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一问也能惹得你火冒三丈,这至于吗?!”苏三怔了半饷,转开视线,与侍者交流起来。
在对方那不太利索的中文回应中,微微沉吟了片刻,重新下了个单:“煎鹅肝配吐司,红菜汤,金枪鱼土豆泥沙拉,奶油烤杂拌,另外开一瓶法国红酒!”
点完餐后,侍者从容的颔首离去,白九棠却错愕不已,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病变?居然把西洋菜点得行云流水,就跟在老城厢点小吃似的?!
殊不知某女在现代,曾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抛洒父亲的财富,亦对“淑女出格”这种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
在高级餐厅中,将牛排切得咔咔直响,引万人瞩目、食客泪奔,已成了每周必上的固定节目。一来二去,想不精通都不行。
白九棠自是摸不清个中玄妙,犹有质疑的挑起了刺:“你搞什么啊?这是俄国餐厅,你怎么点法国酒!?”
苏三闻言扬起了睫毛,找到了一丝遗失已久的快感,一本正经的说道:“全世界最好的葡萄,产地在法国!最好的五家酿酒厂,也皆在法国。难道在法租界还没有葡萄酒卖吗?!”
“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白九棠诧异的轮起了眼眸。
“你都能做出令我大出意料的事,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一点让你大出意料的事!”苏三调开视线,轻描淡写的搪塞道。
“你——”白九棠尤为气结,却不敢接话茬,眉头一蹙一松,鼻腔“哼”了一声,就此作罢。
俩人沉寂了片刻,产自圣达士蒂的红酒和开胃菜已送上了餐桌。白九棠甚是不耐的展开了一方雪白的餐巾,招呼侍者拿醒酒器来。
要说派头,他真是不差。要说行头,真是引人崩塌。侍者有礼的欠了欠身,折返而去。
苏三端坐在对面,啼笑皆非的开动起来。枪火炮弹与她无缘,生死冤仇尚要按照这样的意愿,才能消减。
俩人静静的用餐,不再对话。偶尔偷视对方一眼,又即刻收起了视线。侍者呈上了醒酒器,将红酒倒入了敞口的容器中,以待它“醒来”。
某男心情不佳,终是低声抱怨了起来:“喝这个酒,真他妈的麻烦!”
“嫌麻烦你何必这么做作?”苏三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眉梢。
“这跟做作有什么关系?我如此痛恨刀叉,也不见得用筷子吧?!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喝酒有喝酒的规矩!明明有规矩却不遵循,那不是全乱套了吗!”白九棠横了她一眼,仿若在说教。
“噢?”苏三闻声放下了餐具,瞭望迷蒙的夜景,托腮凝思道:“如此说来,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撒?”白九棠一心多用,撂出问句又眼明手快,抓起她的手,往上一抬:“你小心我娘的衣裳!”
苏三落下眼帘一看,活颜悦色的将袖子挽了一转:“是得小心点!差点沾上酱汁了··”
“刚才说什么了?”见她收拾整齐便又开动起来,白九棠急切的追问道。
“我说,我们的未来,不一定如想象中的那么糟!”苏三垂眸切着鹅肝,头也未抬。
“为什么?”白九棠偏着头窥视她的表情。
“你虽然残暴,但是讲规则,重次序!”
“我残暴?”白九棠闻言满脸阴沉的退开了身姿,继之一顿:“我们??”
“是呀”苏三依旧未曾抬眼:“老爷子还等着喝满月酒,我一个人怎么生得出来?!”
镂空雕花小桌的对面一片死寂,莞尔被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四周投来无数的注目礼,引得苏三张惶不堪的扬起了头。
但见白九棠猛然起立,高背椅哀怨的睡在他的身后,两襟之间的“春色”,被夜风撩开了一角,露出了一截枪把子,虽让人感到胆寒,又被那一袭“七分衣裤”夺了所有注意力。
“白九棠,你要做什么??”
“听说有个女人要给我生孩子??”颇为传神的眉毛异动。
“是啊!兴许吧!”苏三失措的瞪着眼。
“走!”一叠银元搁置在了桌上。
“去哪儿?还没吃完呐?”
“跟我去见老头子!”
万众瞩目中,奇装异服的男女,扬长而去。
杜月笙端坐在弗朗宁公寓509号套房的客厅中闭目养神,身边除了司机戚青云之外,再无了别人。宁安和小佬昆赫然肃立于门口,跟一对门神似的狰狞。
老何接来了朱医生之后,却不见了白九棠和苏三的人影,俩人纳闷了半饷,一早便双双消失了。
永仁矗立在楼下的大堂来回踱步,身旁的宁祥跟大妈似的叨絮个不停。
“老头子的话里有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