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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三章 重逢(1 / 2)

 怜修长的手指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桌上。

我已经把有可能跟胜司少爷签订密约的国家、企业、组织与个人,筛选到剩下二十七个。

资料上记载着各个势力过去的活动内容、对峰岛勇次郎遗产的态度、规模、判断与胜司有接点的论证等各种情报。

还有这么多啊。

非常对不起,短时间内很难再筛选到更小的范围。

不,我没有怪你们。

经过几秒的思索后,麻耶以想通了似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

怜觉得胜司的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这是为了争夺真目家下一任总裁宝座而下的一步棋,姑且不论麻耶小姐有没有意思要抢这个位置。

很可惜,我想还差了一点。胜司是想出乎我意料之外。

怜只以眼神询问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胜司应该会想让我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先机,所以在挑选要跟哪个组织联手时,很可能会挑选我优先排除的组织,不是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

怜把麻耶的意见考虑进去,重新进行筛选。面对斩筛选出来的名单,再经过几次问答,慢慢筛选掉不合条件的候补,很快地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看到最后剩下的这个答案,怜的表情显得不太满意。

密诺娃?曾抢夺并非法贩卖峰岛勇次郎遗产以组织规模来说,确实是无可挑剔。然而尽管乍看之下是个典型的EM犯罪组织,背后的关系却非常复杂,还有传闻表示资金来源与美丽国政府有关。有着这种背景的组织,会引发这种难保不会造成曰美间外交问题的事件吗?

我倒是认为非常合理,反而还觉得这下全都说得通厂。

这话怎么说呢?

还有什么东西会比Leptoa更能提供当今美丽国政府最想要的军事力呢?

怜把手放到纤细的下巴上。

原来如此,的确还有这种思考方向啊。

经过几次战争后,那个国家学到了一点,就是贸然让本国士兵冒险并不是明智的行为。所以在军事预算方面,都把重心放在精确导引武器之类的武器上,让士兵不用冒着直接暴露于战火下的危险。然而就算有了这些武器,仍然应付不了这几年来膨胀了数倍之多的低强度冲突战。但是Leptoa不一样,不管是市街还是山岳地带,都能够辨识敌人来加以排除。我倒觉得综观东西,都没有比Leptoa更适合用来应付低强度冲突战的武器了,如何?

可是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似乎不需要动用到密诺娃吧?只要打着共同开发的名目,不就可以从旁巧取吗?相信不用去冒这种风险,他们还是可以取得这项军事科技。

大概是想要独占吧。现任美丽国国防部长是知名的反日派人士,这应该也就表示美丽国非常重视这项科技。而且就算密诺娃有这些传闻,终究不是光明正大的打着星条旗名义。怜,请针对密诺娃的动向进行重点式调查。

真目家的禁忌之一,就是不可以跟峰岛勇次郎扯上关系。

再继续调查下去,不是会触犯禁忌吗?然而怜还是决定不说出来,因为不用说麻耶也知道。但麻耶认为要是贯彻不干预的态度,就等于是对斗真见死不救。从怜的角度来看,倒是觉得身为鸣神尊继承者的斗真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解决。

而且最重要的是,斗真是擅自跑到那个岛上去的,甚至还忽视了麻耶的忠告。那么麻耶只要继续佯装不知,稳稳掌握住这个情报,让胜司误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先机就行了。这样会更能获得总裁不坐的肯定,对麻耶自己也比较好。

如果是平常的麻耶,想必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然而麻耶心中却随时有着一股使命感,认为在这个真目家里只有自己可以保护斗真,所以非得保护他不可。

怜原本认为这是为了偿还一年半前那件惨案时,哥哥拚命保护自己的恩情。但看着麻耶的模样,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看起来甚至像是一种不应该有的感情。

但怜将公私划分得很清楚,认定这一切只是个人观感,自己只要听从敬爱的主人所下的命令就行了。

短短一个小时后,资料完整地送到了麻耶手上。

密诺娃这个组织的结构,是以一群用二十六个字母称呼的精锐为主轴,其中三名有可能已经登陆日本。

这时拿出一张瘦小男性的照片。

C,又称Cuculus。Cuculus是杜鹃鸟的学名,而这个称呼也直接反应出了他的手法。先将一部分技术流给外部组织,等成熟之后再行抢夺。推测他应该就是本次事件的主谋。

接着拿出来的照片上,拍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美男子。

G,又称Goldy,是一个号称枪械之子的神**,从狙击、速射到特技射击都难不倒他,看样子非常擅长各式枪械的运用。

怎么*拍的照片上却会看到他对镜头比出V手势?

这个人多半就是这种个性吧?附带一提,他有着跟常人不太一样的性癖好啊,这应该不是重点。

跟常人不一样的性癖好?

或许应该用嗜好两字来形容,不过这点跟这次的事件无关,而且麻耶小姐年纪还太小,不应该知道这些。

麻耶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催怜介绍下一个成员。

这是最后一个,J,这名人物的代号就直接是J。擅长用毒暗杀,至今已经毒杀了多达两位数的重要人物,过程中毒杀的人数更是将近四位数字。但根据报告,在中东一带发生的虐杀事件中并不是使用毒杀,而是以钝器殴打致死。这部分的情报有些混乱,可信度并不高。另外还擅长变装,会彻底分析变装对象的经历,据说连亲朋好友都不会发现。

需要间谍渗透时,的确是非常适任的人才呢。

是。想来混进弧石岛上的人物肯定就是了。既然Cuculus并没有战斗人员的色彩,很难想像他会亲自前往弧石岛。要我们追踪Cuculus的动向吗?

