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幻听。」
「这是前世的羁绊。」
「是你的妄想。」
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被否定,不过对她却没有任何影响。
大概有十秒钟的时间,两人沉默地望着对方。她那依旧长得夸张的浏海因为湿了而几乎贴住半张脸,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但是从她的态度看不出有让步的迹象。
她一定认为自己说的是正确的事情吧!
十知道要说服她是自讨苦吃的行为,于是决定让她早点走人。
和她讲什么常识和社会伦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你出去。」
「是的。」
接到十的命令,她如同以往地点点头。
当她站起身伸手要去攀爬窗户的时候,十又再度叹了一口气。
[从大门出去。」
「是的。」
十送她到大门口,也顺手打开了电灯。
雨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鞋子穿上后,回头望向十。
「干嘛?」
「十大人总是一个人在家吗?」
「那又怎样?」
「十大人的父母呢?」
[不用你管。」
十发现自己的语气变得又低沉又冷酷,这不是因为她说的这些话让他对自己感到可怜。
只不过,他不喜欢别人提到有关他父母的事。
十像是威吓似地瞪着娇小的雨。
「对,我是只有一个人!不过,我不需要同情!不用同情我!我没懦弱到要别人同情!」
在深夜的静寂中,回荡着十的怒吼,声音传遍了房里的每个角落,而雨只是平静地听着,
看到她这种态度,十更怒不可遏,正想再对她吼骂一次的时候,雨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十大人一点也不懦弱。」
「当然!我很坚强!所以」
「所以也不害怕孤独。」
「对!」
「可是坚强和寂寞是不一样的,十大人。」
[」
「坚强的人也会有寂寞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
「我就是为了您而存在的。」
不知何时,反而是十的气势被压倒了。
不,也许一开始就是如此。
雨总是保持着坚毅的神情,像是看透了十的心似地。
然后平静地说出奇怪的话。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您感到寂寞。」
[干什么?你想说要我依赖你这类的话吗?」
「我就是为了您而存在的。」
这家伙的执着太不正常了。
也可说是走火入魔。
你只不过是个电波女,凭什么对我说教?
虽然想狠狠地骂她一顿,但后来还是没这么做。
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样做的话,就像闹脾气的小孩一样逊。
被这么一个个娇小的少女如此看着,他却连一句话都无法完整地表达出来,这点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看到十的视线移向别处,雨微微地鞠躬后打开门,外面狂风暴雨似的雨声与湿气猛然吹入屋内.
雨向门外跨了出去。
她从袋子里取出来的折迭伞,被强风一吹,几乎快要折断了。
[等一下。」
十叫住了正打算静静离开的她。
留下在原地慢慢回头的雨,十走向浴室.
他拿了一条毛巾回到前门,犹豫了一下后,对雨招了招手.
「你过来。」
「是。」
虽然心中存着疑惑,雨还是听从十的指示。
十把毛巾摊开替她擦拭头发。
「十大人不需要这样」
「没关系,你静静的不要动。」
他以前从来没有帮别人擦头发的经验,不过,现在这么一试,感觉倒也不那么讨厌。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想这么做。
大概是想做一点反击吧!
对这个家伙除了困扰以外,并没有参杂其它感情,也不可能会有。
「上次你来我家,也是全身被雨淋湿,今天你来的时候,应该有撑伞吧?」
「是的,但半路就收起来了。」
在爬鹰架时双手应该会空下来,不可能拿着东西。
在下大雨的深夜里,她居然爬着鹰架上来。
「你是笨蛋吗?会感冒的。」
「我的身体还算满健康的,没问题。而且我喜欢水,也很会游泳。」
还是一样的平淡语调,却让十差点笑了出来。
这家伙的名字取得真妙,果然和水脱不了关系。
雨的头发很长,擦拭起来很费功夫,过了一阵子
擦睑而与她面对面时,十竟然看到非常特别的表情。
困惑和害羞。
她低垂着眼帘,在一瞬间,脸颊仿佛微微泛红。
可能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形吧!
「虽然现在是六月,头发湿湿的一样会冷喔!」
十轻轻地敲了雨的头表示擦好了。
这么一敲才发现雨的头发刚好在最适当的高度.
