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不假思索地反问道。她无法制止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的颤抖。
看来像是知道啊。
司机得意地微微一笑。
猛地看来只是个普通的三十出头的白人男子,穿着藏青色的斜纹棉布裤和藏青色的夹克。身高在180公分左右,剔得短短的前额的发际上,有个小小的伤痕。
现在那名男子的相貌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变。在玛莎的眼里看来,简直就像身高翻了一倍似的压迫感正节节膨胀起来。
喔喔。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哦。
全身僵硬想要往后退的马莎的胳膊,被司机紧紧地抓住。用光是这样骨头就要断成两截儿般的,恐怖的握力。
男子用空着的右手,亮了一下藏在夹克衫下面的小型的自动。
对。是。虽然玛莎几乎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枪械,但就算如此,对于男子想要通过亮枪来告诉自己什么事情这件事,还是很容易地理解了。
明白了吧,大夫?
嗯。
不要闹,慢慢地上车。那边的护士小姐也请。
不明就里地呆呆站着的护士,认出了男子的,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就光把这位姐姐扔在这儿可不行啊。好啦,上车吧。
等等,和她没关系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行了,上车。
被男子催促着,玛莎和护士坐进了移送用的小货车的后部坐席。拿着的男助手紧跟着坐进了后面的车箱,占据了能同时控制泰蕾莎和玛莎等人的位置。
车门关上,车子开了出去。玛莎看见在三车道的道路的对面,咖啡屋的前面正停着一辆警车。但是为寻求帮助而胡乱折腾、大喊大叫之类的想法,丝毫都没有浮现在玛莎的脑海。
别那么害怕嘛。我们只不过有很多事情想问一下而已。对吧,比尔?
助手的男子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司机的男子简短地答道:
啊啊。不会加害你们的。
骗人的。是打算杀了我们。因为,为什么没有蒙上我们的眼睛?为什么若无其事地露着脸?为什么满不在乎地直呼搭档的名字?
护士脸色苍白地沉默着。虽然很想安慰她,但玛莎完全没有那种闲工夫了。
车子就那样穿过圣布鲁诺,沿着280号线驶向城市的港湾部。提前踏上归家路的许多私家车和卡车,在对向行车线上依次驶过。
终于,他们抵达了距港口很近的一座老旧的仓库。那里只有几个小个的集装箱和两辆黑色的轿车而已。几乎没什么货物,显得空荡荡的。夕阳从装了铁栅栏的小窗户里射进来,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映出几条光柱。
下车。
玛莎和护士战战兢兢地走下了停在仓库中的车子。
在车子的正对面,已经有五名左右的男子在等着了。其中一个是貌似领导的西装打扮的男子。其余的四人都穿着工作装,肩膀上挂着自动步枪。
晚了五分钟哦。
边用极其洗练的动作看着左腕上的手表,穿西装的男子说道。
还很年轻。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吧。瘦削的下巴加上梳得服服贴贴的黑发。宛如用笔流利地画上去般的清秀眉眼,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青年。
非常对不起,老大。我觉得因为超速而被抓也没什么意思
无聊的借口就免了。那么?把她带来了吧?
毫不客气地打断司机的话,西装男子说。
在这里。
助手的男子从车箱后面将轮椅推下,将泰蕾莎泰斯塔罗沙带了过来。不知是不是药效过了,泰蕾莎好像已经醒了。捆绑也解开了。
但是,就只是这样而已。
她对自己和周围的状况全然漠不关心,只是呆呆地望着正面的空中。
西装男子在轮椅前面跪下,端详着少女的面容。
我是李福勒。是侍奉您哥哥的人。咱们曾经在您双亲的墓前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是在AS里面就是了。
听说您被夺去了栖身之所,因此这样来迎接您了。以后就请您慢慢地
就算他这样说,泰蕾莎果然还是没有反应。名叫福勒的青年站起身,带着叹息喃喃道:
行尸走肉啊。这居然就是一直以来让我们大伤脑筋的秘银的魔女。
看着实在是不像呢。
但是,所谓的凋零,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要在战斗中壮烈地死去还更难一些呢。神话已经结束了。为了无谓的理由而失去了獠牙,凄惨地消逝的才是现实中的英雄。
福勒忧郁地沉默了一下之后,接着走到了玛莎她们跟前。
失礼了。大夫。他们没有对您动粗吧?