麻烦了。

麻耶将茶杯拿到嘴边,这才想起一件事对怜问道:

对了,刚刚说Goldy是有什么跟常人不一样的性癖好?

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开始说明:

他是男铜志,据说喜欢的类型是黑发黑眼。

什么?

麻耶大吃了一惊,本想放下的茶杯,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将茶洒了出来,还用罕见的慌张语气大喊:

明明就很有关系啊!

啊?

哥斗真就符合这点!

真要这么说,岛上所有的日本人都符合这个特征。

怜若无其事地把泼在茶几上的红茶擦拭干净。

2

我们整理一下状况吧。

伊达看了看所有在场者的脸。跟当初来到这座岛上的所有人数比起来,现在的人数未免太过冷清。

ADEM相关人员只剩下伊达跟由宇。

佐伯、杵岛副长官与其他坐上直升机的重伤伤患全部死了。

原本还有一个小队之多的自卫队员,人数也大幅减少,只剩下志村、星野、石川、太田等四名,其中石川跟太田出去巡逻,目前并不在场。

在场所剩的人之中,被关在管制室里的笠原跟小夜子等技术人员占了一半以上。

他们有坚固的管制室保护,或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状况转变这么剧烈,谁也没办法保证管制室的长久安全。

现在岛上就只剩在场的我们还活着了。之前分散到整座岛上的自卫队员里,可能也还有人

活着,但是现在没办法确认。各种电子器材几乎都不能用,又因为直升机坠毁,损失了很多破坏力够大的武器。另外还在失控状态的Leptoa,推测也还留在岛上。对于让Leptoa失控的主谋CuCutuS真正身分,也还没有掌握任何线索。他们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还不只是这样。

由宇竖起一根手指开口说话,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要怎么收拾这个眼前事态,也是不能忽视的事情吧?对方计划得很周详,应该不会只让Leptoa失控就了事。没有任何犯罪组织会疏于事后处理。

她说起话来,不但语调与锐利的美貌一样犀利,连内容都尖锐地切进核心。

目前要怎么收拾是吗?你说得没错,一个没处理好,难保不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伊达捻了捻下巴的胡须。看来他对这件事非常挂心。

还有就是

不知道还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事,由宇还打算继续说下去。

可以请你们来看一下吗?

但巡逻回来的石川却打断了她的话。由宇对此倒也并不觉得不满,乖乖将意识转往石川身上,因为她从石川的语气中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

有什么发现吗?

伊达也察觉到了石川脸上为难的表情。

是。说得精确一点,是发现了一些痕迹。有很多东西漂到这底下的海岸。

很多东西?

是船的残骸,推测应该是护卫舰的残骸。

众人在石川的带领下来到海岸,就看到大量被海浪冲上岸非常醒目的漂流物,里头包括了救生圈跟一些碎片。

这是自卫队护卫舰的配备吗?

对,看这个救生圈就知道不会错。是发生意外,或者

志村一边肯定地回答伊达的问题,但是讲到后来含糊其词。此时由宇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没说出来的话补上:

或者就是被Leptoa给解决了,是吧?

由宇原本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看着漂流物,但却突然间脸色大变,也不顾鞋裤弄湿,朝着漂流物跑了过去。

喂,怎么了?

也没回答伊达的问话,由宇的脚已经有一半泡在海浪里,表情更是极为罕见地掺杂了惊讶与焦急的成分。

大大小小的物体在由宇四周随着波浪起伏。由宇没把这些物体放在眼里,用纤细的手指捡起了一条束成绳状的丝线。

她将这条被海水浸湿的深绿色丝线拿到眼前端详。

那个笨蛋!

接着就这么骂了一句。

原来那是鸣神尊刀鞘上断掉的细绳。

峰岛由宇的行动实在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她突然发起脾气来,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前走。追在由宇身后的伊达想要揣摩她的思考,但在途中就放弃了。

由宇生气并不稀奇,但她的怒气往往是以更平静、更冰冷的方式表现出来,像现在这样直接发起脾气的情形非常罕见。伊达目前只能知道这么多。

喂,出了什么事?给我说明清楚。

我有义务回答吗?

她也不看一眼并肩走着的伊达,朝着自己怒气所指的方向笔直前进。

拿来我看。

被伊达用枪指着太阳穴,由宇才终于把视线转到伊达身上,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感情,仿佛恨不得刺死对手似的。然而这并不是让伊达退缩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于现在的她看起来十分无力。

尽管如此,伊达仍然没有放松扣着扳机的力道,继续追问下去:

说,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可没有给你那么多自由。

我要搜索整座岛。搞不好他已经上岸了,不,是肯定已经上岸了。

你说的他是谁?