对十来说不管是敲头或摸头,她这个高度刚刚好,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真的去摸,接着他从鞋柜里拿出一把伞,若无其事地递给她。
「用这把吧!」
「不,我已经有带了」
「你那把太小了,我家的比较坚固。其实,是我老妈喜欢用这种的。」
「那么,我就暂借了。」
雨接过雨伞,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深夜打扰十大人,失礼了。」
「真是的,你真的很没礼貌,以后要来,要规规矩矩地从门口进来。」
「是,我知道了。」
雨再次行了礼后走出门口。
十把门稍微打开,看着她进入电梯。
等她的人影离去,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窗户对着外面不甚牢固的鹰架看傻了眼。之后十钻进被窝里,很快地睡着了。
是因为累了?还是因为心情变得比较放松了?
池什么都没想就沉沉地睡着了。
「啊、啊——」
午休时间时,美夜指着十带来的午餐惊讶地大叫。
「干嘛啦?你在啊什么?」
「因为你今天不是带男子汉便当呀!」
「用看的就知道了吧?」
十平常的午餐只是几个随便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饭团,但今天却带了个便当盒到学校来。
[原来如此,堕花同学真厉害。」
「啥?」
「少女的心意呀!」
「少女的心意?」
[阿十,就算便当有点不好吃,你也要跟她说很好吃,谢谢你才行唷!」
「你在说什么鬼话?」
显然美夜误会了。
「呃,那个不是堕花同学做的便当吗?」
「不是,这个是」
说到这里十顿了一下,但他心想反正也没必要隐瞒,于是就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老妈做的。」
「阿十的妈妈?」
十点点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点苦涩。
今天早上起床后,这个便当就摆在他房间的桌上,便当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上面有一个鲜红的唇印以及用毛笔写的妈妈留三个字。似乎是母亲在他睡觉的时候回来过,而且做了便当。接着又一声不响地离开,看来,她好象只是专程回来做便当而已.
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平常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只有在心血来潮时才会想要好好扮演母亲这个角色。
十本来想把这种便当丢掉算了,但最后还是放到书包里。他很不爽像这样偶尔才会突然付出关心的母亲,不爽期待这种关心的自己.不爽打从内心感到高兴的自己,不爽他竟然很喜欢母亲做的便当。
十带着互相矛盾的感情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并打从心底认为亲子的关系真是麻烦。
美夜看起来好像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十完全不予理会便开始吃起便当。
卤南瓜超好吃。
料理里面有没有爱和味道根本没关系,十是这么认为的。
「哦——,原来不是堕花同学做的啊」
美夜也打开自己的便当,一边吃一边说。
「废话!再说她干嘛要做便当给我?」
「因为阿十和堕花同学不是在交往吗?」
[我和她?」
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耍马上澄清才行。于是,十一边用力地摇头一边努力地说明。
「怎么可能!」
[真的?]
[永远都不可能,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是违反世界的真理,是对神明不敬。」
「否认成这样,反而更像你在骗人」
「我没有!」
十又否认了一次,美夜不知为何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开心地笑了。
然后她拿着自己的便当走过来霸占十前面的座位。班上有四分之三的人都去学校餐厅吃饭,所以空位很多,虽然有人不喜欢自己的位子被别人占去坐,不过,会对班上最受欢迎的人——纱月美夜kang议的就几乎没有了。
相反的,大部份的人都会大方地让给她坐吧!
「那以后我也可以偶尔像这样和阿十一起吃饭椤?」
「给我一块炸鸡我就会考虑看看。」
「欢迎享用。」
美夜捧起自己的便当递到十的面前。
十闲手拿起炸炸鸡放到口中。
挺好吃的,这句话还没到喉咙又咽了下去,改成问美夜:
[你都自己做便当啊?]
[看就知道了吧?你看,这里有写MADEBY美夜.]
[才没有.]
这么说起来,十想起一件事。
[雨那家伙说过她不会做饭,所以要她做便当更不可能。」
「连这种个人情报你都知道了呀.」
「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啊!」
「那是只有对你才这样的。」
「你问我之后,我有跑去问其它人,听说堕花同学这个人真的是神秘到家了.就连她班上的同学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兴趣、家里有几个人或是住在哪里呢!而且就算当面问她,她也不会讲的唷。」
[这个吗]
其实这也不意外。
因为十一开始对堕花雨的印象也以为她有这种封闭的人格。
但实际上,与其说是封闭,不如说是迷宫还比较恰当。
虽然迷宫里错综复杂,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出口。
或者只有对十,才有向导来帮他在里面带路?
