。
翠兰觉得有些抱歉,妃勒托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被这样粗鲁地对待,想必心里也不会高兴。
可是翠兰与茹央妃约好了,她不能自己离开帐篷,只留夏拉和妃勒托曼独处。
翠兰随意环视帐篷内部,看见放在衣箱旁的竖箜篌。
她记得卡库连在离开行馆之前,已经请工匠将竖箜篌修好了。
然而现在这把竖箜篌就像翠兰第一次看到时一样,正中央的弦依旧是断裂的状态。
茹央妃说弦是妃勒托曼自己割断的,但是看她心不在焉地接受夏拉照料的模样,翠兰实在无法相信她会这么做。
「妃勒托曼殿下真的是您割断琴弦的吗?」
听到翠兰的问题,夏拉立刻转过头来。
「问这么**的问题太失礼了吧!!」
「不要紧的,夏拉。」
妃勒托曼慢条斯理地回答,让听的人动作也跟着迟缓下来。
「诚如公主殿下所问,弦是我割断的没错。」
「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翠兰虽然担心怒气冲天的夏拉会不会挥拳相向,不过仍又接着问了『**的问题』。
妃勒托曼梢梢倾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该怎么回答,最后终于用细微的声音缓缓答道:
「因为非得安静才行。」
「您的意思是不能让它发出声音吗?」
「不是的因为竖箜篌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所以」
妃勒托曼好像在思索更适合的说法,所以一时停下话语,结果夏拉趁机以剥皮般的粗鲁动作为她换上睡衣。
在这名侍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攻击的动作下,妃勒托曼再度陷入沉默。
她与翠兰的对话也因此被打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