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男的往这边看。
大约十秒之后,店员再次往外张望。夕子跟着他的动作。
是那两个吧?
在店员的下巴正下方,夕子应声点头。东张西望的女生站在离小店大约十公尺左右的电话亭里面,背向着这边,哥哥似乎在外面等。换个名字,打电话的女生。
那些人是谁?欺负你的人?
要是坦白加以说明,恐怕是说来话长。
不是。虽然不是,不过不能让他们看到。有一些原因。
店员嗯地应声
不过还真奇怪。
哪里奇怪?
那边的电话常常故障。我刚刚才穴了电话卡,原本想给朋友打电话。气死人,原来已经修好了。
这次换成夕子嗯地应声
啊,不过我们学校的电话也是这样。正门有三台电话,右边那台常常故障。同班的小姬说是故意的,说是电话公司的阴谋。
这个时候,打电话的女生放下话筒走出电话亭,和哥哥一起快步往前。
看来继续跟踪没什么问题。
我该走了。
店员只有喔地一声。
谢谢。
夕子走出小店,边走边跳舞似地回身道谢。小店不全是流氓,也有好人。
穿过人潮、迅速绕过转角,来到了比之前宽广几分的道路。见不到两人的影子。不过电影院的看板就在前面,既然到了这里,想必两人的目的地就是帝国座没错。为了确认时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表,气得大骂。不过应该就要十点半了。见不到两人的影子,是因为他们加快脚步赶赴电影上映的时间。夕子也开始加快脚步。边跑边抬头望着看板。无轨道女孩、西行。光看看板就清楚得到这是青春加格斗动作片的印象。当成约会用电影实在不是聪明的选择。连星期天客人都很少,售票口里面只有双颊泛着老人斑、介于阿婆和老阿婆之间的生物在打瞌睡。
她站定一秒、大口吸气、抹掉额头上的汗。
跑向售票口。在透明强化玻璃对面有着仿佛从绳文遗迹挖掘出来的古老座钟,指针指向十点三十二分。
然后,有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学生票一张!
彼此都对对方声音有印象。
彼此都从售票口采出头来,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
噢,真是巧啊,浅羽!!
是水前寺。
用无线电确认过后。
看来
槚本低声说道,似乎还挺乐的。
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巨大阴谋正在进行。
或许早该料到会有这种事。
椎名真由美提出指责。
记得是你说的,有个双人组在暑假期间于殿山山腰,针对第四停机坪加以监视。那对双人组就是浅羽和水前寺吧?
那个水前寺可不是笨蛋。他该不会二十八岁了吧?那副长相还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学生票一张,我要是售票小姐就绝对不信。
真过份。说不定他自己私底下很介意。
槚本啪沙啪沙地抓头,散了满地的头皮屑。其实他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哎呀,这有一半算是赞美。要是脑袋里的东西不行,看起来哪能像二十八岁。那家伙在升学调查表上认真写着CIA,把教职员室弄得一团混乱。CIA哪里好啊?
总比我们这里来得好。升学指导最重要的是尊重本人的意愿。对了
啥?
他们俩在殿山埋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加以排除?
槚本露出见到下等生物似的眼神。
女人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
居然讲出这么俗气的话。你听好了,那可是后山的秘密基地。花了整个夏天,针对谜样的园原基地加以监视。到附近田里偷西瓜,对着情侣的车子丢鞭炮,喂食野生的狐狸,一件接着一件。
那那两个人做了这些事?
连我都想加入他们。坦白讲,我在八月初的时候终于无法忍耐,真的想去加入他们,结果被木村那个白痴阻止。
算了,反正我是女人,而且还是白痴。
这时椎名真由美再度正色说道:
不过,这样不太好吧?水前寺确实有他敏锐的地方,居然盯上第四停机坪,实在十分聪明。要是被他拍到照片或录影带,看你要怎么处理?
我可没那么蠢。你以为前一阵子,那艘反潜航空母舰为什么会停在海峡那边?
慢、慢着。怎么回事?
噢,只有在七月底的时候做过一次,让狙击机紧急迫降在第四停机坪。当时是清晨,那些家伙似乎没发现。
你、你居然为了那两个人,把航空母舰也叫来!?
是啊。然后还把Manta整批移到那里
白痴啊!?你绝对有病!!
只是
睡魔似乎回头了,槚本的声音失去气力。躺平在座位上闭起了眼睛。
在那时候,那些该死的家伙跑来说要进行Torch的侧试。要是那两个人不在后山,或许早就回绝了不过咧,实际上也是这样。
什么是Torch?
槚本微微张开眼睛。
叫什么咧,正式名称忘了。就是Manta由超高空往母舰降落时所需的导航系统之类的,那时候是那台改良型的发展型了bugfix版,大概就这一类。忘记都无所谓的东西,我只记得事情径过。
该死的家伙,最近老来这种事。
可是Manta也是他们做的。
加奈好可怜。跟白老鼠一样。
槚本细声叹气。让椎名真由美有种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感觉。这时无线电冒出我是梶原的声音,槚本像身体被鞭子打到一样爬了起来
怎么了?
呃、因为有交代过感觉不错的话要通报,所以我来通报。
槚本想着,我有讲过这种话吗?浅羽夕子和水前寺邦博的闯入让人有点兴奋。完全赶走了瞌睡虫。
椎名真由美的眼神开始发光。从槚本手中抢走无线电
感觉不错是什么感觉!?
噢,就是头在肩膀上这样
可以进去吗!?
无线电另一边的梶原似乎正在苦笑。
也是可以。我们掌握了西侧后门。
看到椎名真由美急急忙忙扯掉安全带,槚本猛然说道:
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
被她发现就完了。
不会啦!