我不打算要求你解开这些铙铐,但是我现在得去搜索一个坐这艘船来的人物,而且是分秒必争。

说完由宇就把跟脚镣伸向伊达眼前。

卡片钥匙在你身上。既然都把我带来了,总该多相信我一点吧?不,不相信没关系,你在这里等着。

理论根本支离破碎。

追来的志村与其他自卫队员,都以怀疑的眼光看过来,但并没有强行穴话。

想跟来你就尽管跟吧,不然待在这里也行,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以后,马上就跟你们会合。地点就在离这里几百公尺的西南方,我要搜索那一带的岩岸,还有被建筑物遗迹遮住的地方。再说一次,我不会笨到逃走。你以为我会跑?我的体内还有着再过十八个小时就会溶解的致命毒素胶囊。

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就相信你的行动。

那你尽管开枪吧。

由宇也不管指着自己的枪,继续进行准备工作。伊达用严峻的视线看了一会儿,终于死了心似的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由宇稍微想了一想,然后很干脆地回答:

我要去揍他一拳。3

散落在波浪问的并不是只有护卫舰的漂流物。Leptoa静静地潜伏在海面下,就连那位五感极为敏锐的少女都没有发现。

六只摄影机之中,有几只从波浪之间微微露出到水面上,毫无遗漏地追踪这些人在海岸边的行动。

他们在查看被Leptoa破坏的船只残骸,检查得非常仔细。人数共有五人。将影像放大,比对他们的长相跟过去的资料。其中三人立刻找到符合的资料,就是在袭击32-EA作战地区时抵抗得最为顽强的三人。三人之中的一人尽管个子最小,但却是破坏了最强武装磁轨炮的最优先警戒对象。

带着警告意味的电流在机体内流窜,但危险度并不高。先前的损伤终究是处于预测范围内的正常战损,所造成的行动限制并不会带来太大的问题。

过了一阵子,五个人开始沿着海岸线移动。

其中有个人物从集团之中分开。比对工作立刻就完成了,是最优先警戒对象,辨识结果为女性。在不明的原因下,她突然单独朝满是断垣一残壁的废墟跑了过去。

Leptoa是机械,并没有复仇的概念。但它仍然做出了判断,认为一次应付一名敌人,会比同时对付多名敌人更安全、也更有效率。

Leptoa缓缓动起钢铁的身躯,准备从峰岛由宇背后跟去。

4

由宇只说了句要去找生还者,就飞也似的跑开,伊达等人随后跟上。

从管制室里看着他们背影慢慢远去的技术人员,模样甚至有点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喂,他们走掉了。

应该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吧?

谁知道呢?不过待在这里面应该还比较安全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各个开发人员各自吐露心声。

他们要不要紧?Leptoa还在岛上四处徘徊呢。

只有失明的朝仓小夜子一个人担心消失在雾中的他们。

担心也没用。

可是

小夜子咬了咬指甲。

Leptoa展现出来的性能超出了理论值,一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小夜子就忍不住发抖。

听说最强的武器磁轨炮已经被破坏了。选择直接将手榴弹丢进炮管中这种极其无谋的做法,并且付诸实行的人,就是她在直升机里聊过几句的少女。这个事实非常惊人,但小夜子却硬是觉得不足为奇。

Leptoa的看家本领并不是运用重型火炮强行占领,而是在于尽管体型巨大,却又具备高度的机动力与静音性。另外,那有如刀刃一般尖锐的脚,更能无声无息地破坏目标。只要运用这些优势,Leptoa将是极为优秀的无声杀手。

岛上起雾的废墟地带,正是最能让Leptoa发挥实力的环境,一想到这点,就让小夜子再度全身颤抖。

5

等脚底踩到地面,斗真才总算喘了口气。在游到这里之前,一路上始终觉得心惊胆战。

这时回头看去,也已经看不到起火的船了。雾气浓得很不寻常,超过二十公尺就是一片全白。一想到Leptoa可能存在于这片浓雾之中,就涌起一股几乎要让心脏揪成一团的恐惧。

斗真上岸的地方,是弧石岛上的一个人工海滩。

得赶快把潜水服脱掉,换上别的衣服才行。打开经过防水处理的背包,就看到一件轻量却又具备防弹功能的防护服。

总之这座岛上一定出了事情,非得分秒必争地赶去不可。斗真脱下潜水服、接着打算脱下海滩裤,但大概是因为太慌张,让海滩裤勾到脚跟,正当他怎么脱也脱不下来的时候,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斗真反射性地手按鸣神尊,放低姿势,找个地方躲起来。

斗真听得见人的脚步声,但光知道这点还不能放心。然而脚步声越走越近,听得出其中混进了一种异样却又已经听惯的声音,就是那些刺耳的镣铐声。斗真想到可能是她,马上就心跳加快,但内心深处却还有着几分怀疑,不敢相信这么顺利就能见到她。他按着跳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摒住呼吸,全身一动也不动地一直躲在岩石后面。

然而当这阵脚步声的主人,在白雾之中显现出身影后,斗真当场忍不住站了起来。

明明只过了两个星期,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想念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她还是一样受到镣铐的束缚,但身边没有任何人在,这次重逢只有他们两人在场。

斗、斗

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感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的动作也没有变成具体的话语。看到这样的反应让斗真十分高兴,任凭心中涌起的感情驱使,浮现出满面的笑容。

由宇你平安、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这个,我想你可能吓了一跳,我

但由宇接下来的行动却完全超乎他的预测,而且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她扭转身体,将被铐住的两只手往后挥动,脸颊上似乎还泛着微微的红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不不要让我看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斗真只看得见残像。这全力挥出的一拳,连带镅铐的重量都转化为破坏力,以几乎要击碎骨头的势道陷进斗真的颊骨。斗真在人工沙滩上滚了好几圈,才想起除了勾在脚跟上的海滩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穿。

赶快穿好衣服!我可没想到你竟然是暴露狂!