「阿十和堕花同学很谈得来嘛!」
[普普通通。]
「要怎样才能和她交朋友呢?」
[不知道。」
每一个都是十不想回答的问题,所以他就含糊带过。
美夜虽然嘟着嘴白了十一眼,但没多久就放弃追问下去了。
只要十一有抗拒的意思就不会继续深究这一点,美夜和雨倒是十分相似。
她们这种个性对十而言是再好也不过的。
「啊,对了,藤岛同学很吃惊唷!」
「吃惊什么?」
「因为她听说堕花同学是升学班的。」
「也是啦,我刚知道时也吓到.」
十偷偷转过头去,藤岛香奈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地一边看着小说、一边吃着便当。用餐时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吃似乎是她的习惯,因此在午休时间她也总是独自一个人。她是涸依照常理行事的人,电波系的堕花雨成绩竟然比她优秀这个事实,让她很不愿意接受吧!
以前雨来教室时,香奈子还教训过他:最好别和那个男生交往.但最近她的态度却改变为半默认状态.这种态度也许表现出她的心情吧.
不过,只要有发生什么事,她仍然会板着脸大吼「柔泽!」这点倒是没变。
「堕花同学和藤岛同学,好像合不太来的样子耶!」
「因为她们两个都很认真,可惜方向刚好相反。」
[相反?]
[一个写实派、一个浪漫派,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没讲过几次话,但美夜似乎还不清楚雨有多不正常,好像只是觉得她有一点奇怪而关于这方面十也不想详细对她说明,只好赶快岔开话题。
「你好像很爱管其它人的交友状况,那你自己呢?」
「我?]
「没有男朋友或喜欢的人吗?」
美夜会受到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的私生活很规炬,虽然经常有男生追她,但不知道是不是家教很严的关系,从来没听说她下课后会到处闲逛,而且她也和十一样没有参加社团,几乎都是直接回家。
「我有点被感动到了。」
「感动啥?」
「我们认识到现在,阿十第一次对我产生兴趣」
美夜的反应也太夸张了,不过,的确正如她所说的。
基本上十欠缺好奇心,完全不会询问其它人的事情。
为什么会问这种事?
十试着简单地分析自己,最近好像很常发生类似的情况,可能是和雨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结果,自然而然地问对方私事的这种举动,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这算是进化?还是退化?
「我纱月美夜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喜欢的人。」
美夜像是发誓似地举起一只手如此说着。
「怎么不去告白?你一定可以简简单单就告白成功了。]
「恋爱哪有这么简单就成功的。就算成功,也是赢得很辛苦的成功,这才是恋爱。」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有喜欢的人,那就不应该跟我在这里吃饭吧!」
[这可说不定!]
一说完,美夜不知什么时候从十的便当里挟起一块萝卜干,放到嘴里轻脆地咬着。
十心里想,这家伙和雨在不同层面上,也一样是莫名其妙的人.
但这种感觉却没有给人不好的印象,这应该是她平时善于待人的关系吧.
[阿十,有朋友真好.]
[干吗忽然讲这个.]
[和朋友在一起很快乐.]
[我喜欢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是可爱的女生,一定会比和我在一起快乐二百%吧.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喜欢自己?」
「恩反正你没必要知道。」
「像我的话,我就很讨厌自己,所以,我才会想和别人在一起。」
这句话从纱月美夜的口中说出来,倒是颇令人惊讶的。
像她那么开朗活泼、受到大家喜爱的人竟然说她讨厌自己。
十把筷子放在便当盒上,和美夜眼对眼相视。他平常和别人交谈时,不会去看对方的眼睛。因为,人们都说眼睛会说话,他认为既然已经用嘴巴在讲话了,就没必要再用眼睛去传达过多的情报。
不过,偶尔也是有需要这么做的时候。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已经是很棒的人了,至少比我好很多。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谢谢。」
美夜嘻嘻地笑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笑容和平常似乎有一点不同。
像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我也要讲,在我认识的人里面,阿十也是很棒的人唷!]
[客套话就不用了。]
「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
一副毫不遮掩的样子,反而摸不透美夜心里在想什么。
堕花雨也是如此。
或是,女生全都是这样?
[阿十,下次我们去约会吧?]
「你自己去。]
[自己一个人怎么约会嘛!」
「别找我。」
[要不然,换成你来找我。]
这种轻松开着玩笑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和雨之间,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那个家伙竟然说我会寂寞。
简直把我看扁了.
想到这里,十把怒气对准了美夜的便当.
