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心里疑惑,就问了出来,温夫人叹道:“能讲些甚么,左不过是守寡难过,拉扯儿女的艰辛。().我与老太太都是苦命人,同病相怜。”说完,她拉了孟瑶的手,嘱咐道:“你家老太太虽然爱犯糊涂,但心眼儿是好的,往后须得孝顺她,事事以她为先。”
孟瑶郑重应了,又问道:“娘,你只讲了这些,就让老太太哭成那样?应还有别的言语罢?”
温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骂:“就数你鬼机灵,偏不告诉你。”
孟瑶不依,扭着身子撒娇,温夫人却撑着不肯讲,只得罢了。温夫人没坐多大会子,便起身辞去,称十来天后大房必至,她须得回家提前部署,多作打算。孟瑶叫她放心存在贺家的箱笼,又再三叮嘱,若大房进京闹事,一定要通知他们前去帮衬。
温夫人离去后,贺济礼自外书房回来,歪在榻上散酒气,孟瑶念他这次出了大力,便作一回温柔小媳妇,执一把团扇,亲自来与他扇风。
贺济礼却嫌她力道太小,不得劲,夺过扇子猛扇一气,道:“还是园子里凉快,咱们游廊里躺着去?”
他是个大男人,使个躺椅躺在廊上倒还罢了,孟瑶媳妇家,怎好如此,因此只叫他自去,又叫两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跟去服侍。
贺济礼叫丫头们先将躺椅搬去,自己落后一步,问孟瑶道:“可还想吃葡萄,待会儿与你捎两串回来。”
孟瑶笑道:“甚好,还是那种青葡萄,我嚼着有味。”
贺济礼回想那满口的酸涩,直诧异她的喜好,转身去了。
贺济礼刚走,知梅便凑近了禀道:“少夫人,有个陪老太太一起来的小丫头,替小言捎了封信来,先前少夫人一直不得闲,我便留下了信,替少夫人赏了她两钱银子。”
知梅是一等大丫头,掌管孟瑶盛放零散银子的钱匣,照着孟瑶订下的规矩,凡一两银子以下的打赏,她有权自己作主,事后禀报即可。
孟瑶点了点头,遣退屋中其他下人,接过信来,与知梅同看。桑皮纸糊成的封筒内,装有一张草纸,上面并无字迹,只有几幅画,看似用烧过火的黑木条画的。
知梅撇了撇嘴,道:“咱们家也算得个书香门第,乡下老家,竟连笔墨纸张都无?”
孟瑶笑道:“他们又不识字,要那些东西作甚?”
“那倒也是。”知梅也笑了,继续瞧那张纸。
纸上的画,共有三幅,虽然粗糙,但也看得出,第一幅画的是一名女子,身上划了许多道黑线条;第二幅仍旧是那名女子,身上的黑线条不见了,浑身光溜溜,身旁还有一箭头,指向第三幅画中的男子。
知梅看完,一头雾水:“这画的都是些甚么?若少夫人允许,等她回来,我要亲自教她写字,不然真误事。”
孟瑶却笑道:“不会写字也有不会写字的好处,譬如这样一封信,就算落到他人手中也不碍事,因为别人看不懂。”
两人一阵大笑,知梅问道:“少夫人看懂了?”
孟瑶点头,折起信纸,塞回封筒,再走到桌前坐了,命知梅备笔墨纸砚,也画了一幅画,不过,画上仅有一扇门,一扇紧闭的大门。
知梅看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想问,又不敢,只得依照吩咐,将孟瑶画的画吹干,折好,装进封筒,交由个小厮送去乡下。
过了会子,跟去园中的小丫头送青葡萄来,道:“大少爷怕大少夫人等急了,命我先送两串来。大少爷还说了,叫大少夫人莫吃多了,免得酸倒了牙,晚上咽不下饭。”
此话讲完,笑倒了一屋子的人,孟瑶不知该乐该气,哭笑不得。知梅亲自洗了葡萄,使一块干净帕子托着,去皮去籽,奉与孟瑶。孟瑶连吃三个,胃中突然一阵翻腾,忙用托葡萄的帕子捂住嘴,忍了好一会子才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