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江边,小庙门前。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把油纸伞探了出来,伞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头颅。
老庙祝一只手抓着一把柴刀背在身后,紧张得有点抖抖索索。举着伞的手里还拎着一盏‘气死风’油灯,灯光照在站在门外的人身上,老庙祝的紧张才平息了下来。
这是一个白衣少年,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清秀的面孔有些憔悴,眼神有些茫然,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歹人,老庙祝扫了一眼少年身上透湿的白衫,这上好的丝绸,不是富贵人家,谁舍得穿?
唐缺看到开门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白发老者,虽然心情极差,但他不肯失了礼数,行礼道:“老丈,您好。”老庙祝忙道:“这位公子,这么晚有什么事啊?这大的雨,快进来再说吧!”说着用伞遮住唐缺,将他让进庙内。
唐缺随老庙祝来到大殿上,说是大殿,其实便是供奉龙王神像的地方,老庙祝见唐缺浑身透湿,满头满脸都是雨水,也不问唐缺来历,忙张罗着取干净手巾给唐缺擦脸,又去烧热水。看着老人忙忙碌碌,倒让唐缺十分过意不去。
幸好唐缺所带包袱里衣物都用不透水的油布包裹,加上他奔行速度奇快,倒没淋湿内里的衣物,随老庙祝到殿后房间换了干爽的衣服鞋袜,老庙祝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公子好俊的人才,,真是好比潘安在世,宋玉复生啊!”
唐缺被老人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再次对老人施了个礼,道:“老丈,在下是外地出来游玩的书生,错过了宿头,城门又已关了,遇上这瓢泼大雨,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明日定当奉上香火供奉。”老庙祝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公子爷这样的贵人肯住我这小庙,那是老汉的福气,好,好!”唐缺又道了几声谢,便由老庙祝在自己房间隔壁给他安排了间屋子住下。
老庙祝安排好了便告了声罪自去了,唐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一时不能入睡,他却不是不习惯这硬床,自从出了川境,他还没真正在床上睡过几夜呢!只是少年初动情怀,却遭遇这样的打击,任谁恐怕都是难以入眠的。
唐缺脑海里翻翻腾腾,一忽儿是铁灵儿明媚俏丽的笑颜,一忽儿是她听到自己身份时惊恐慌乱的面容,一忽儿又是那些悲苦莫名的灾民,一忽儿又是大悲禅师圆寂时的情形,乱七八糟让他头疼欲裂。
他这边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贴烧饼,那边老庙祝却也没曾睡下。这老庙祝年老成精,一眼就看出唐缺脸上有股郁郁不平之气,他这人一生无儿无女,人又慈和心热,最是喜和年轻人打交道,这时听到隔壁房间翻来覆去床板响动,不由心里一动,便想开解开解唐缺。
这老人倒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便翻身而起披了衣服沏了壶热茶,走到唐缺门前敲门道:“公子,你可睡了吗?”唐缺哪里睡了?忙答道:“老丈,在下尚未睡哩。”老庙祝便道:“公子既尚未睡,如此雨夜,便去老汉房中,咱们静*饮茶,促膝长谈如何?”唐缺一听,觉得这老人谈吐不俗,像是读过书的,他初遭情伤,正是苦于无人可以倾诉的时候,这老人和他非情非故,今夜促膝谈心,明日便即道别,岂不是倾诉的最好对象?当下唐缺便道了声好,他本是和衣而卧,马上起身整了整衣服,便开门随老庙祝去了老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