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更衣换妆毕,孟瑶带了冰镇凉饮,到归田居去看小兄弟与小叔子。()她还未进门,就听见屋内传来贺济义无精打采的声音:“孟里,你还真是无趣,连赌钱都不顽。”
孟瑶一惊,正要掀帘,却听见孟里答道:“你赌钱,不过是为了多赢几个,可我家又不缺这些,赌它作甚?”
这话虽有炫富的意味,却让孟瑶很是欣慰,她走进屋去,看着贺济义道:“教唆人行赌?本月月钱、工钱,全部扣光。”
贺济义正想继续劝说孟里呢,忽闻此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嫂,嫂子,全扣光?你是玩笑罢?”
孟瑶满脸严肃,道:“是不是玩笑,等月底领钱时,你就知道了。”
贺济义晓得,孟瑶是言出必行的主儿,她既然这样讲了,那月底肯定没钱领。他一想到不但没了月钱,还要白守一个月冰窖,登时欲哭无泪,怪罪孟里道:“你还真是个灾星,一来便害我失财。”
孟里虽然自己不服孟瑶管教,却极乐意看见别人在自家姐姐面前吃亏,当即笑着回嘴道:“当心你的言语,别又被我大姐罚。”
贺济义被罚钱,本就难过,再听见孟里抢白,更添气恼,挥拳便打。孟里文弱书生,哪经得起这一拳,幸亏孟瑶手疾眼快,迅速将他拉至一旁,才躲了过去。
贺济义没打着,认定孟瑶偏心,气呼呼地进里间去了,再不肯露面。孟瑶无奈摇头,带孟里回到第三进院子。她寻思着,孟里学业要紧,不能由他跟着贺济义厮混,于是等贺济礼回来,与他商量过后,将孟里的住处,安排在了外书房。
晚上,贺济礼听孟瑶讲了温夫人去西京的事,并不怎么吃惊,道:“又不是没带奴仆,岳母在城中待久了,出门游山玩水,这也没甚么。”
孟瑶经他这一说,觉着有理,心便放宽了,吹灯歇下不提。
十数天过去,到了月底,孟瑶与贺济礼都忙碌起来,一个结内帐,一个理外账,没个歇脚的时候。
这日适逢假期,贺济礼便到帐房坐了,摊开账本,摆上算盘,专心算账。正当他将那算盘珠子拨得起劲时,忽闻门外小厮禀报:“大少爷,有人上门讨账,您见是不见?”
贺济礼做生意这几年,精明谨慎,向来只有他向别人收钱的,没有别人上门讨账的,因而听得这禀报,笑骂:“糊涂东西,准是别个上门送钱,这也能听混?”
小厮连连摇头,道:“大少爷,真是上门讨钱的,称我们贺府欠东街商行纹银一千两。”
一千两?不可能。贺济礼满腹狐疑,但因小厮言之凿凿,只好命他将来人请至偏厅,看茶接待。
待他锁好账本,走到偏厅,只见两名商人打扮的汉子,正坐在那里吃茶。那两人见贺济礼进来,起身行礼,言语倒是恭敬,道:“贺少爷,自月初到月末,贵府在我们商行共购散冰一百六十盆,整冰两百块,共计纹银一千两,当初约好月尾付钱,因此我们兄弟俩奉掌柜之命,前来叨扰。”说着,将一张账单递过去。
贺济礼接过来一看,条目数额,与两人所述不差分毫,账单右下角,则有贺府的小小印章,他这才明白,自家后院用的,冰窖藏的,这些那些冰,是打哪来的。
甚么有免费的冰用,原来是孟瑶打了府上的旗子,到外面赊来的,贺济礼咬牙切齿,尽管偏厅未摆冰,他却觉得后背凉飕飕——又被自家媳妇算计了。
两名讨账的商人见他神色有异,赶忙添了一句:“本商行一贯的规矩,是概不赊欠的,全因贺少爷在生意场上久有信誉,才破例赊了一回。”
话讲到这份上,贺济礼还能说甚么,就算只为了自己的信誉,也得将这一千两银子付了,更何况,那些冰的确是他府上用了的,并未冤枉他。他苦笑一声,收起账单,回帐房取钱,刚打开钱屉子,小厮赶着来报:“大少爷,多取一百两,有工匠头领上门,讨要挖冰窖的工钱。”
贺济礼朝桌上重重捶了一拳,取出一千一百两银票,交由小厮送去。此时他再也无心算账,锁好钱屉,怒气冲冲地,拔腿奔向后院。
这会儿孟瑶正在发月钱,面前账本钱箱等物,摆了满桌,旁边还站有讨钱未果,骨碌着嘴的贺济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