就算别人没发现,伊里野也会发现。要是她发作起来不想活了,从校舍屋顶往下跳,你就负责在下面把她接住。
难道你不想看?
槚本一脸疲倦地瘫在座椅上。最后终于说道:
想看。
变成半强迫地被带进来的局面。
因为夕子匆忙出门、忘记携带的东西,除了手表之外还有一件。
就是钱包。
基于这个原因,票钱由水前寺来出。不知道在想什么,水前寺连导览册、可乐和爆米花都帮夕子买好。夕子问他为了什么,水前寺嘿嘿嘿地笑着回答说这也算是变装的一种。
于是夕子现在坐在小猫两三只的场内左后方座位。右边是水前寺。荧幕上报导北方情势的宣导影片已经结束、开始播放电影,不过水前寺却对电影看也不看,用小型望远镜朝着并排在中央座位的两颗后脑勺死命观察。
不但被带进来,还和水前寺一起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夕子觉得自己完了,只能嫁给他了。
哪里是什么巧合?水前寺早就算准了今天的事。哥哥和打电话的女生目的地是在这帝国座、会来看十点半的场,这些他一定打开始就知道,然后跑来售票口埋伏。然后那两个人出现了,不过还跟了自己这个多出来的。
诶。
水前寺依然盯着望远镜,嗯地回答。夕子细声说道
你知道多少?
水前寺同样细声说道:
先来交换情报。不可隐瞒。从你开始。
干嘛啊!
你手上的情报一定比较少。先听你的会比较快。
夕子虽然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说道:
从昨晚开始,哥哥就怪怪的。去他房间一看,找到电影时刻表上画了红圈的杂志以及名为伊里野加奈的人的入社申请书。跟在哥哥后面一看,他在站前巴士站和爱哭的女生会面。那时爱哭的女生在哭。然后爱哭的女生变成东张西望的女生,再变成打电话的女生,最后到达这里。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水前寺放下望远镜,转头望向夕子
我确认一下,那个什么女生指的是伊里野特派员是吧?
夕子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指着并排在中央座位的左边头壳
就是那个人吧?那个人就是伊里野加奈?
太大声了。
夕子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低下头,窥视着中央座位那两人的动静。
你的情报挺有意思。入社申请书的事我是第一次听到。伊里野特派员会哭也很惊人。让人难以相信。
那换你了。
水前寺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再次举起望远镜、采出身子。
喂,换你了。
嘘!
好奸诈。
他们两个正在讲话。
水前寺这么说道。然后递出单边的内耳式耳机,夕子这才初次发现原来水前寺戴了那样的东西。仔细一看,耳机线前端消失在水前寺放于隔壁座位的包包里面。
夕子把耳机塞入耳朵。
什么都听不见。不过和电源切断的时候不同,感觉像是在听无声电话。
这是什么啊?
实况连线。
就在这时候,耳机清楚传来哥哥的声音。
想睡吗?
然后就在夕子看着的前方,哥哥隔壁的头摇动着。
水前寺朝着眼睛瞪大的夕子瞄了一眼,用嘴角笑道:
为了准备这次的约会,昨晚我和浅羽特派员在简餐店清水举行了秘密作战会议。你在浅羽特派员房里找到的杂志,就是当时的资料。不过这次会议还有另一项重要目的,也就是在浅羽特派员的物品当中置入小型。
这件事哥哥他
他当然不知道。
好过份,夕子心里想着。究竟把别人的约会当成什么?
觉得困的话就睡吧!
又传来哥哥的声音。
仔细一看,哥哥隔壁的头摇动着,不过稍过一会却又咕咚咕咚地打起瞌睡,最后终于低垂不动。
然后那颗头像被磁铁吸引似地,慢慢倒向哥哥的方向。
噢噢!
水前寺发出了声音。
夕子同样嘴巴半开地盯着。伊里野加奈似乎终于睡着了,头部紧靠着哥哥。虽然只看得到头不是很确定,不过身体大概有一半是依在他身上。
水前寺简直就像在场边对拳击手发出指示的裁判,握紧拳头小声呐喊。
浅羽特派员!这时就要啵下去!为了明天快啵!!
不过哥哥的头却纹风不动。
应该过了颇长一段时间。夕子盯着哥哥纹风不动的头,被连自己都不甚了解的情感狂涛翻卷着。哥哥正在猛烈挣扎,眼睛耳朵都已顾不到电影,这点可以明白。只是
哥哥会啵下去?
还是不会?
自己是希望哥哥啵下去?
还是不想?
在这时候,传来大门轻轻打开的声音。
因为外头的光线射入,场内稍微变得明亮,然后很快便又转暗。夕子不自觉地往后转头,见到刚进来的两位客人坐在最后一排右边的座位。长相和细部特征因为太暗了看不见
很怪。
她心里微微地这么想。
觉得很怪的第一个原因。这部电影再怎么说也是年轻人看的。场内人数稀少的客人看来几乎全是国中生或高中生。可是这两人看起来却是成人,而且还是情侣。成人的情侣会来看这种电影?
觉得很怪的第二个原因。场内疏疏落落,正中央的好位子还有那么多空位,为什么偏偏坐到最后一排。自己虽然也是坐在角落,不过那是因为背后有着和电影全然不同的目的
所以,那两个人说不定也是这样。
譬如想摸黑做些**的事之类的。
呀~~~~~~~~~~~~~~~
椎名真由美用槚本勉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拚命欢呼。然后还暗暗指着那不可告人的景象。
哎呀~~~~~~~~~~紧紧贴在一起耶~~~~~
闭嘴!不要手舞足蹈的,装作没看见。
可是你看那边~~~~这样的加奈我是第一次看到~~
噢,其实是睡着了吧。
椎名真由美的口气突然问回复冷静
你也这么认为?