[啊啊!那是我留下来的最后一颗烧卖]
「少罗嗦。」、
束手无策只能苦笑的美夜,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就算试着去揣摩,但十仍然猜不透。
算了。
反正,女生的心思不是男生能了解的,他也不想去了解。
十一边咽下烧卖:心里一边这么想着。
下课回家的路上一如以往,堕花雨跟在十的身旁。
十的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她保持距离,但是对方根本就是我行我素,赶也赶不走。十自认为已经是个很不爱动脑的人了,然而雨好像又比他更缺乏思考,还是说,那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行为呢?他搞不清楚,就算问她,她也都照实回答的这种态度,更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再说,有人在三更半夜里侵入到自己的房间,而且还来到睡着的他的床边,这就像是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对方一样。
至少那天晚上就是如此。事后他冷静想一想,别说是感到毛骨悚然了,那天的情况就算要报警也不奇怪,因为十有可能被她的妄想所杀害。
十不难想象雨的手里拿着菜刀,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慢慢逼近而来的景象。
还是趁早和她一刀两断才是上上之策
虽然想这么做,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就算用冷淡的态度去对待她,她也不当一回事,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要用暴力让她退缩,十绝对不会考虑这个方法。
毕竟,他曾经答应让她跟随在身边。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虽然她以前说过当十觉得她会造成他的负担时,可以随时把她丢弃,那么其实十也不用担心什么,只要照做事情就解决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口。
简直就像是在考验自己耐力的极限。
走下地下铁的楼梯来到月台以后,或许是这里的空调比较弱的绿故,让人感到空气闷热不堪。刚才在外面被晒到流汗的黏腻感,此时变得更加强烈.十伸手到口袋里想拿手帕,却发现里面只有钱包。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拉一拉制服前的领口,让空气流进去通风,就在这时,旁边一只手递过来一条手帕.
是一条白色的蕾丝手帕.显然是女生用的.
[十大人请用.]
[不必.]
碰了钉子也看不出失望的样子,雨只是静静地把手帕收了回去。
她的浏海还是一样长,但却显出不受炎热的影响似地宁静表情。从短短的衣袖伸出来的雪白纤细手臂,连一滴汗珠也没有,她的双唇紧闭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在呼吸。然而这么闷热的天气竞对她毫无影响。
她这幅摸样令人联想到傀儡戏里的木偶,如果有人在她的四肢系上丝线,当作木偶来操纵的话,大概也不奇怪吧!
或者应该说,她像个有灵魂附身的木偶。
「你不热吗?」
[还好」
「你喜欢夏天吗?」
「我对季节没有喜不喜欢的问题。」
每次都是这样,和她连这种普通的对话也接不下去。
进了电车后,里面的冷气让人感觉很舒服,除了搭车的学生又多又吵这一点以外,倒还
算舒适。十挑了个车门旁的位子站着,雨也马上站到他旁边。
他们两人的身边就像是有透明的力场包围一样,其它学生都不敢靠过来。柔泽十本来就是校内有名的不良份子,即使头发染黑,大家对他的风评依然没有改变,能避则避,能闪则闪。
车厢里悬挂着许多报纸的广告,其中有一张广告单,刊载着无聊的演艺界新闻与跟踪狂特集的内容。
那是艺人叙述被跟踪狂追逐的经验谈。
这个女生也算是某一种跟踪狂吧
十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视线移到其它的广告上。反正雨只会静静地站在旁边,也不需要特别去顾虑她,一直以来她也从来不会主动找话题来聊。不过,十也有点好奇,像她这样静静地跟在他身边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周刊的广告标题之中,有一个关于连续杀人魔的报导吸引了十的注意。现在这个事件在热门新闻里已经掉到第六名,但受害者仍然不断地出现。不过,电视还是经常邀请一堆学者作心理分析,而最通用的说法则是犯人是个精神异常者。十忘了曾经在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它指出所谓的心理分析,是一种只存在于相信它的人之间的通用规则。
虽然那大概是什么八卦杂志之类的小专栏,但十却相当认同它的意见。人类的精神不能只用像数学那种既定的方程式来判断,他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判断。用一定的理论推演至一定的结果,人性哪有这么简单.
他之所以这么想,大概也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自己别人这么分析吧!
「你觉得这个犯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闲着也是闲着,十指指吊在车厢里的广告问雨。
雨读了一会儿之后带着歉意的语气回答.
