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铁衣听了唐君伤的话,默然片刻,终于缓缓开了口。
“唐天豪,唐君伤,唐君愁,唐君怨,唐君恨,当年唐门八俊,只剩下了你们五人,想必你们定认为老夫是十恶不赦之徒!”楚铁衣银髯抖动,显然十分激动,声音中也有些颤抖:“便是这些随老夫而来的属下,知道当年老夫的所作所为,心中只怕也甚是不齿吧!”
厅中诸人见他神色奇异,都专心听他说话,一时之间,大厅中从方才斗得如火如荼的场面变得安静无比,只有楚铁衣略带悲怆的声音在回荡:“老夫本是孤儿,父母家人都在战乱中被杀得被杀,饿死的饿死,只我一人幸运,得先师救命传授了一身武艺。”
“当年我随先师出家为道,眼见得处处烽火,民不聊生。元蒙鞑子固然如狼似虎,便是那些义军,也大部分都是些乌合之众,祸害起百姓来,比起鞑子也不遑多让,我见了这般苦情,便问恩师,有没有一个法儿,能救那些和我一般遭遇的人?”
众人听了楚铁衣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当口怎么说起开国之前的事来?
楚铁衣不管众人奇怪的眼光,自顾自道:“恩师只说能救一人便是一人,我很是失望,我虽学了些武艺,可天下不平之事之多,又岂能是我一个小道士能管得完的!”
“这般过了些年,那些义军打来打去,总算有一股义军打败了所有对手,壮大起来,和元蒙鞑子正面相抗,这义军的首领厉害无比,手下兵多将广,个个都是英雄人物,直打得鞑子抱头鼠窜,终于被赶回了漠北!”
“大明朝从此定鼎,我当时不过十余岁,心中欢喜,便和天下千千万万的苦人一般,当真是无以言表。师傅他也十分高兴,此时我武功小有成就,正随着师傅四处云游,其时开国未久百废待兴,恰好有一年旱灾,师傅有心救灾,但他虽然武功高绝,可一个穷兮兮的老道士带着个小道士,又有什么力量了?便在那年,师傅想来想去,只好老着脸皮,带了我来四川,求他的故交唐门老门主捐些银子,救救受灾的百姓。”
唐天豪听到这里,****道:“那是洪武八年的事情罢。”
楚铁衣点头道:“正是,便是那一次,老夫第一次和你们唐门八俊见了面,那时候唐门八俊还只是八个少年,老夫也只是个小道士而已。”他顿了顿,苦笑道:“我当时和师傅云游已久,见武林中人人都对师傅尊敬无比,心道凭师傅的面子,借些银子还不是小意思,来了唐家堡,见到这般富丽堂皇的地方,更觉得此来定然成功。”
“当日师傅他老人家开口向唐老门主借款三十万两白银,这三十万两放在今日不算什么,但那时国朝初定,却是个了不得的数目,唐老门主便面有难色,迟迟不肯答复,我年少气盛,出言不逊,被师傅责打了几下,倒是唐老门主并不计较,答应捐了十万银子,更招待我师徒晚宴。”
“那一晚我嘴里吃着熊掌猴脑这般的山珍海味,珍馐佳肴,脑子里却都是父母活活饿死时的面孔,还有我那刚出世不久的小妹子,便是没了娘亲,没有奶吃,饿死在我这哥哥的怀里,她临死时,还在不停哭泣呀!”
说到这里,厅中诸人看着这手握重权,横行天下威风八面的老人,看到他腮边两行老泪,都是心中恻然,唐天豪唐君伤等人都想道,没想到这老魔头曾吃过这许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