由宇转过身去大骂。

对、对不起,我马上穿起来。

斗真边说边手忙脚乱穿起内衣裤。等到拉好防护服的拉链,斗真登时觉得心中舒坦一多了。

由宇慢慢转头朝后看了一眼,看到斗真穿好衣服,脸上流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好久不见。

大约十五天又十七个小时不太能说是好久不见吧不过就算说得含蓄点,也觉得能再一次见到你确实不坏。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却完全没有那种要在重逢的喜悦下跑过来拥抱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对看到那种东西的不满。

可、可是,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吧?

扯平?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那次是我看到

斗真另一边的脸瞬间又挨了一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面上。由宇的脚掌往下一踩,让他碰在地上的鼻尖深深陷进沙地。

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这个扑杀宣告,斗真只能默默地连连点头。尽管视线中留有挥之不去的疑惑,但由宇还是移开了脚。这个时候响起的锁炼声,让斗真的表情变得认真。

你又被铐住了?毒也打了?

这是当然的措施,我并不会不满。

可是

不用担心,就算铐成这样我还是比你强。

由宇毫不在意地说完这句践踏斗真自尊心的发言后笑了笑,但表情马上又黯淡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庆祝重逢的时候,这点只要看看四周,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吧?

斗真察觉了混在空气之中的焦臭味。离开岸边,走进这片废墟一步,眼前展开的光景让斗真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许多冒着黑烟、破坏的痕迹还非常新的各种机械,以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堆积如山的断垣一残壁。

你懂了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

说到这里,斗真就想起了船上发生的事情。

是那只蜘蛛Leptoa。

好了,说说你来到这座岛上的理由吧。

这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而且

就在这时,晚了几步赶来的一群人出现了。是伊达、志村、星野、石川跟太田,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总算追到了几个字,喘得肩膀上下摆动,跟由宇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大不相同。

还不只这样。除了伊达以外的人物,都对斗真这名突然出现在这种孤岛上的少年,投以怀疑的视线。这股查问他是谁的无言压力,让少年十分狼狈。

伊达则多半是心里有底,看到斗真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在看到斗真红肿的脸颊之后,对由宇说了一句话:

看来你的目的是达成了。

由宇也没理会伊达的话,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借用了ADEM的装备来到这座岛上,这就表示原来如此,这件事显然有牵扯到真目家啊。

穿针引线的人多半是八代吧。

斗真还没回答,由宇跟伊达就已经推导出答案,彼此点了点头。

志村与星野等一干自卫队员尽管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但也觉得反正ADEM做的事情,当然不会跟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小兵讲,便姑且不说什么。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由宇坚毅的话声在雾中响起,她从正面注视斗真的脸。斗真还觉得她的脸有种让人身在梦中的感觉,然而被狠狠揍过的左右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却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嗯,好啊,你尽管问。

你为什么来到这座岛不对,考虑优先顺序,我应该先问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有阵小小的挣扎,她竖起柳眉,重新问过。而她重新提出的问题,却很难让人理解这种问题怎么会比较优先。

四月的海会冷吗?

咦?海?嗯~也不会太冷。一定要说的话

还算挺暖和的,是吗?

嗯。本来我还想说四月的海水怎么会这么暖和,实在是非常奇怪,会不会是因为我当时太紧张了?

不,那多半不是你的错觉。

这样啊?那这是异常气候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事还不只这一件。地震的次数太多,从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震到明显有在摇动的地震,已经发生了七次。

这样啊?真不愧是地震大国日本。

由宇打从心底仰天长叹。

我是该觉得对你要求紧张感的自己太笨,还是该对你伟大的天真表示敬意?你觉得哪一种才对?

我、我知道啦,只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嘛。

斗真赶忙辩解,但由宇却对他投以涂上强烈怀疑色彩的视线。

那可难说得很。不提这个了,还有其他怪事。

什么怪事?

就是味道,你仔细闻闻看。笨蛋!不是我的味道,是空气的味道。

好像有混着一点怪怪的味道?啊,我不是说你,是空气,空气!

那还用你说!

由宇气得面红耳赤,不过大概又觉得再讲下去也是白搭,干脆抬头看看白茫茫的天空。斗真也跟着仔细观察,想了解在这片不知道尽头在哪儿的雾气里可以看见什么。但斗真唯一看得出来的,就是雾气非常浓。

这座岛原本盛产铜矿,再加上地震、空气中的异臭、海水温暖化跟浓得异常的雾,应该是导不出其他结论了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凑巧了,看样子果然是SIGMA的影响吧。真没想到长时间的照射可以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由宇望着什么都看不到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

发生什么事了?

状况可赞得很啊。只是我还需要具体的手段,才能确定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斗真在上次的事件里,多少已经习惯了由宇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但终究只是习惯,并不表示能够听懂。斗真在心中用力点头,告诉自己是这个少女缺乏让对方听懂的意识,绝对不是自己脑筋太差。

这点担心也是没用。那我要问另一个问题了,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由宇忽然把话头转到斗真身上。

斗真仔细而慎重地说起他一路辗转来到这儿的事情经过。包括遇到八代、真目家的介入、在船上遇到的神秘集团与使用神秘枪法的男子。至于何时何地以及为什么会遇到八代,他则刻意隐瞒不说。

是吗?情形我大概了解了,事情大致上都如我所料地进行着啊,有很多问题都变得很棘手了。不过呢,坂上斗真同学,刚刚的回答之中,并没有包括你跑到这里来的理由,不是吗?

