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画面,那头灰鲲占据了画卷的整个右上角,可谓是遮天蔽日,远超叶洛所见的灰鲲尺寸,但因为画卷是仰视角度,背景乃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缺少一个参照物,无法得出具体的尺寸。
听到这个问题,许愿的脸色却忽然之间非常沉重,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话题。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很难说明,不过你看了另一张图或许就可以理解了。”说着,她从画筒中取出了第二幅画,盖在第一张图上平铺开来。
同样是许愿的梦境,不过这一次的视角由仰视图转为了俯视图。
那是一副城市鸟瞰图,视野之中,脚下的建筑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仿佛一块块切割好的豆腐,向远处蔓延开来,并且随着距离变大,体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变小变细,直到在彻底接壤那茫茫田野之时,消失不见。
很明显,这是许愿站在某一栋大厦天台,向远处眺望时候所看见的城市图景。最夺人眼球的是,在这图景之中,几乎一半的建筑物都笼罩在一片浓墨般的阴影之中,只有视野尽头的版图逃过一劫,透露出些许光亮。
叶洛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就是灰鲲投影在地面的阴影。而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要不是这头巨兽距离光源——也就是太阳——非常之近,要不然就是这头巨兽至少有三分之一座城市那么大,否则,它不可能产生如此广阔的阴影。”
“是的。”许愿沉重地点点头。
在前往警视厅求助那里的专业人员将她的梦境速写出来之后,画师也告诉了她这一消息,只不过当时画师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讲出“如果真有那么大的怪物,恐怕即使真得派遣战斗机将其击落下来,南城也要毁灭了”,而听在耳中的许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根本就笑不出来。她只觉得手足冰凉、浑身发寒。
“若是它落下来,城市的一半会被直接压成粉碎,另一半则会因为坠落碰撞产生的冲击波,以蓝鲸的坠落地而圆心,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倒塌,甚至威胁到临近的连城和清城。”
许愿脸色无比凝重地说道。
叶洛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凝视着壁画上的灰鲲,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这才是【系统】所说的南城面临的危机吗?若是游戏失败,灰鲲将会成长到城市级别的体型,一旦坠落下来,整座南城以及南城的所有人类,都会在劫难逃。”
可是,凭什么?
叶洛眼神中闪烁着疑惑。
仅仅是汲取自杀少女内心的痛苦与绝望,就可以让它成长到那个程度吗?这不合理。
叶洛忽然想起了那些打通了间隙世界与表世界,飘散着灰色迷雾粒子的坠楼点。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
“难道说灰鲲可以从那些坠楼点中汲取来自于里世界的能量?”
在叶洛的理解中,灰鲲等【怪异】无疑是属于【里世界】的,至少是【间隙世界】,但此刻却赤果果地出现在了【表世界】,其一定会受到类似于世界意志的压制。这是表世界的自保措施。
但如果【表世界】的气息不再那么纯粹呢?
虽然那些坠楼点并未彻底撕开那层保护着表世界的结界,但是确实是一定程度上完成了突破,让间隙世界的气息渗透了进来,证据就是那些飘散的灰色粒子。
那些气息,是否正在改变着现实世界,从而滋养着天上这头灰鲲。迟早,随着某个秘密仪式的完成,灰鲲会变得如那梦境中一般庞大,轻而易举就可以摧毁南城。
难道说这才是灰鲲的计划?
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个秘密仪式的完成时间节点会是什么?
是张菱完成《灰鲲事件》的那一刻吗?还是说是自杀少女的数量到达了某个阈值,就会彻底完成仪式?
如果是前一个条件,叶洛还能进行干涉和影响,可若是后者——
叶洛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可怕。
他可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南城中还有多少个少女正在秘密参与着《灰鲲事件》啊。说不定就在下一刻,南城某不知名的小区居民楼的楼顶,一名少女已经一跃而下,轰然坠地血肉飞溅之间,将那仪式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凝视着画面中那头巨兽,叶洛似乎已经看见了随着灰鲲的落地,整座南城摧枯拉朽般分崩离析的画面,心中的紧迫感一瞬间放大。
“许愿,这两天是否有新的受害者?”叶洛忽然问道。
许愿沉思了半晌后,答道:“没有。说来奇怪,自那天我跟你见过面后,就没有新的少女自杀事件了。”
无人伤亡,这本是一件好消息,可是叶洛的心脏却“砰”地狠狠跳了一下,仿佛被一颗子弹贯穿了心口。
不对劲!
一股不详的预感,仿佛一群乌压压的蚂蚁,一只只快速地钻进了叶洛的心间。
不对劲!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他忽然旁若无人地坐下椅子,闭上眼睛,接着一个深呼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离析术】的状态之中。
思绪澄明,心如镜湖。
目光扫过壁画上的灰鲲,又落在方桌上的素描。
过去的证据,此时与许愿的对话,以及各种对未来的猜测,在这一刹那得到反复的解构与重组,离析出一丝一缕的蛛丝马迹,落在心湖之上,泛起一枚枚涟漪。
涟漪之间相互交织与碰撞,渐渐编织出一张张画卷,或者该说是一句答案——
“张菱有危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