槚本微微点头,干脆地说道:
伊里野不会耍这种小把戏。她缺乏这种智慧。
算了,也好。只要相处和睦就好。
倒是浅羽,那家伙是在看什么电影。
到电影院来看电影是有哪里不对?
笨蛋,电影本来就是次要的。不然干嘛特地约来这种空荡荡又暗蒙蒙的地方。
诶不是啦,绝对不是。会这么空荡荡只是偶然,浅羽没算计到这么多。
哎呀,这种藉口我不接受。管它是不是空荡荡,到口的肉居然不吃。上啊浅羽快上!至少也要啵一下!大胆地给他啵下去!
浅羽不可能啦!不过年轻真好,等到再老一点,就连电车里头或是公园都不介意了。好纯情啊
槚本没力地垂下了肩。随着叹息仰望起黑色的天花板。
哎。不能说人家。其实我也做过同样的事。
大姊姊最讨厌人家说谎。
哎呀,是真的。
告诉你一件喜事。最近总务、会计、广告的受害者要联合组成告诉团来控告你。我非常期待,说不定会因为性骚扰而出现世界首次的死刑判决。
你啊,木村那些人的话能听吗?再怎么说,我也有过和浅羽同样岁数的年代。
没有。你就是没有。
你第一次和男人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在电影院的黑暗中,椎名真由美涨红了脸。远远映着荧幕的反光,从侧边几乎难以察觉。
你管我那么多。
那你可以不用说,不过我有自信比你要来得晚。你听好了,我第一次和女人接吻,要忘也忘不掉
慢慢着。免了吧,不用发表这种事。
是在二十六岁的秋天。
椎名真由美陷入难言的沉默,然后
嗯。
一声。然后马上接着
可是我有听说,忙完加奈的转入工作后,大家不是去喝酒吗?那时你不是还自豪说自己从以前就很受欢迎?
搞什么,这种事你居然还记得。不过那不是假的,我是很受欢迎。
庭上我抓到证据被告为了掩饰自己过往的暴行而作出了矛盾发言
我被告白过无数次,甚至连隔壁学校的女生都会送来情书。不过我完全不理。就算没有不理,还是不曾真正的交往。那时觉得跟女人黏粘来粘去的很逊不过只是自己的借口,其实是因为根本没胆。
椎名真由美的眼神还是相当怀疑
没胆又有什么关系,对方都自己来告白了。
大概是自我意识过剩吧?因为是乡下,只要和谁一起从学校回家,隔天马上就有谣言,会被朋友嘲笑,我死也不想这样。我对被告白这种事真的很害怕,拒绝了对方还会哭。不过就因为我这样持续拒绝,结果反而出现诡异的人气。说什么槚本和其他受欢迎的男生不同,不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之类的。真是开玩笑,我肚子里塞的可都是一些变态妄想。
明明是悲惨的过去,却用带着莫名欢乐的语气说着。槚本的嘴角同样带着笑意。
我当然也有一两个喜欢的女生。可是扭头往教室后面一看,我喜欢的那个正和其他女生一起安慰午休时间被我甩掉的家伙。我又怎么样也拿不出自己告白的胆量,于是就在犹豫不决之间被其他男生抢走。我是真的很烦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只有我遇到这种事?结果因为恶性循环的结果,我变成了不轻易被女生打动、强硬又酷的我,被狗屁不通的自尊心围墙给困住了。最别扭的就是这个时候,到大学时期还无法解开这个魔咒。
你大学念哪里?
当地的国立大学。父母说这样才肯出钱。
结果呢,出现什么样的救命女神?
哎呀超可爱的。
是哪边的哪个人,叫什么名字?
椎名真由美本想这么问,结果话到嘴边就吞了回去。
直到目前为止的往事,槚本连一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提到。
也就是说,槚本所说的是事实,当时槚本是个有自卑感的大学生也是真的。不过现在可就不同了。现在的槚本,恐怕是全亚洲最危险的男人。从里到外收到各种不同封号,北方那些人想必也已掌握到他的存在,然后自己远比槚本还要接近现场。今天要是在这里听到槚本从前女人的名字,之后一旦落到谁的手里,然后自白剂一打,目前已经结婚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幸福地居住在帝都八幡区上代三之六十五之二本名小松由希子的某人正要准备晚餐打开冰箱的时候,说不定蔬果室里就会有暗藏的四公斤C4当场爆炸。这一行会发生什么事根本难以预测。尤其最近更是这样。
进了大学之后,周遭全是不认识的人。和国中升高中的时候不同,就像全国性的重新分班一样。我觉得有种重生的感觉,于是就在基础讨论的课堂上和隔壁位子的女生说话,说好下回一起去哪边玩。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约会。我拚死命想着到底要带去哪边才能让她开心。不过因为就在老家,我也知道附近没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加上我又没车。我到现在还搞不懂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约会当天我已经错乱了,把那女生带到当时自己最常出没的地方。
什么地方?
钓鱼场。
什么?
钓鲫鱼的钓鱼场。
诶?
没想到却很适合。对方一刚开始连饵都不敢碰,最后却钓到两条一尺左右的鲫鱼,高兴得不得了。就在两个人带着一身蛹粉气味回家的路上,那女生说下回绝对还要再去。我心想,说不定对方没把这当成约会。不过我可是那么打算的,要是没有那回的成功,我想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然后两人沉默了一会,看着电影。
所以二十六岁秋天的初吻,对象就是那个人?
不是。那是另一个故事。
喂,我们怎么会扯到这里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害的。我说我懂浅羽害怕的心情,结果你就不信。你听好了,我也有过为了女人流血奋斗的时代,所以我有权这么说。上啊浅羽,大胆地上啊!