咦?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说有很多政治上的问题,而立场上我比较适合参加。

他把八代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次,但这种说明当然不可能让由宇接受。

我就换个说法吧。为什么你这个人就这么喜欢穴手管这种麻烦事?你应该可以拒绝八代的请求才对,正常人根本不应该接受这种请求。难道说你已经忘记自己在上次的事件里遇到过多少危险了吗?

由宇的言语跟表情都很平静,但她确实在生气,这点斗直一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往自己睑上贴金,由宇应该是在担心自己没错。

然而她的眼神随即又转为同情,就让斗真摸不着头绪了。

你这种轻举妄动的等等,是这样啊,真是可怜。

由宇似乎想通了什么,自顾自地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问,同情又转变成了怜悯。

跟脑有关的疾病多半会有生命危险,建议你趁早去医院检查检查。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擅自把别人说成记忆丧失患者?两个礼拜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那为什么?

由宇再度以狐疑的眼神,重复同样的问题。

那当然是因为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这状况是不能大意没错,可是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可是可是你是女生啊。

斗真刚把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就看到由宇得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连串的对话,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以前也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头钻进危险的jiu纷里。那个时候我没有问出明确的答案,不过今天我可要你说个明白。我看不出我在生物学上属于女性的事实,跟你因为担心而闯进危险地带这两件事有何关连?

这时却有着意料之外的人物跑来穴话:

这位小姐,再说下去就太残酷了。

跑来穴话的人不是伊达,而是志村。他交互看了看斗真跟由宇的脸,贼兮兮地笑个不停。

为什么?我是在开导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由宇嗤之以鼻,摆出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男的是笨蛋。

由宇把笨蛋两字念得特别重,狠狠瞪了斗真一眼。斗真虽然问心无愧,但还是忍不住退缩。这时志村却帮了他一把。

不不不,男子汉怎么可以不笨呢?斗真,你说是不是?

咦?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当然是啦。男人就是要敢笨,女人就是要把男人当笨蛋,这才是万物运行的道理。斗真就是因为够笨,所以才是男子汉;是男子汉所以自然得要够笨。这位小姐,你懂吗?

由宇大皱眉头,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笨蛋跟男人这两个词可不是同义词吧?

意思都是一样。

由宇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来才恍然大悟地在手掌上槌了一下。

唔,我懂了,原来我离群索居太久,这期间男性智商普遍低落,让男性两字成了笨蛋的同义词。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由宇一脸深为忧心的表情,认为这种情形非常糟糕。志村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斗真则显得多少有料到她会往这个方向会错意,两人对看了一眼。

这位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大概吧。

斗真含糊地笑了笑。

斗真将目光往旁一带,看了看伊达,但他却始终没说话,一直注视着他们三个人。

不过大概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吧,接着又很干脆地开了口:

闲聊就到此为止,我们得去查查其他散开的部队情形怎么样,Leptoa也得处理掉才行。我要坂上也跟我们一起行动,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我简单介缙一下,他姓坂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也是我们LC部队的队员,先前没有介绍的她也是一样。只要资质和能力够好,我们对年龄或经验一向不予过问。当然他们至少也有成年就是了。

说起谎来还脸不红气不喘。

啊,我是坂上斗真。

我是第二十七普通科连队第二中队的石川下上。

我是太田下士,也是第二十七普通科连队第二中队的人。

我是同单位的星野伍长。

石川、太田与星野一脸狐疑的表情伸出手来,斗真伸手回握之余,心中佩服的却是他们竟然能把那些长到会让人舌头打结的单位级职念得这么顺。

我是第五分队队长志村圭吾,请多指教了。

志村则跟前面三人不一样,以爽朗的笑容朝斗真伸手。

我是坂上斗真,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斗真笑着点了点头回应。志村那好相处的个性,让斗真马上就产生好感。

这时由宇出声了:

自我介绍结束了吧?时间宝贵,我们走吧,我有事要查清楚。

你要去哪里啊?不是要回临时司令部吗?

星野一副不想再走路的表情问了这句话。

位于这个岛中心的垂直矿坑,我想去那边看看。

地点跟散开部队的布署位置离得很远,去那里有什么意义?

就连伊达的疑问,由宇也是爱理不理。

理由等我看完再说,希望是我杞人忧天。我不想无谓地把问题搞大,造成人心混乱。只是在确认其他部队安危的路上,稍微绕点远路而已。6

追踪到这里的目标原本是单独行动,但马上又与其他人物有了接触。从记忆媒体内搜寻的结果,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那艘船上的人物,只是目前无法确定。

目标又与五个人物会合。本次任务中最顽强的目标都众在一起,让瘫痪目标的成功机率有所降低。

在波浪间往岸上窥探的红色眼睛里没有一丝焦躁,就只是不停地认知状况,选择最为确实的方法。

为了确实猎杀目标,Leptoa从几个备选方案中挑出最适当的方法,接着就开始大角度迂回,以便走最短距离前往想定的上岸地点。

7

泛白的雾气迟迟没有散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听不到波浪声与风声,只见缓和的海流平稳地互撞,形成小小的漩涡。越走雾气就越浓,让肉眼的能见范围变得越来越小。

被雾气埋没的建筑物已经严重风化,脆弱得几乎随时都会崩塌。窗户已经破掉、木箱也开始腐朽、自行车锈到根本不能再骑,有些机械甚至连外壳都已经掀开。这些四处散乱的事物,都述说着这里已经长年没有人使用。

六个踩着规律脚步声的人,以及一个脚步声里混着异样锁炼声响的人,默默地走在里头。

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嘛。

走在前面的志村圭吾右手持枪,架在右手下的左手则反手握着手电筒,左右摆动灯光,以照亮行进方向。然而就如他所说,浓雾严重影响视野,连十公尺外有些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Leptoa一定已、已经跑到其他地方了吧?

