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这个办公室。这是一间两间屋子打通的大办公室,最西面是一排从南到北的书柜,书柜前是老板桌与老板椅,老板桌北面放着一个柜子,几株高大的盆景树点缀周围,再前面则是一圈沙发,东侧墙上则悬挂着一个横幅,“讷言敏行”四个大字倒也写得遒劲有力,桌子、椅子、沙发质量考究,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在沙发旁与防盗门之间,还有一扇门通向另一个房间,估计是休息的地方。
季书记估计个头并不高,身材不胖不瘦,只是发际线已明显靠后,文光斗想,这就是大姐夫说的南河镇的“十三爷”了。
季书记的笔龙飞凤舞,写得很快,一边写一边甩出几张单子,说,“这几张不批,不该花的钱谁也不能批。是不是,小谭?”年轻人忙微笑着说,“是,是不太符合规定。”
季书记接着又说,“以后报销就定在星期五签字,集中起来签,我没有那么多闲功夫,五千块钱以下的单子不要给我签,直接找李镇长签。老唐?”文光斗感觉他的声音浓重响亮,气势十足。后面一个戴着眼镜黑黑的长脸胖子赶紧应了一声。
季书记批完后抬起头,问,“你是怎么回事?”文光斗稍一犹豫,马上反应过来是跟自己说话,忙说,“季书记,您好,我……”还没等他说完,季书记打断他说,“长话短说,不要啰嗦。”
文光斗本来想象着季书记一个人在办公室,见面能把自己的经历与优势好好汇报一番,争取打动他,却没想到,这里是人来人往,刚才又有敲门声,估计门外还有人在等着,现在当着这几个人,季书记又让他不要长篇大论,原来想象中的说辞一下子不适用了。
“季书记,我叫文光斗,”他力争让自己马上平静下来,但还是感觉嗓音有点颤,“是今年我们市第一批公务员,我想到南河镇工作。”
“噢,这是人事局管的事,你应该去人事局。老唐,你有什么事?”季书记不再搭理他,朝后面戴眼镜的黑胖子说。
黑胖子刚想说话,文光斗马上打断他说,“等等,季书记,请您听我把话说完。”屋里四个人的目光都射向了他,虽然屋里开着空调,刚才的闷热已经消解了,但他还是感到了汗水的流出。季书记的目光很威严锐利,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胕一样。
“小谭,办公室不合格啊!怎么看的门?”季书记扭头对身后的年轻人说。
“是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年轻人走到文光斗身边,说,“有什么事出去说吧。”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但很有力度。
文光斗知道出去后肯定再也进不来了,到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不禁有些急,声音也高起来,“季书记,我想跟您干工作。南河人都知道您把南河发展得很好,我是省三好学生,担任过云海师院学生会副主席,您留下我,我肯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文光斗说得很急切,也很真诚。
季书记的目光有些缓和,他看着文光斗说,“你是今年招考的公务员?”
文光斗赶紧回答,“是,我总成绩是第一名。”他心里升起了一团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季书记直盯着他的睛睛。
在锐利的目光下,文光斗还是鼓起勇气,对视着季书记的目光说,“我叫文光斗。”
“噢,知道了,你先走吧。”在文光斗本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季书记却下了逐客令。说完这几句后,季书记不再理他。见文光斗还有些不情愿,姓谭的年轻人说,“你先回去吧,要不先到办公室坐会,季书记还有事。”他话说得很有力度,不由得文光斗不听。
走出季书记办公室,文光斗不由有些发懵,原来想象的情况跟刚才发生的一点都不一样,准备好的话语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看来事情很悬。他也不想再到办公室去等,这是人家的客气话,虽在情急之下,他也听得出来。
文光斗不禁有些沮丧,一种深深的失败感开始在全身蔓延。他无精打采漫无目的地往外走,走到一楼他特意看了一眼左侧的办公室,瘦高个也看到了他,但面无表情。他走到传达室,传达室的大爷见他出来了,问道,“见到季书记了?”
文光斗强打精神,笑着说,“见到了,麻烦您了,我先走了。”
“哎,茶叶?”大爷在身后问道。
“麻烦大爷给季书记的司机吧。”文光斗想,这盒茶反正要有人喝,就当是我给这位“十三爷”的“贡品”吧。
他转身走出了镇政府大门。
南河镇大街这几年变化挺大,大路不再是坑坑洼洼,灰土飞扬,崭新的路灯成排树立,街边新修的小公园、小凉亭,倒也别有景观,街边的商铺好象也比以前要多。刚才坐在车上感觉不到,这会走在平坦结实的沥青路上,文光斗的感受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