这时候,主角宫本京子在绝对不大的荧幕里头发出了悲鸣。老旧的扩音器将那声悲鸣化作非人类的惨叫声,传到了场内阴暗的角落。
伊里野的头抖动了一下。
她跃起似地离开了浅羽的肩。
你看,被吵醒了。
槚本一副用不着你说的模样,仰躺在椅子上。或许是伊里野突然间低下头来,头被椅背挡住了看不见。浅羽正努力在说些什么。
在说什么啊。
你的睡脸比电影还要迷人之类的,至少也要这么说。
急着将自己的事摆到一旁的槚本随便说说,然后咯咯咯地笑道:
对了。
他把搁在脚边的黑色包包抬到膝盖上。轻轻拉开拉链、揭开套子,陆续取出里面的物件。携带用无线电、笔记型电脑、连接线、两副耳机。
喂,你想做什么?
不要转头、用眼睛看。这里望过去十点钟方向。水前寺就坐在后面数来第三个、左边数来第二个座位。
椎名真由美的口中轻轻溢出啊地一声。眼睛只顾着看伊里野粘在浅羽身上,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是吗?那隔壁那个小不点就是夕子?
因为隔壁是水前寺,看起来才小。其实身高跟浅羽差不了多少。
槚本忙碌地移动双手。把耳机塞进耳朵,用连接线把无线电和电脑连在一起,立起调频设备。
刚才梶原不是说过,浅羽身上发出诡异的电波?
你不是也说叫他不要管?
因为打扰到可就不好了。我想应该是水前寺干的。他在浅羽包包里偷偷塞了,偷听他们对话。机会难得,我们就来免费接收他的电波。
频率在梶原的报告中已经知道。UHF398.605。市面贩售的经常使用频率都是六码,这正是其中一种。换作平常的水前寺应该更加用心,这回可是水准下滑。想必是没时间大肆准备,只好用市面所贩售的拿来凑数。那家伙昨晚也熬夜吧,槚本想到这里就发出奸笑。
耳机清楚传来浅羽的声音。
这、这个,你在课堂上也经常打瞌睡。
猜对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听。
槚本递出第二副耳机的时候,水前寺突然站起身来。槚本和椎名真由美同时低头。水前寺消失在标有TOILET箭头的大门内侧,然后很快又回来。
哥哥正在说话。
你是不是有在打工?所以才会弄到这么晚。啊、不,没什么关系。我们学校虽然禁止打工,不过我有很多朋友在做。
夕子一边把下巴顶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直直盯着哥哥的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耳机里所传来的哥哥的声音。这时水前寺从厕所回来了。夕子的身体挡住了座位前面的通路。她正想着不说借过自己才不让路,没想到水前寺却直接在夕子左边座位坐了下来。
槚本立刻做出了决断。
走了。水前寺发现了。
咦?啊、慢着
椎名真由美拦住了从耳朵里面拔出耳机、迅速收起笔记型电脑的槚本。
慢着,怎么回事?
水前寺换了座位。水前寺原本坐在浅羽妹妹的右边,从厕所回来之后这回换到了左边。
所以呢?
有问题。一般不会这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浅羽,帮我拿那边座位上的包包。
夕子不理。
浅羽
自己拿。
快点啦!动作尽量自然一点。
夕子一脸讶异,嫌麻烦似地探出了身子、抓住水前寺包包的提带。不过却重到单手提不上来。于是用两脚离地的离谱姿势、实在说不上自然的动作将包包交给了水前寺。
里面放了什么?
无线电、备用无线电、掌上型电脑、D相机、记忆式录音机、放大型麦克风、夜视镜、红外线投光机、改造过的一般碱性电池七颗、还有啥咧?
水前寺深深坐进了椅子,缓缓开始动手。从包包里头取出电脑,用连接线和无线电加以连结。
你想太多了,这算哪门子理由,为什么坐的位子不一样你就那么在意?
也许他有什么打算。换到左边座位浅羽的妹妹就会挡住,水前寺的动作我们多多少少会看不见。
那你说,他躲在夕子后面想干什么?
谁晓得。等晓得就来不及,到时看你怎么办。就算他没发现,我们也待得太久了。时间差不多了。
等一下啦,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就好。加奈好不容易醒了,两人正要讲话。听听他们在讲什么,这也算工作之一吧?
从昨晚开始就很古怪。
水前寺将掌上型电脑藏在膝头似地摆着,硕大的手在娇小的键盘上面飞舞。
这个区域交错着诡异的秘密通讯。不但出动强力的扰频器,发讯源头是复数且不断移动,讯号强度没那么强。一开始感觉通讯并不是那么频繁,在上午七点左右一度还停住了,到九点左右才又一一开始,到了十点通讯量突然暴增。说到十点,那是浅羽、伊里野两位特派员相约的时间。
夕子皱起眉头
所以呢?
也许在监视两位特派员的不只我们。
可是
也许只是偶然。玩着无线秘密通讯、毫不相干的玩家刚巧在十点左右热闹地开始通话。
还有另一个原因。暑假和浅羽特派员一起在园原基地后山埋伏的时候,曾经多次旁收到和这很像的秘密波长。恐怕是有组织在监视我们。带着同副装备的一群人,这回盯上了浅羽、伊里野两位特派员。
什么跟什么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哪里的谁会有这种兴趣
啊?
古怪双人组。
明明是成人还来看这种电影,而且还坐在角落的那对情侣。
对、对了,在那边有
不要看。
夕子不自觉地想往四点钟方向回头,却被水前寺细小而尖锐的低语声给制止。水前寺停下动作,用斜眼朝夕子一瞄,然后发出奸笑。
你发现了。了不起,怎么看出来的你不赖嘛浅羽夕子。下回务必加入我们社团,只是这么一来浅羽特派员就变成两位。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
哥哥妹妹的叫法也很无趣,直直和夕夕你觉得怎样?像熊猫一样,很可爱吧?