没有
我们有必要确认一下那位少女到底对您说了什么。请允许我问您两、三个问题。
恐惧感当然没有消失,但玛莎却有了一种要就这样被吸进他那漆黑深邃的瞳孔中去的感觉。
汞合金和秘银,诸如此类的组织的名称,以及他们所运用的武器和部队的事情您听说过吗?
听说过。
她有列举过具体的人名或地名吗?
没有。
您没骗人吧?
当当然了。
除了原海军的朋友之外,您还对别人说过从她那儿听来的内容吗?
为什么连我跟朋友商量过都知道?自己一直都被窃听吗?这些人是真正的专家,真正的机密组织的间谍吗
玛莎大惊失色,同时清楚地感觉到,一直保留到最后的那一点点怀疑也破碎、消失掉了。这不会是谁精心准备的骗局或者是玩笑吧她心中的某处,一直都还这样祈愿着。这个男人会不会突然大喊生日快乐,玛莎!,面带恶作剧式笑容的朋友熟人们抱着桌子、料理、酒还有蛋糕一拥而入,替自己在这里开上一场热热闹闹的派对呢。她心里总还有一点这样的期待。
但是,肯定不是这样的。首先,她的生日上个月就过去了。
没说过。真的。
福勒用心地观察着她的眼睛。她有种自己变成了自己平常接待的一名患者的感觉。
我相信您。
但是,还是有件遗憾的事必须要对您说。我们的事情,希望能尽可能地保密。今天发生的事,还有她的事情我们想避免公开。您明白吧?
我明白。我发誓对谁也不说。所以让我回家。
可能的话我也想那样做。但是,无论是多么意志坚强的人,现代医学里也有从中榨出必要情报的方法。所以这才是遗憾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肩膀和脚自作主张地猛烈颤抖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啊。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对您说明得这么详细吗?
不要杀我。
我也怕死。但是,其中最糟糕的就是连死的理由都不知道就结束了性命。所以我才向您说明。绝对不是通过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来享受对方的恐惧。
福勒那端正的容貌上,闪过一抹深深的悲哀与怜悯的感情。
求求你,请别杀我。
真的很遗憾。
我求求你了
永别了,大夫。
福勒往后退了一步。部下们上前了一步。在充满泪水的视野的一角,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护士的侧脸。
护士的脸色苍白,但却非常地平静,没有丝毫的颤抖。这是何等的胆量啊。还是说因为太过愚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呢。
护士还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吧。是个东洋人。短短的黑发,加上让人联想到猫的大大的微微上吊的眼睛和眉毛。
那位护士,呼地叹了口气之后,用非常响亮的声音这样嘟囔道:
唉呀唉呀。真是个非常,那个啥,有表演性质的前置词啊。
那声音里,明显地带着嘲笑的意思。
刚想着终于抓住你们的狐狸尾巴了呢。这下子,又冒出来一个恶心得要死的混蛋啊。
你,你住
不知道是不是吓到疯掉了。护士对想要安抚她的玛莎的微弱声音完全置之不理,这样说道。
哎,你不这么觉得吗?泰莎!?
一直像废人般坐在轮椅上的泰蕾莎泰斯塔罗沙的瞳孔中,突然重新出现了焦点意志的光芒。在那看似憔悴已极的脸上,生气和知性也完全复活了。
很失礼喔,梅丽莎。
这样低声说着,泰蕾莎很吃力般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而且,要说表演的话,咱们这边也是一样的啊。
周围武装的男子们,对少女突然的180度大转变感到非常疑惑,面对轻轻伸了个懒腰的对方也完全没有出手。在他们的视线中简单地整了下装后,少女转向福勒,轻轻地行了个礼。
您好,福勒先生。其实我本来打算再晚一些再自我介绍的,不过因为您好像想在这里处理掉大夫,所以就决定这样了。
原来如此。目标是我吗?
正是如此。那么,请您老老实实地对部下们说,让他们放下武器。不照办的话,我会给您一些教训的。
终于醒过闷儿来的部下中的一人,把玛莎带来的司机的男子,边简短地骂着,便大步走近泰蕾莎。
你说教训?胡说八扯也要有个限度,小娘儿们!
