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妹痴痴的望着唐缺,忽然听到瓜棚外一阵脚步声,一惊回头,却是那老人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回首一望,却见唐缺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大羞,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唐缺站起身迎那老人,两人便站在瓜棚外轻声说话,白小妹本想偷听,想想不愿让唐缺将自己瞧得小了,便忍住了,把腰间的缅刀ba出来,掏出一块丝帕轻轻擦拭。
那老人姓萧,便是此地的村长,萧老汉娶得是唐门旁系的女子,因此算是唐门的女婿,这一村子人,大部分都耕种的是唐门的产业,多多少少都和唐门有这亲戚的关系,像这样的村子,在唐家堡方圆三百里之内,星罗密布,不知道有多少。
唐缺小时喜玩爱闹,足迹踏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许多人都认识这位唐门最得宠的大少爷,他小时长得玉雪可爱,嘴巴又甜,又没架子,在这些乡村中的人缘十分之好。萧老汉在唐缺小时见过他很多次,夏天时唐缺常来这里吃瓜,黄老汉种的好西瓜,常送些到堡里,到了唐缺长大一些,唐笑天有意无意对他做些门里事务的培养,偶然透露,原来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萧老汉,暗中却是唐门旁系的执事之一,负责的是内门和外门之间的联系。像他这样两重身份的人,唐门之中有许多,而且彼此之间你不知我我不知你,只有职司有所关联的人互相之间方才认识。能够掌握所有人身份的,只有唐门门主和剪刀的负责人。
萧老汉一见唐缺便老泪纵横,不光是因为唐门遭到的惨祸,更是因为他独生儿子和媳妇,一个在跟着内门执事做事,一个在上官灵玉身边服侍,此次都已殉难,连刚出世不久的小孙女也没了。这一打击对萧老汉夫妻非同小可,萧老汉之妻本就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这一下悲痛欲绝,哭了两天两夜没停,竟也抛下了老汉撒手人寰,几日之间萧老汉丧妻丧子,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竟死绝了,幸好老天有眼,便在楚铁衣找上唐门前两天,他儿子媳妇带了孩子来爷爷家玩,走时老两口舍不得五岁的大孙子,硬留下来多玩几天,小孙女还在吃奶,离不开母亲,哪知道便是这一留,倒保住了萧家的一点骨血。
唐缺听了萧老汉的叙述,心中又悲又愤,对萧老汉道:“萧老爹,你们一家都为我们唐门所累,真是……”萧老汉白眉颤动,花白的胡子气的直抖,嘶声道:“大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们萧家世世代代受门里的照顾,你看,当年我爷爷逃难来到这里,是唐门收容了我们,起先把地租给我爷爷种,还免了几年的租子,门子里大爷们还教我爹,我叔武功,等到我爹那一辈为门子里立了些微末的功劳,门子便把土地给了我家,这一村子的人,哪一家没受过门子里的恩惠!没有唐门,我们这些人,几代前早就不是被蒙古人杀了,就是在饥荒里饿死了。我萧老汉一家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我儿子媳妇能为老祖宗,老爷,为唐门而死,那是我姓萧一家的光荣……大少,唐门不会灭的,唐家堡毁啦,可我们这些人还在,唐门不会灭!唐门不会灭的……”
唐缺心里感动至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着萧老汉枯瘦的双手,望着面前这精瘦矮小,满面沧桑的老人,他觉得信心百倍,是的,快意堂,朝廷,你们能毁了唐家堡,可你们能毁了唐门几百年在蜀中百姓心里的地位么?能毁了这些老百姓心里的唐门么?
是夜,唐缺和白小妹便宿在了萧老汉家中,萧老汉家是一个小院落,不大却是干净整齐,唐缺见到了萧老汉的孙子小虎,孩子正坐在小院的门槛上,远远看见萧老汉,便一下扑进老汉怀里紧紧抱着老汉的腰,一双乌灵灵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唐缺,唐缺心中一疼,可怜的孩子,才五岁便没了父母。
唐缺伸手抱那孩子,小虎缩了缩身子,显得有些害怕,却并没躲闪,将小虎抱在怀里,唐缺看到他苹果似的小脸,想起自己现下也和这孩子一般,与父母天人永隔,这孩子还有爷爷疼爱,而最爱自己的祖父也已不在了,不由悲从中来,眼圈登时红了。
小虎坐在唐缺臂弯之中,小小心灵只觉得这叔叔甚是亲切,看到唐缺眼眶有泪,便伸出小手去擦,唐缺一怔,心中一动,觉得和这孩子大有缘分。小虎一边给唐缺擦泪,一边道:“叔叔,你怎么哭啦,我不哭,阿爹说,男孩子不能哭哭啼啼的,他见我哭就要打屁屁的,你别哭啦,不然你阿爹也要打你屁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