不是啦!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那两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怎么办?
水前寺只给了一句回答。
加以爆破。
听起来不像玩笑。
那两个人的身份要是和我所想的一样,那么想必我们的存在、以及我们在浅羽特派员身上装设的事全都知道。刚才我装成要去厕所稍微瞄了一下,感觉他们好像从包包里头拿出了东西、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我想恐怕是用自己的无线电,在旁收从我方所传出的电波。要想甩开旁收、同时毁掉他们难得的窃听机会,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这样。
水前寺将手伸进包包,切断了窃听用无线电的电源。夕子的耳机随着哔一声电子音陷入了沉默。
从现在开始,我要针对和同样频率输入强力电波,把他们的接收器给烧断。耳边肯定会听到惊人的噪音,说不定线路还会冒出火花。要是那两个人惊跳起来就代表我们完全猜对。你听好了,夕夕,你的任务就是事先盯紧全场。确认除了那两人之外还有没有谁跳起来,然后支援撤退工作。事情开始之后直接抓着包包,往那边的门落跑。在路的另一旁有咖啡店,我们就在那里会合。要是等了三十分钟我还没有出现,那就告诉浅羽特派员说在老地方藏了信件。有没有问题?
不要叫我夕夕。
了解。
要是骚动起来,我想会被哥哥他们发现。
应该会吧。不过被他们发现骚动倒无所谓,发现在那里的人是我们可就惨了。请遵照指示行动。
什么都要我做,真奸诈。那你要做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
在电影院的黑暗中,水前寺露出无敌的笑容。从包包里面取出附有闪光灯以及自动快门的小型相机。确认了电池还有没有电、底片是不是忘记装。
然后把写着园原电波新闻的臂章挂在手臂上。
过了好一段时间,伊里野才应声点头。脸颊还红红的。
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自己到底在最后问了伊里野什么问题,连浅羽自己都想不太起来。
啊、呃
对了,你在打工。是什么样的打工?
如果要说这么问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因为浅羽想到同样的地方打工。管它会不会弄到很晚,甚至不收打工费用都没关系。
基地的工作。
伊里野这么回答。表情非常僵硬。不过浅羽并没有看到。浅羽本来就不是可以在极近距离一边直视着女生的脸、一边讲话的高手。我会不会太啰唆了、要是说太多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反正附近座位都没有人,心里想的全是这些散乱的思绪。
基地的工作。
散乱的思绪重新聚焦在别的事情上面,变成了水前寺的睑。
那我也可以做吗?
会这么问,绝对不是因为水前寺的缘故。
那不行。
伊里野立即回答。
绝对不行。
而且还是连发的拒绝。
空气变得凝滞。伊里野为什么非得用到如此强硬的说法,浅羽自然不会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心情萎靡。越是不明白,越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招惹伊里野讨厌的话。话头接不下去,浅羽失去继续说话的勇气、陷入了沉默。那份沉默这回反倒逼迫着伊里野。她侧眼瞄着浅羽的模样,咬着嘴唇,两手在膝盖上面交错纠缠。
伊里野正想说些什么。
这时候,荧幕里切换成夜景,场内的阴暗更加深了一层。
然后,就像等着这个时机一样,浅羽和伊里野背后响起女人的惨叫。
那声惨叫并不是恐怖电影似的惨叫,而是遭遇到意想不到情况时的惊声叫喊。感觉并不是那么迫切、而且也不是很大声。事实上,在当时场内寥寥可数的客人当中,马上转身的只有半数左右,其中并不包含浅羽和伊里野。而那半数之所以转身,并不是因为期待看到什么大事。反正不是丑女被**摸到胸部、就是粗心的人被可乐泼到膝盖之类
可是,那转身的半数却见到了相当意外的场面。
首先是电影院的黑暗,接下来是从放映室窗**向荧幕的光束。
在黑暗之中,有男人。
还有女人。
两人都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男人抓着女人的手,像拖拉似地由左手后方的门正要逃到场外。
然后,有第二个男人。
他是身高六尺的高个子。单手拿着板擦大小的什么东西,尾随正要逃走的男女,一一踏过没有客人的座位,用惊人的气势往前突击。
其实当场还有第二个女人。正确说法应该不是女人而是女生,胸口搂着看似很重的包包,颠颠倒倒地扑向右手后方的门。不过这件事谁都没有发现。因为第二个男人的行动过于唐突,简直就像赶赴战场的兵士,所有人全都被那份眼底的震撼夺去了注意力。
往前突击的第二个男人发出嘈杂的脚步声,所有场内的眼睛终于全部回过头来。
不过第二个男人脚程相当强健。就在身影映入浅羽和伊里野眼中的时候,第二个男人已经站在猎物眼前。就像锁定了跨越最后一排座位、正想从门边溜走的男女一般,他用板擦抵住了睑。
是相机。
闪光灯连续划破黑暗。
时间点相当微妙。目标男女已经位在门外,第二个男人用十分勉强的姿势站着持续按动快门。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将男女的身影摄入相机。关于这一点,想必连第二个男人自己都不确定。
所有的事,全都发生在放映机的反光里面。
然后闪光灯的闪光让场内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全都暂时失明。
浅羽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事件的主角们已经全部退场。眼前仍是电影院的黑暗,从放映室窗**出的光芒闪耀着灰尘颗粒,唯一一点,就是左手后方的门出现微微的摇晃。
刚刚才是怎么回事?
