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见他神色,忙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后堂堂口处,立着一人。锦袍华服,满面惊惶。正是都府监当官张承之子,张洞。
正自疑惑间,耳中却听的赖七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张……张……他……”。陆谦一惊,转头来看,只见那赖七,满面怨毒之色,死死瞪着张洞。随着嘴唇的翕张,大口大口的鲜血,已是不绝涌出。身子猛地使劲挺了挺,随即软软垂下。只是那双眼睛里,依然是满含怨毒,死不瞑目。
陆谦呆了呆,将他放下,伸手探探鼻息,已是没有一丝气儿了。长长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对着杜公与一抱拳道“府尊大人,凶犯赖七已然毙命了。”说罢,摇摇头,自顾走回座中坐下,低头沉思不语。
肖遥自那刺客现身之时,就已有所觉。只是他此时身无内气,那逍遥身法却是施展不出。眼见小妹和漪月身子微颤,不敢大意,脚下四象步展开,两步迈至二女身前挡住,小心防备。
蜀中三鹰则是围在赖七身旁,紧张的注视着四周,唯恐再有人跳出来刺杀。兄弟几个各自和人群中几个互对了下眼光,随即游目四顾,暗暗警惕。
方才一幕幕,肖遥看的清清楚楚。眼见王禹发箭灭口,张洞现身,及至赖七临死前的模样,心中已是将整个事件串了起来。当下,也不多言,瞅着堂口处,张洞已是不见了踪影,只是嘴角噙着冷笑,静待杜公与处理。
杜公与坐于案后,心头实是恚怒。这班人也太过大胆,自己素日不愿多问,乃是顾着同僚的面子,和那每年的孝敬。可是今日之事,却是太也过分了。事先竟没有和自己打一声招呼,就遽尔下手。让他这府尊的尊严大受打击。
此刻眼见陆谦插手,心中暗凛。那班人自己可以背后打压,却不能让这陆通判去管,否则,今后在这成都府内,自己的话语权将大大降低。这通判一职,本就是东京直接任命,负有督察之责。若是再让他掌了州府的权利,对他这知府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故而,虽是对这班人恨得牙根紧咬,却还是要先保着他们再说。想至此,略微沉沉心思。先是喝止了堂外的喧闹,这才转头道“王禹,你速去查明那刺客身份,本府倒要看看,究是何人如此嚣张。竟然在我州府大堂上,行这杀人灭口之事。”
说着,已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王禹心中一抖,随即低头应是,自顾去了。查人?算了吧。今日他射这一箭,倒是没人指使。他早已心中认定郭家害死了自己两个儿子。如何肯看着肖遥脱罪。眼见那刺客一旦被抓住,不说自己大仇不能得报,若是那刺客忍不住刑,说出点什么,便是杜公与怕也是维护不了的。那陆谦可是有单章独奏的权利,不可不防。
现下赖七与那刺客都死了,倒要看看那郭家还有什么手段。好在听说与那肖遥郭盛交好的文苑,早已外出不在,不然若是插手进来,虽只是荫补的虚职,却也会平添无数变数。他心中盘算着,已是扬长而去。
堂上杜公与见王禹下去,转头道“此案主要人犯俱皆丧命,已是无证可对。然肖遥身为一杯不饮东主,其指使之罪难脱。今先收押看管,待本府调查清楚,再来判定!”说着,一拍惊堂木,便要宣布退堂。
堂外众人一阵骚乱,纷纷议论不休。堂上小妹漪月已是怒目而视,肖遥仍自冷笑。蜀中三鹰老三卢天仇却蓦地哈哈大笑,指着杜公与骂道“狗官,那赖七临死之际,分明已是指出,指使之人乃是姓张。此案早已与二哥无关。你今日假公济私,诬赖二哥,当我们不知,你是为报复二哥气倒你那儿子之故吗?今日你官府行这等诬陷良善之事,却也要大伙儿都死了才行。外面这许多乡亲,素日受了二哥多少恩惠,定也不容许你等这般胡来!”
随着他的话声,外面人群中顿时便有数人回应,旁边百姓听的有人带头,又念及平日肖遥的恩义,登时都是同声符合。夹杂在人群中的有心人,更是煽风点火,堂外场面已是大乱。群情汹汹间,已是齐往堂上挤来。
杜公与面色大变,怒喝道“反了反了!这帮刁民,难不成要造反不成,来呀,去传王禹、焦挺,速速带兵前来。给我尽数抓了,定要让这帮刁民知晓,什么叫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堂下众人听了更是愤怒,纷纷向前。众衙役面色大变,眼见众百姓群情汹涌众怒难犯,不敢向前,只得将杜公与与陆谦二人围住,缓缓后退。
知府大堂外一片混乱,正自喧闹之际,但见自衙后忽的涌出大批的县丁,各挺风火棍而来,将所有人众尽数围了。领先一人正是那刚刚离去的王禹。
人群中的绿林汉子见了,都是高声叫道“官府诬陷好人不果,要下杀手了!大伙儿并肩往外冲啊!落入他们手中,定是有死无生!大伙儿冲啊!”众百姓闻听,俱皆眼红,发一声喊,齐齐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