走在他身后,说话语气显得比较懦弱的人是星野。

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对喔,记得星野你是两个月前才分发的是吧?算你倒霉。

是、是三个月前。

没什么差别啦,你说是不是?

走在星野旁边的石川突然被问到,稍微放松了紧张的情绪。

这个嘛,谁知道呢?

这个两边都不得罪的答案,让志村觉得很无聊似的耸了耸肩膀。

这时左侧回响起一阵东西倒塌的声响。

哇!

星野手忙脚乱地将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手上的枪口朝着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向四面八方乱转一通,紧张得几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而从上方用手按住这把枪的人,则是走在最后面的伊达。

冷静点,只是些石头还是什么垮掉了而已。

为什么会垮掉!一定是那玩意!那玩意一定就在那边!

海风吹了这么多年,没人去动也会垮的,再不然就是有老鼠之类的东西。

这岛上多少年没有人了,哪里会有什么老鼠!

在这种细节上,星野倒是表现出冷静分析的能力。

不然就是海蟑螂之类的玩意吧。

哪会有那么大的海蟑螂!如果真的是Leptoa怎么办?要是那玩意接近我们怎么办?

星野恐慌的情绪始终没有镇静下来,说话安抚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还显得有些火上加油。

不用担心,那丫头会第一个发现。

后半这句朝着由宇说的话,让伊达与斗真以外的四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到由宇身上。在众人注视之下,由宇有点伤脑筋似的答了一句话:

半径三十公尺。

并露出一副要他们别太期待的表情。

什、什么跟什么?

星野说话的声音还是一样在颤抖。

Leptoa如果在半径三十公尺内采取行动,凭我的听觉是可以确实掌握到。

由宇曾经展现过无数惊人体能,如今再也没有人怀疑她的话。然而众人好不容易放下心上的一块大石,由宇却又加了一句但书:

前提是它有在活动。动物在进行狩猎时,多半会一动也不动地等待良机。要是对方不发出任何声息,又完全躲藏起来,那么就算是我也很难事先察觉。

不光是星野,连石川、太田与志村都开始微微颤抖,不安地左右张望起来。

就算只是口头上安慰一下也好,你就不能说点比较乐观的话吗?

然后让他们掉以轻心?

伊达出声告诫,但由宇也只以正论反驳。她的眼睛朝着背后的天空看了一眼,视线的延长线上是一栋废弃大楼的屋顶。

怎么了?

没事。

由宇随即又将视线拉回雾气之中。

8

那女人可真敏锐。

在大楼屋顶上背靠水泥墙躲着的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美男子。两只手上拿着两把复古而豪华的。他的代号是G,又称Goldy。

只是开玩笑地把枪对过去都能发现,这是东方的神秘?

尽管一边把玩着枪,一边说着玩笑话,但他其实口是心非,心中产生的厌恶感情远多于感叹。她的容貌美得从远处也看得出来,但这足以让异性着迷的外表,看在Goldy眼里,却只能成为厌恶的对象。

尽管只是开开玩笑,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杀气吗?

这是Leptoa的实战侧试。除非对方企图从岛上脱逃,不然自己就不会出手,也不可以出手。妨凝侧试进行是违反行规的。

尽管多少有些自制能力,但下次看到那个丫头的时候,自己能够压抑得住冲动,不将邦妮跟克莱德里头的所有子弹打进她美丽的脸上吗?

谁知道呢?我可没办法保证啊,哼哼,哈哈哈哈。

Goldy笑了,那是一种有些脱轨的笑。

然而那也是Leptoa的工作。回想船上发生的事,这个想法就成了确信。那玩意确实有着毫不容情的凶残。

Leptoa可跟我不一样,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杀气啊,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Goldy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沙哑的笑声没有传到任何入耳里,就这样被雾气淹没。9

火药的味道直冲鼻孔,四处升起燃烧不完全的火焰与浓烟,老旧的建筑物上则有着全新的弹痕与焦黑的爆炸痕迹。躺在这之间的人们一动也不动,还没完全干掉的血积在柏油路面上,在风的吹拂下,表面出现了小小的波纹。

这就是第二分队的下场吗?

悲怆的一句话让由宇皱起眉头,用脚底磨了磨焦掉的柏油路。

好惨啊。

斗真把手从倒地的自卫队员脖子上拿开,沉痛地摇了摇头。

生存人数是零吗?就算早已料到,还是觉得太惨了啊。Leptoa的行动非常彻底。

这样就确定有两个部队已经被歼灭了,只希望剩下两个部队平安无事。

伊达的话听起来也只是口头上的安慰。不管是志村、星野、石川还是太田,在希望逐渐被剥夺的过程中,表情也开始变得憔悴。

第一分队少了一个人,有可能还活着

寡言的太田大概是看不下去,丢出了一句乐观的话,但最后却越说越小声。

也许吧,可是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还得查清楚其他部队有没有生存者才行。

可是,搞不好他就在这附近活了下来啊。

意见分歧的当下,由宇在四周晃来晃去地走了好一阵子,然后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把头歪向上风的方向。

怎么了?