浅羽望着伊里野。
伊里野也用我不知道似的表情,微微歪着头。
场内的低语声突然变大。谁在说着有烧焦味。
放映机停止。场内终于亮起了灯光。
第三章完
才打开行李不到十分钟,报纸业务员就来了,用穿了安全靴的脚尖抵住挂着链子的门缝,唠唠叨叨地反复说着卑屈的台词。送你洗洁精送你啤酒券,只订一个月也行,甚至那个月免费请你看都行。我们公司只要累积五十份订单就能收到微薄的奖金。这边刚好是第五十份,就算不收你钱我也赚到。你省了报费我拿到奖金公司又有业绩,大家都hpppy。喂,拜托啦!
请他离开。
把金属球棒cha进准备好的伞架,回到六叠房间闻着崭新榻榻米的气味,怒火依然未消。
真受不了。
报纸业务员看来看去全是那副德行。送你这个送你那个麻烦收下这讨厌东西,强迫别人似的说法。既然要推销东西,说说那件东西的好处可是最低限度的基本道理,为什么连句推销的话都没有。明显可以看出推销员自己就觉得那是没路用报纸,听的人有种推销员本身都不想要却被强迫推销的感觉,心情变得很差。加上没礼貌又很啰唆,有时看到是女人认为好欺负还会频繁出现.记得有谁说过,日本报纸是由知识分子在写、不良分子在卖。
环视着房里散落的纸箱,椎名真由美发出了叹息。
算了。
只要有地方睡就好,今天先到这里为止。
明天再来开行李吧!
她拿起丢在房间角落、被自己给遗忘的便利商店袋子。三罐啤酒隔着塑胶袋冒出水滴。拎出一罐,剩下的连袋子一起塞进空空如也的冰箱。扩音器在某个远处播放着社区广播的远山日落旋律,腔调仿佛朗读著作文的女子嗓音不停地回响。已经七点了回家时请小心车辆、回家之后要做作业帮忙家事洗澡刷牙早点睡觉。
多管闲事。
把没装窗帘的窗户一口气打开,赤脚走出阳台。
心想何时开始,白天变成了这么长。从福原庄二零二号室的阳台可以看到颜色很深的夕阳天空,还能眺望老得有点味道的房舍,仰望连当避难所都不够格的小小公园。风吹过来,白色背心贴住了汗水涔涔的身躯。
拉开易开罐。
她不自觉地发出苦笑。刚搬进来的六叠房间加上还没打开的纸箱加上阳台加上夏日黄昏,简直像是纸牌里的人物,或是不够聪明的啤酒广告剧情。
喝一口。
以园原中学保健老师身分赴任的日期是在六月最后一天,也就是三天以后。
原本应该要更早进入现场,不过因为犹豫不决的美丽国空军高层和自卫队从旁干涉,结果预定时间延迟了许多。赴任之后要从现场收集更加详细的情报,可是马上就是暑假了,时间不多。暑假以后艾莉丝进入现场,任务改为加以支援。
再喝一口啤酒的时候,心里想到。
忘了要给基地打电话。
必须把安全进入房间的事通知他们。
再喝一口啤酒,开着玻璃门回到了房间。
盘腿坐上榻榻米,把电话机拉到身边。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
糟糕。可能是一直没连络的事被人发现,然后打电话要来说教。慌忙拿起话筒
连说喂的时间都没有。
喂,电视,打开电视!
是槚本。
突突然这样是要干嘛?喂,先坂在不在那里?
不管了你先开电视!有个节目超有趣的!
在搬家之后,椎名真由美首先穴上穴头的电器用品是冰箱、电话以及电视。17吋的电视就摆在身旁纸箱上面,遥控器不晓得塞在行李的哪边。
探出身子,按下电源键。
哪个频道?
槚本怒吼一声26,然后突然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
节目真的那么有趣?
在频道切换键上按了好多次。
然后就在画面右上方显示变成26的时候,突然传来神情激昂、络腮胡子加上光头的中年男子热切的辩论。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你们什么也看不见!你们戴上名为常识的有色眼镜,而遮住了心灵之眼!听好了,目击者明明有那么多!目击者之中还有小学生以及庙里的和尚,甚至还有警察!你觉得小学生会对成年人科学家以及记者说谎
吗!?和尚以及警察哪里会胡说八道、让自己的社会立场出现危机!?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
话筒中的槚本随着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而大笑出声。
这张脸有看过。
就是因为这样这样的连续攻击也很熟悉。
正确名字想不起来。是叫葵什么的吧。或许不是。总而言之,名字就像自我意识过剩的国中生把诗寄到哪边投稿之时会用的笔名。涉猎范围遍及所有异常现象的研究家,那个领域的媒体常客之一。
画面的角度切换,大婶进行反击。
你啊,这种说法对小学生太失礼了。不要把小学生当成傻瓜。说个谎骗骗傻瓜大人,这种小学生可是多得很。要是拿你这种人来当对手,那边的小鬼都能用地球是四角形来骗过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相信地球是四角形啦。和尚和警察也是一样。像你这种人,就某种层面来讲是相当纯真,我说这种话可能会伤害到你,准备好没有?我要说了喔?跟你说啊,有些人只要能够稍微受到别人的注目,不论再笨的谎言、再笨的行为他都使得出来。虽然可悲,但是很多。只要能够被人肯定,就算死也甘愿。人类就是如此可悲的生物。
像罗马士兵盔甲般的发型,下巴前面贴着巧克力片似的大颗黑痣,这张脸也常常看到。名字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是这种节目一定会请的常客。头衔是科学记者,在无数艰涩的杂志上面写连载报导。她心里想着。
话筒那边极为开心似地说着哎呀这家伙真叫人火大。叫人火大的发型。
在U字形桌面上,双方阵营的好辩人士三人一组地分别坐着,背后是像小店般灿烂夺目的布景,亚当斯基型UFO的纸模型,正沐浴在瀑布似的烟雾里面。
也就是说,这是UFO特别节目。
有点失望。槚本那么兴奋地叫她开电视,她还以为会是多么有趣的节目。UFO特别节目一点也不稀奇,平常就不会去看。
不过。
好了,棚内的热战已经展开,我想现在就来呼叫园原基地。大板桥先生?那边的实验怎么样了?!!