「我可能说得不准]
「不用太认真,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我想知道你对这个事件有什么看法。」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件。」
「那当然,没有理由就被杀死,死也不会瞑目吧!」
「我觉得有理由。」
「啥?你说那些受害者是因为有理由才被杀的?」
「对不起,我没说清楚,有理由的是犯人那一方。」
[杀人是有理由的?」
「是的。」
一你没说错吧?电视也有说,这是随机杀人的事件,虽然行凶的地点好像有固定的范围,
但受害者的性别和年龄都不一样,怎么想都是犯人随便挑人来犯案而已,照我来看,一定是不知道哪个笨蛋脑袋秀逗了,用杀人来泄愤,再说,最近这种心理变态的人不是变多了吗?所以,犯人杀人怎么可能会有理由,一定是他随便找人杀好玩的啦!」
雨沉吟了一下十所说的话,然后静静地回答..
「杀人的行为会消耗非常大量的体力,而且做太多次,也有极大的风险。」
「所以我才说犯人根本连想都没想就」
「受害者是不是都死了?」
「对,全部都死了。」
「那么,我想犯人应该还是有某种理由。」
「不就是泄愤?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抓狂,然后看哪个人不顺眼就把他宰了。」
「没有理由的话,是不会生气的。」
「是吗?这种事很常有吧!」
「就算是没有道理的理由也算是理由。生气是一种很累人的情绪反应,没有理由的话,是不可能生气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十一瞬间也同意了她的说法,但马上又想找话来反驳。
不行,怎么可以被她说服。
虽然知道是强词夺理,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不过,演员就有办法做到,他们随时可以把生气演出来。]
「的确,经过训练之后是有办法做到,但在情绪上的负担是不变的。举例来说,哭泣这种情绪如果维持一个小时就会消耗很大的体力,笑也是,当然愤怒也是,都一样很累人,如果照十大人所说的,犯人没有任何理由就生气,然后随便挑选被害人来犯案,而且又做了那么多次,这种行为对犯人来说,会变成一种非常大的负担,再加上会被警方追捕,他累积下来的压力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不然,你说他会有什么理由?」
「我猜想,恐怕是让他在杀人时不会感受到压力的理由。」
「那犯人是不是精神异常的人?」
「精神异常也有他自己的规则,不可能抱着完全失去自我的心态。」
「那么,你认为犯人是怎样的人?」
「大概是认为自己有某种使命感的人吧!」
「让人想去杀死好几个人的使命感是什么?」
[这个我就]
雨像是不想再说下去似地闭嘴不谈。
十把视线从雨的身上移至窗外,因为他们现在在地下铁里,外面当然是一片漆黑。
讨厌的封闭感笼罩着四周,视觉情报被阻断,思考能力却取而代之开始运转。
就像平常一样,雨的分析仍然很有说服力。
精神异常的人最懂精神异常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同样都是精神异常的人,说不定彼此还会产生认同感。
十认为,犯人是以某一种规则来犯案这一点应该没有错。平常看起来没有危险性的人,就像雨一样,外表很正常,但不知何时会突然心平气和地做出吓人的举动,不过,在他们的心态上,却认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人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吧!
结论就是,根本没办法从外表判断谁是犯人。
真是浪费口水的讨论。
车窗上映照着雨的身影,此时电车正好转弯,离心力让车里的人都抓紧吊环以免跌倒,她的身高比较矮,要抓到吊环恐怕有点吃力吧。
如果,这家伙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的话。
那么,我就是下一个受害者吗?
或者,这一连串的杀人和对我的效忠是完全不同的心态?
让女杀人魔服侍的不良高中生?
十自嘲似地笑了出来。
不好笑的黑色幽默。
笑完之后,十决定把这个事件思考到这里就好——
是因为舍命原因让他说出这种事情,现在她也不记得了。
好像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又好像没有。
她想,大概是自然地坏掉了吧!
人类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完成体了,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毁坏。
大家都以为那是成长,可是人生的终点只有死亡,所以根本不是成长。
果然只是慢慢坏掉而已。
在这个世界里身心逐渐地剥落,慢慢地失去它的功用。
「我有一个使命。」
当他一脸正经地这么说的时候,她就确定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曾经那么聪明的他,现在却变成这样。
从他滔滔不绝诉说的内容里,她感受到一股寒意,但她并没有打断他。
他最讨厌自己想做的事情受到阻碍。
他足足讲了二个小时。
反正就是说了长篇大论的借口。
她想回家了,所以催促着他做出结论。
「那么,结果你想做什么?」
「恩,所以我要去完成使命,因为我不能原谅他们。」
听着他兴奋的语气,好像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发怒。
当她明白一切时,是隔天看到新闻的时候。
她知道那是他做的,对于感到快感超越恐惧的自己,她全身发抖。
啊啊!这是无止尽的地狱。
我竟然在死亡的地方生存着。
真是太美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