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丫头要出阁了?”
“唔,雷庄主给您的信上没提吗?芬姐姐年纪可不小了,三年前就定下了亲事,嫁的是南奎姚家的长孙,可是因为那边要守孝,所以才拖到现在。师公,南奎姚家的情形您知道么?”
“他信上倒没提起。南奎姚家么……我与姚自胜早年见过,并无深交。”
师公的神情若有所思,微风吹着细雨洒进窗子,我过去想把窗子掩上,师公说:“敞着吧。”
我答应了一声。南奎姚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南奎可够远的,这一嫁出去,只怕要再见面就难了。虽然我只和雷芳好,和雷芬关系平平,可是想到从此一别后,后会遥无期,也难免觉得心酸。这几年我和雷芳书信往来,她还来我们山庄住过一阵子,简直乐不思蜀不肯回去了。
“师公,既然定下来后日出门,那我去和姨母说一声。”我把那本册子揣进袖子里:“还得给芬姐姐预备一份儿礼呢。”
“书要仔细读。”
“是,我知道了。”
师公挥一挥手,我乖乖的退出门来。
书自然是要仔细读的,可是师公刚才已经说过一次,现在却又重复一次。
这可不合他的性格。
我心里微微觉得奇怪,取了伞先去找姨母。
雨下得不大,可是一直没有停,我进了姨母的院子,先看见了漓珠。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分襟袍子,腰间紧束,系着一条漆黑的锦丝剑带,玉树临风,着实是个美男子,他的相貌气度和剑法,在我们山庄里头年轻一辈里是最拔尖的,我哥齐靖都不能和他相比。首徒这两个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的责任极重,要替师弟师妹们做出表率,平时指点教导剑法也多由他来,要我说,姨母这个大弟子收得实在划算。
我上台阶时他走过来,将我的伞接了过去。
“师兄,姨母可在?”
“师傅就在屋里。”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闵家送了封信来。”
我微微意外。
闵家……闵观……
从他那次走了之后,我也把那件事情暂时搁置一旁。可是这几年来我从来不曾忘记。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师傅一直没出来……”他眉尖微蹙,有些忧虑的样子。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漓珠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师傅,小笙来了。”
姨母的声音说:“让她进来。”
姨母披着一件淡青长衣坐在桌案边,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探头想看,她信手一翻,已经将信合了起来。
“鬼丫头,都成大姑娘了还淘气。”
我笑着凑过去:“我这不是怕姨母被不识好歹的人给气着了么。对了,这谁来的信?”
姨母淡淡地说:“是闵家家主写来的。这会儿下雨,你怎么过来了?”
那不就是姨母的……丈夫么?或者说,是前夫?
“嗯,正要和您说这事,后日师公带我出门去。”
姨母轻轻点了一下头:“知道了。一路当心,不要莽撞。记得听你师公的话。”
我看着那几张信纸,随口问:“姨母,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闵观,怎么再不来了?”
“你还记得他?他上次来……有好几年了吧?”
“嗯,八年了。”
姨母轻轻点头:“我和闵家早已经恩断义绝,他不来也没什么奇怪。你们这次都要去什么地方?你师公怎么说?”
“先去雷家堡,雷芬姐姐要出阁了。看师公的意思,这次会带我朝西走。我让初雪替我收拾了,我想穿男装,路上方便些。还有,师公说带我去看锦都,我回来帮您捎点儿东西吧?锦都的银器听说很好。”
“那些东西沉甸甸怪累赘的,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东西并不要紧。”
姨母虽然神色如常,可是我却能察觉到,她的心绪并不似她的神情一般的平静从容。
我出来之后跟漓珠两个对视了一眼,都没主意。姨母性子坚忍要强,她不想说的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师妹又要出门?一路上要多多保重,平安最要紧。”
“谢谢师兄,我记住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瞅着没人注意,我拉着漓珠走开,到屋角处才站住,小声问:“师兄,你还记得那年来过咱们这儿的闵观么?你觉得他人如何?”
漓珠有些纳闷:“记得,那人虽然有些呆气,可是并不算招人讨厌。”
“你知道他父母亲的事情吗?”
那天晚上在那个水阁里头说话的人,除了闵观自己之外,还有师公,雁三儿,姨母和白宛夫人。
我曾经想从雁三儿那里套话,结果一个字也没骗出来。姨母那里我没敢问,师公不准提起巫姬,白宛夫人又不理会我,从他们那里是问不出来了。可我刚才忽然想起,那天漓珠不是又回了水阁么?就算他是候在外面,可是也应该能听到一些里头的话。
那天我被齐涵带回去之后,水阁里的人又说过的话,漓珠——说不定就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听人无意中说起,说要是他爹还活着,现在家主的位置恐怕就是他来坐了。”
漓珠释然,点头说:“我也是听说的,太白剑闵道当年是闵家众子弟里最拔尖的一个,他若不死,家主八成就是他。那么闵观自然就是家主的儿子了,接下一任家主的可能性最大。”
“那他娘呢?”
漓珠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