画面切换。上面所播出的景色,椎名真由美一下子就认出来。园原基地的第二停机坪,而且还不是区内。不安定的摄影机像被殴打似地换了个方向,照到聚在周围、全是平民的围观民众。
是的我是位在园原基地的大板桥,目前我的手表是下午七点十六分,用心电感应召唤UFO的实验开始才不到十分钟,现在上空还见不到明显变化,请看看聚集在此的人数,不愧是身为基地城市、UFO城市的园原,住民都相当关心。
无法再保持沉默。
这、这是现场连线!?
话筒那头回答
是啊。刚才警备那伙人跑来跑去,我正想说出现什么骚动,原来就是这个。我也想去那边比出V字手势,都是木村那个笨蛋。
笨蛋,你白痴啊!!听好了,绝对不可以离开那里!!这可是全国联播啊!?只要稍微拍到你的脸,你就要接受军法审判耶!?
真是的,不用那么大声,我开玩笑的。噢你看你看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叫什么名字算了无所谓用心电感应呼唤UFO的男人!哇!这家伙什么时候看都很帅!
摄影机所捕捉到的,是像自出生以来就喝矿泉水吃生蔬菜啃**叶、身高高到近乎可怕的男人。男人正闭起眼睛、面向天空,用双手缓缓张开的姿势伫立在那里。那副长相确实像是会在电视节目上面频频出现,说着心电感应、预言之类话题的男人。男人念着像是从外星兄弟或什么人身上被授与徽章、就算想记也会马上接着忘掉的冗长名宇。
呃根据康利纳弗雷奇曼费尔艾柯提席尔先生所说,召唤UFO就算再顺利也要三、四十分钟,UFO若是出现的话会在北北东、三十度角附近
话筒传来目标方位030是吧?不见得就猜错咧。的低语。
所以在有任何结果出来之前,我想还需要稍等一会。要是有动静我会马上通知,现在先把现场交还给棚内。
云出现了、黄昏渐深,尚未点起照明器具的六叠榻榻米大房间,开始笼罩在要暗不暗的阴影里面。
脸部微微映着电视画面的反光,椎名真由美将话筒摆在榻榻米上,抓起一旁的啤酒罐,一口将它饮尽。趴下身体伸出右手,喀沙喀沙地从塞满东西的包包里面挖出偶尔才吸的香烟和打火机,在要暗不暗的阴影中点燃红色的火。
她撑起单边膝盖、重新坐好,拾起话筒
真的没问题吗?
应该是吧。航空母舰那边也有连络。还有,他们之所以会在第二停机坪的外面,是因为第三课的伙伴善加诱导的缘故。
一口气伴随着香烟一起吐出,把烟灰弹进烟灰缸。画面之中是络腮胡子加上光头的家伙正指着面板,热切解说着什么。面板上面画的似乎是在园原基地周遭所目击到的幽灵战斗机想像图。话筒那端笑道:
没有。没那种东西。那根本就是UFO。二十分。
椎名真由美同样发出苦笑。面板上的幽灵战斗机,比亚当斯基型少了一点西洋风。光头这么说道:
这个半圆形的部份,就是收藏了所谓反重力装置的部份。那是一种反重力力场的发生器,我想世界各地所目击到的所有UFO都是采用同样的驱动装置在飞行。
话筒传来名字对了。二十五分。的声音。
名字当然对啊。那边自己取的名字嘛!
巧克力片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神情摇头说道:反重力。反~重力。是反对的重力吗?你刚刚说的是反重力吧?光头说道:我是这么说。那又怎样?巧克力片喝了一口杯里的水:那个什么反重力装置,到底是依据什么原理生出来的?、光头说道:抱歉,这你要问外星人。、话筒说道:歹势,这得去问那该死的家伙才行。、既然你不知道,那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搭载反重力装置!、那请教一下,UF0是如何静止在空中、然后用软绵绵的机动力四处飞行!、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次,那是错认、妄想和谎言!、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然后东西乱飞.
这人叫什么名字?
哪个?
就是因为这样的大叔。
葵星圆.我和这家伙说过两次话。
呼吸暂停。
不用担心,两次都有第三课的伙伴一起。这家伙常在基地周围晃来晃去,第三课说还是做个记号,所以才会跟着他。我在节目录影的主控室和他见面。
他真的很厉害?
一点也不。讲难听点是老狐狸,讲好听点就是专家。
什么意思?
我试着给他看过照片。说什么这是朋友拍的照片,请大师务必要看一下之类的。结果他马上识破。说什么很抱歉、这是典型的Glasswork。
Glasswork又是什么?
冒牌UFO照片的拍摄方式。用纸片或其他东西裁成椭圆形,贴在窗玻璃上面。焦距无限大。这是最普遍的作法。
这样就能拍得出照片?
是啊,拍得好的还会叫人吓一跳。后来我装出噢是吗?的表情加以关心,那家伙就说这张照片借我一下,他想在节目里头使用。那时的节目是和今天很像的讨论形式,然后他把我的照片夸张地拿出来,扯说这是由某人所提供的、足以证明UFO存在的一张决定性照片。否定派就说一张照片哪算什么决定性的证明,后来他又嚷嚷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
在要暗不暗的阴影里面,香烟烟灰变长了。
还不只他,三岛聪子那位大婶也是。科学记者的头衔虽然不是假的,不过她其实隶属于演艺公司。她在那天节目也有露面和光头对战,不过遇到录影空档录影机停下来,两人就友好地聊着宠物的话题。他们俩都在养索马利猫(Somail),所以很谈得来。像哪种猫食好啊,哪边的宠物旅馆好之类的。
烟灰落了下来。
就某种层面来讲是相当纯真的人是吗?
