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间正是太平洋风暴肆虐、灾祸横行的季节,但赤道附近,睡卧在马来半岛臂弯里的暹罗湾却是风和日丽、波澜不惊。</p>
利波岛已经修建出一个简易的避风码头,码头上人影绰绰,忙得不可开交。两艘装有大型吊臂的货轮一左一右夹着一艘残破的军舰。军舰上面还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四门270mm主炮的炮口一片乌黑,那是全装药后射了上百炮弹之后遗留下来的。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桅杆,歪歪斜斜指向天空的跑管,向外翻着的钢铁甲板,船尾还有一道长长的裂缝。</p>
它就是在暹罗湾大海战中被南北洋联合舰队击沉的“厌战”号,这艘火力强大的装甲巡洋舰曾给中国海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拥有航和优秀防护能力的“厌战”号可以看作是冷兵器时代的“重骑兵”,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如果不是遇上“勇”、“应瑞”、“肇和”、“胜利”、“凯旋”、“同安”六艘铁甲舰组成的“重步兵”围困,下场不会如此凄惨。在前后甲板、两侧的船舷上面,还有中国海军240mm、280mm穿甲弹留下的弹洞。</p>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厌战”号在重伤后曾试图退往利波岛,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使它沉没后搁浅在浅水区域,加之是舰尾入水沉没,并没有出现舰体断裂。于是“厌战”号成了暹罗湾海战双方沉没的六艘军舰中唯一一艘具有修复价值地军舰。</p>
此时,“厌战”号周身上下都包满了临时搭成的架子,黄埔船坞和马尾船厂的工人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分布其上,进行着焊接、舾装等工作。除了船厂的工人,还有水师的官兵,暹罗湾海战后调来的“镇武”、“定武”等几艘巡洋舰正在港湾出海口附近担任警戒。就连外国人的面孔也是不少,原本习惯聘用英法教官的南北洋水师因为先后与二国交恶而一一将其辞退,现在的中国海军几乎是德国人地天下。从教官、技师到各方面的专家。一方面是诱人的佣金,方怀在引进外国专家上从来是不遗余力;另一个原因是德国虽然6军强大,屡败号称欧洲第一的法国6军,但德国崛起后不满足仅仅做个欧洲路上强国。开始想往海上展,以德国强大地工业能力大肆扩充海军,并在非洲和太平洋上抢占了数块殖民地。这引起了老牌海军强国英国的戒心,英国一反开始的联普(普鲁士)抗法的做法。转而开始后法国靠拢对付德国。这是英国为了平衡欧洲大6地均势所采用的惯用伎俩,这也是英国大6政策的精髓所在。现在德国扩充海军,对英国海上霸主的地位构成了直接地挑战,海上霸权是大英帝国的立国之本。英国可以允许欧洲大6上有强大的6军国家,却绝不能容忍出现一个新地海军强国,在德国现在还海军还在展中时就要对德国加以限制。德国人也感受到了这一。在加紧造舰地同时。也严格训练海军人员。但海军与6军不同。海军地技术性非常强,随便拉些人去。不要舰队作战了,能否开动还是个问题。德国海军现在舰船虽然不多,但以德国的工业能力与先进地造船技术,舰船不是问题,甚至德国也不缺训练有素的海军官兵。德国海军现在所或缺的就是海战经验。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放在德国人面前,一方面可以收获大笔金钱和中国人的“友谊”,另一方面可以获取对德国至关重要的海战经验。德国人自然是趋之若骛了。</p>
两艘过万吨的吊船都是那次中法之战后和法国造船设备一同买入的,此刻在德国专家的指挥下像八爪鱼一样托着7980的“厌战”号,完成初步的缝合和修复后,“厌战”号将被拖往福州,在那里完成真正的复原工作。</p>
夜色已经低垂了下来,在利波岛那半月型的缺口处,一艘艘军舰已然在游弋着,能穿透黄昏薄雾的探照灯已经打开。尽管暹罗湾海战被英军偷袭有着许多客观因素,如黑夜和暴风雨的掩护等等,但失败就是失败,五艘主力舰被击沉,损失吨位接近两成,有如当头一棒,又为刚刚起步的中国海军敲响了警钟。</p>
穿着新式海军上尉军服的林长安正守在自己的上面,仔细搜索着一片寂静的海面。他参加过罗湾海战,当时他是“海天”号上的一号炮炮手。“海天”为整个舰队先锋,也是最先沉没的,英国人高的炮术,灵活机动的作战风格给林长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是过了这么久,那天际突然出现的橘红闪光,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的炮火轰鸣依旧不定时地浮现在林长安的脑海中。他不能忘记舰沉的时候,管带把自己推上救生舢板,自己却立誓与舰同沉的情景。</p>
飞桥的舷梯上传来脚步轻轻响动的声音,林长安偏头看了看,却是这艘军舰上的二副,自己在船政学堂的同窗洪祖达。洪祖达伸手递过一卷土烟,林长安摇了摇头道:“我在值勤呢……”</p>
洪祖达先给自己燃了,然后道:“没事,林军门已经下令‘江贞’号回港休息,咱们算是收工了。”</p>
林长安这才接过烟,狠狠嘬了一口。两人便在在这舰桥上聊了起来。</p>
“想不到还有比定、镇、济、威还大的家伙,听已经和上海那艘一起定了叫‘经远’和‘来远’,看这样子又是指给北洋了。皇上真他娘的偏心,这些年,定远、镇远、济远、威远,还有四武舰都拨给北洋了,我们南洋真是后娘养的。不招人心疼。”</p>
林长安低低地道:“你这话可是大不敬,即便皇上他老人家性子宽和不与你计较,要是让人听去了,</p>
本,你这身褂子怕也穿不住了。”</p>
洪祖达生性放荡,与功名利禄都不放在心上,却是对这一身水师军服着紧的很,此时泱泱道:“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这张嘴招人厌。不然也不会从‘定远’号上配到这里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