别动。
福勒这短短的话刚一说完,将手伸向泰蕾莎的脖子的男司机,后背正中就吃了子弹翻倒了。
嘎
在男子倒下的几乎同时,来复枪那冷冽的枪声从远方的某处传来。是从相当远的地方发来的狙击。而且还是穿过微微开着的仓库的门口的
干得漂亮,正中靶心哦。
被称作梅丽莎的护士,取出一部超小型的无线机这样说道。
如果有做出奇怪举动的家伙,就请你一个一个地撂倒吧。
是是是。Uruz6,了解!
连玛莎也能隐约听见,无线电的话筒里,伴着杂音的男子声音这样回答。
您明白了吧?请解除武装。
泰蕾莎再度警告道。
哈太精彩了。
明明有部下被射杀,福勒却露出了像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般的笑容。
实在是太精彩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小心了。大量的通信情报的解析。追踪和窃听、监视者的检查。超越了这一切,你来到了这里。还在我面前完成了出色的表演。而且最大胆的是,居然还想生擒我?果然是那位大人的妹妹。神话还在继续啊!
您好像搞错得有点儿太厉害了吧。即使一次也好,我可不记得曾经对你们举起过白旗。
露出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泰蕾莎说。
那双瞳孔中燃烧着平静的愤怒和复仇的火焰,正炯炯地放射着光芒。行尸走肉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看到从那样娇小的可爱而纤细的身体中,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对于玛莎来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好像是那样啊。但是果然,你的最后一步还是不够周全!
福勒微微动了动右手。那是按下了某个很小的开关。就在那一瞬间,仓库里的各处发生了陆续的爆炸。
接连不断的闪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立即广布开来的黑烟。是非致死性的,以蒙蔽视线为目的的炸弹。
咿
泰蕾莎径直向对于事情的发展完全搞不清状况,只是呆呆站着的玛莎奔来,如同冲撞般地把她推倒在地。
大夫。就这样别动。
泰蕾莎告诉她。
住手
没关系。我的部下们会设法处理的。
只见被称作梅丽莎的护士,以电光石火的身姿打倒身边的男子怎么打倒的玛莎就不知道了并用夺来的枪向其他的男子们施加准确的射击。
枪声。哀鸣。咒骂。
男人们手持的自动步枪吼叫着。看不见的狙击手的枪弹袭来,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咿!
福勒边后退边向梅丽莎开枪,梅丽莎纵身横跃躲开了敌人的射线,藏到了车的阴影里。
泰蕾莎的同伴似乎不止护士和狙击手。几个通用门被轰飞,便服打扮外面套着防弹背心的好几名男子冲了进来。
死心吧,小白脸儿!
梅丽莎喊道。
要我死心?
躲在满是弹痕的轿车的阴影中,福勒这样回答道:
本来咱们彼此就都还留着一手的。在这里谢幕我可敬谢不敏!
下一个瞬间
仓库的天花板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一个巨人现出了身形。
激烈的爆炸声。尘埃和烟雾卷起漩涡,建材的碎片铺满了附近的地面。束手无策地旁观的玛莎,被本来应该是患者的泰蕾莎掩护着。
抬头望去,灰色的巨人正蹲伏在那里。锐角的流线型的装甲。从头部伸出一条长发般的放热索。
是ArmSlave。
军用人形兵器。就连她都知道这种兵器的名字。也知道血肉之躯的步兵,几乎就没有对抗这种强力的人形兵器的力量。并不是曾经在新闻里见过的那种外形矮矮胖胖的的机器人。而是看起来更加潇洒,然而却具备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矫健和力量。
福勒并没有特别炫耀胜利的样子,退到了AS的背后。梅丽莎和增援的男子们既没有追他也没有逃走,只是藏在阴影里。
果然呢。
泰蕾莎低声说。
即使到了这个当口,泰蕾莎依然在微笑。不过这次是带点儿自嘲的,不是很感兴趣的微笑。
怎,怎么回事?
不要动。
泰蕾莎对玛莎耳语过之后,抬高了声音说:
就是这么回事。Uruz1。歼灭敌AS!
了解,上校大人。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越过扬声器的声音响彻四周。
几乎同时,伴随着恐怖的隆隆声,一台新的AS击碎仓库的墙壁出现,瞄准灰色的AS冲去,猛烈地冲撞在一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