那是巧克力片在节目中拿来揶揄光头的用语。
那句话或许讲的正是我们,你不觉得吗?
在要暗不暗的阴影中,只有电视画面映照着椎名真由美。
接下来节目开始进行征选,请大家记住电话号码,然后为您介绍观众所寄来的传真。
你啊,虽然长相不方便曝光
椎名真由美的脸孔迎着画面反光,浅浅笑了一下。
要不要稍微给摄影机拍一下?像小鬼一样两手比个和平手势。
才不要,多丢脸啊。
这位是住在园原市的河口,职业是老师。我看了节目,UFO现象或许是人类所制造出来、最为巨大的集体幻想,这种无中生有的事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为了教育这些人,请制作理性而有节制的节目。
这时AD的手由画面外伸了过来,把一张传真交到女主播手中。
嗯、好的。又是住在园原市的观众传来的传真。编号第九十四号、园原基地南二门有武装车辆所护卫的大型拖车正要抵达,货物是这个
女主播浮现困惑的表情,用视线向画面外的某个人寻求指示。
货物似乎是外星人的冷冻尸体四具。呃这是来自园原电波报的传真。
话筒对面传来低语。
惨了。
画面中的光头大喜过望。叫着要现场取材小组快速前往。现场转播般的紧迫感溢满了摄影棚,麦克风意外传来工作人员的指示。主持人一边看着附属荧幕一边问道,呃和园原基地的大板桥连络上没有?
你看看,木村那个笨蛋!!我早说过要用空运!!
慢着,是怎么回事!?难道
货物当中真的有外星人尸体
哪可能啊!!会那么说,只是为了指使做节目的人!!水前寺哪会知道货物里头有什么东西,他是要让取材人员闯进来,然后趁机加以确认!!先坂!!
喂,水前寺是谁啊!?慢着!
槚本没有回答,话筒那端交错着复数的怒吼声。然后突然之间
抱歉,我在忙先挂了!!
话筒被叩地放下,线路切断。
什么跟什么,搞不清楚。
节目跟着进了广告。
椎名真由美无计可施,只好探出身子盯着画面。不过广告持续了十五分钟以上。就在她看到发呆、想把电视拿来摇一摇的时候
我是大板桥!呃现在来到园原基地南二门前面的货物堆积场!您也看到了,就如情报所说,由装甲车加以保护的大型拖车正停在这里!我想应该是在进行转往其余卡车的卸货工作。这些卡车的车牌形式并不相同。请看,士兵正在进行金属制收纳槽的卸货工作!摄影机转往这边!
现场一片混乱。
摄影机像地震似地晃动,工作人员来回奔跑,跟到大门前面的围观群众大肆喧闹。大板桥背对着摄影机开始奔跑,摄影机跟在他后面追。前方停着巨大的军用拖车、以及搬运基地内物资所用的卡车。警备兵意图要制止围观群众和取材人员,不过似乎被压倒性的多数给淹没了。看遍了所有画面,都没见到名字有够长的那个灵媒。或许就这样被丢弃在第二停机坪了。
抱歉,让我们看看收纳槽里的东西!!
大板桥甩掉警备兵的手,抓住了收纳槽的其中一个。正在卸货的数名士兵用像要打*的气势逼近
喂,你们在干什么!很危险,快点走开!走开!!
为什么会有危险!?这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不能让观众看到的东西!?
货物会崩塌,快点走开,笨蛋!喂,你们这些家伙!!
情况已经接近暴动。围观群众陆续爬上收纳槽、晃动卡车车体,最后终于有个收纳槽从平台上面滚落。掉落的冲击撞开了卡锁,收纳槽一边在倾斜的镜头上翻滚,一边掉出了复数数目、确实呈现着人形的某样东西。
是充气娃娃。
这是全国连播。
摄影机镜头被谁用手盖住了,切换画面。
请稍待一会。
在六叠房间要暗不暗的阴影中,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椎名真由美依然盯紧画面,左手慢吞吞地拿起了话筒
喂。
耳边传来槚本的叹息。
这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的努力是会赢得成果?还是全都白费力气?
在短短的沉默之后,槚本用鼻子嗤笑一声。
你猜咧?
诶,军人也很辛苦啊!
是是啊!要被派遣到各种地方。
结果特别节目就这样划上句点,以肯定派与否定派打成平手的形式做了完结。
六叠大的房间此时注满了夜的阴暗。电视依然亮着,防晒乳液广告所发出来的海洋色光芒在纸箱上面染起淡淡的颜色。
保健室老师是吧
椎名真由美低语着。
她盘腿坐上阳台。右手拿着第二罐啤酒,左腕握着扛在肩上的金属球棒。一边吹着和缓的风,一边咕嘟咕嘟地喝着啤酒,一边眺望才刚进入夏天的夜晚天空。金星出现了,从古早以前就常被人误认成UFO的一颗烦恼的星星。
左手握住金属球棒的握把。
摆出姿势。
为了完成各式各样的任务,自己已经有过无数搬家的经验。
报纸推销员永远、永远会在行李要开不开的空档之间来袭。然后,椎名真由美就用这柄金属球棒一路赢得了所有胜利,没有任何一次败北记录。每次打开行李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金属球棒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立在玄关备用,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习惯。
她低语着:
园原电波新闻是吧
将金属球棒打直、仰望夏日夜空的椎名真由美心里想着:
这回的报纸推销员或许有点难以对付。<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