是尸臭。如果是这里的尸体,味道不应该这么浓。

留下这短短一句话之后,由宇开始快步前进,斗真跟伊达等人也赶忙从后追去。

由宇在海岸线上停了下来,站在水泥的峭壁上往下看。大约十公尺下方的海面上,波浪静静地拍打着水泥墙。

而在波浪与水泥墙之间,可以看到死状凄惨的尸体漂着。

是尸体啊,这下可以确定第二分队全军覆没了。

不对,不是这样。

由宇不让志村沮丧下去。她无视于所有人询问原因的视线,跳过低矮的栅栏,往十公尺下的海面笔直地纵身而下。

什!

由宇就像往下掉似的,在几近垂直的陡峭斜面上往下奔跑,并在即将掉进水面之前,灵活地将镣铐卡在水泥墙的缝隙之间,停住下坠的势道。

还是一样那么乱来。

伊达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出一口长气。

我想对由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乱来。

斗真差点说出由宇的名字,但随即又改口说成她。这不是有意识之下的行为,而是用来避免让非相关人士知道ADEM的秘密而做的大脑保密措施发挥了功效。

把绳子放下来!

绳索放到了在下头喊叫的由宇手边。她俐落地将绳索牢牢绑在尸体上,然后自己先迅速地爬了上来。

这尸体挺耐人寻味的,麻烦你们拉上来。

才刚把尸体拉上来一点,每个人都弄懂了由宇话中的含意。虽然尸体的脸朝下,看不出到底是谁,但就算考虑到弧石岛上所发生的非常事态,这具尸体仍然显得极为异样。

因为尸体身上没有穿衣服。

没、没穿衣服?

星野吓得连说话声调都拉高了。

为什么会没穿衣服啊?

为了隐瞒死者的身分。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事。

等到尸体带着腐臭登上了十公尺高的峭壁,翻过来瘫在地上时,除了由宇以外的所有人都发出短短的惨叫声,往后跳开几步。

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每个人都一样哑口无言。

这名躺在地上的男性,脸皮被人完整地剥下。

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由宇若无其事地走近过去,就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整个动作就像是要叫醒睡着的人一样随意,但表情却有些僵硬。不知道她是在检查什么,只见她用手指顺着交杂泛黑血肉与白色脂肪的脸部表面摸过去,查看尸体口中的情形。伊达跟着从后面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得出什么来吗?

不是什么好结论就是了。

说吧。

有SPY吧。

你说SPY吗?

这跟尸体之间的关连性之低,让伊达忍不住拉高了声调。

要是听不懂英文,说是间谍也可以。

别开玩笑了,给我好好说明。

可以吗?

由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周遭。

要是我说出真相,在场的人彼此会开始疑神疑鬼。

说。

伊达强硬的语气,让由宇摆出一脸我可不管会出什么事的表情,开始进行说明:

推测间谍是为了扮成这个人物而将之杀害,并剥丢脸皮,才会留下这样的尸体。至于没穿衣服,应该是为了万一尸体被发现时,可以隐蔽尸体的身分吧。

为、为什么得要剥走脸皮啊?

星野已经不敢直视尸体,其他三人也都脸色苍白。这具尸体的死状就是这么凄惨而异样。

是为了彻底化身成这个人物。戴上他的脸皮,并与自己的皮肤同化,还能自由改变身体的骨骼结构。

这该不会是峰岛的遗产技术

斗真只是自言自语,由宇倒是面不改色地回答:

没错,这项科技已经公诸于世,作为医疗用途。虽然分类在OE级,可是应用范围很广,相当棘手。

什么是OE级?

O是open的O,就是已公开的遗产技术。

由宇的语调很平淡。斗真原本还担心如果是由宇发明的该怎么办,但在由宇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那就是直升机为什么会坠毁?

不就是被Leptoa打下来的吗?这还用问

由宇一瞪之下,星野赶紧住了口。

直升机的飞行轨迹,是从Leptoa出现之前就开始有异状的。而且直升机上的玻璃碎片,就散落在坠毁位置的附近。碎片上沾了血迹。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就算沾上有着胃液气味的血也不奇怪?要是我没看错,早在直升机坠毁的时候,操纵席前方的玻璃窗就已经整片都染红了。这代表什么?

等一下,你是想说负责驾驶的佐伯吐血了?他的身体可健康得很

伊达想起可怕的事实,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才低声问道:

是毒杀吗?

下毒的目的是?

应该是为了不让任何人逃出岛外吧。

令人联想到黑曜石的眼睛,尖锐地望向每一个人。

接下来的部分才是问题。是谁下的毒?

不、不是我!

星野赶忙否认。

等一下,又还不确定是现在在场的人下的毒,不是吗?下毒的人也有可能混在演习中散开的部队里面。

不可能,间谍就在我们之中。

由宇毫不迟疑地否定了志村的说法,后面还接上一句不得了的话。

你为什么敢这么肯定?

伊达以比平常更加严厉的目光看了由宇一眼。

只要想想看对方是怎么毒杀飞行员的,答案就很清楚了。

由宇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就好像是要人自己去想接下来的部分。

为了不让我们离开岛上,事先对飞行员下毒也是有可能。在那时

说到这里,伊达转为思索的表情。

原来如此,佐伯不是正规的飞行员。如果前提是针对飞行员下毒,就不可能是演习中散开的人下的手,因为只有后来在场的人知道佐伯会驾驶直升机。

这结论不怎么有意思,不过答案就是这样。这具尸体上剥下来的脸皮,就戴在我们之中某一个人的脸上。这里头没有嫌疑的人,就只有身为女性的我,以及后来才出现的斗真。

斗真看了看剩下的每一个人,也就是伊达、志村、星野、石川与太田这五个人。

等一下,为什么只有你们没有嫌疑!像这小毛头也是,谁知道他其实是什么时候上岸的?还说什么女性不女性的,我看你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帮自己开脱而已吧。

由宇用笑容回应星野的指责。星野再也说不下去,因为由宇脸上所挂的笑容就是有着这样的震慑力。

看吧,这下可不是开始疑神疑鬼了?

说完由宇就将脸上的笑容转而朝向在场的众人。

1O

这时机巧得让人只能觉得是在故意找碴。

就在众人相互疑心之际,一阵仿佛被活生生撕开的凄惨叫声,刺激了众人的耳膜。

怎、怎么了?

所有人转而面对的方向,就跟第二分队全军覆没的地点正好一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弥漫的雾气中,这阵痛苦而微弱的叫声听得非常清楚。

命救命啊。

有人倒在地上!

斗真情急之下就要跑过去,由宇却俐落地伸脚一绊。

你做什啊!

整个人往前扑倒的斗真,被从后面盖在他身上的由宇强行将头往下按,被迫跟地面来了个热烈的吻。

安静。

尖锐的斥责声显得非常认真,其他人也发现情形不对,拿起枪布署战斗队形。

怎么了?

斗真小声询问,由宇则回以一句简短的:它在。

你是指Leptoa吗?

斗真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好痛,救命好痛

唯有这让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的呻吟声没有改变,时间就这样无意义地流过。

真的在吗?

志村这句话成了导火线,石川突然跑了过去。

石川,回来!

我不要紧。

石川不听伊达的制止,一边朝左右警戒,一边靠近求救的声音。

不要出声,我现在就去救你。

当石川在那个人的身边单膝跪地,而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也开始觉得由宇那么小心提防原来只是杞人忧天。然而现实却将这一切想法完全推翻。

就在石川正要抱起伤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才刚看到这个人的身体一瞬间飘上空中,紧接着就被切割成几十块肉块。在四处飞散的血与肉之间,还可以看到闪亮的银丝,但能够及时察觉原因就出在这些银丝上的,大概也只有由宇了吧。

还来不及发出死前的惨叫就成了细碎肉块的尸体,将鲜血溅了石川一身。

啊啊

大脑的反应跟不上状况的变化。而慢了这一步,就决定了石川的生死。

快跑!

由宇的喊叫也是为时已晚。

割碎伤患的银丝光泽缠上了石川的脚,转眼间就缠得极紧,撕裂皮肤与肌肉,直陷进骨头里面。是Leptoa那连直升机都能切断的切割索。

石川的嘴张得老大,几乎让人怀疑他的下巴是不是脱臼了,表情更因痛楚而扭得乱七八糟。可能是因为太过疼痛,反而没有喊出声音来。

石川!

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同袍被杀而往前站了出来的太田,也同时受到银丝的攻击。

切割索粗暴地拖着石川倒地的身体。顺着切割索看过去,就看到一处周围光线昏暗,疑似团体庄宅的建筑物入口。

太田的手指在地面上乱抓,不想让自己被拖走,但这个举动却只多让他的指甲剥落而已。

伊达与志村赶忙开枪射击银丝,但子弹很难命中这么细的目标,就算命中也打不断,只会让子弹被弹开。

转眼间石川与太田的身体,就被建筑物昏暗的入口吞没。痛苦的惨叫声在建筑物内回荡,连待在外面听起来都非常大声。

我会死!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哇!

呜哇,啊啊,啊呜!

惨叫以不自然的形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从建筑物内传来的压碎肉块声音。

就在每个人都惊讶得哑口怨言的当下,玻璃突然破裂,有东西飞了出来。

经过两三次弹跳后瘫在地面上的,就是已经不成原形的石川与太田。

手脚往奇妙的方向折弯、肌肉跟骨头都从伤口中翻了出来,只有脸部没有损伤,明确地留下了恐惧与痛楚的痕迹,反而更凸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场的男性在恐惧而非警戒心的驱使下,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趴在由宇下面的斗真闭着眼睛,摒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到现在他才搞懂为什么由宇要把他按在地上。光是听到死前的惨叫,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漆黑的感情开始脉动。要是当场看到尸体被切割得不成人样的光景,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另一个自己。

看来是走了。

由宇才刚把身体从紧张之中解放出来,就从斗真上面站起,然后就好像刚刚的小心谨慎都是骗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走向那曾是石川的物体。

别、别开玩笑了,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人!

大声怒骂的人是星野。

是为了造成我们精神上的压力,过度的压力会引发失误。只是就我看来,这种思考逻辑还天真得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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