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在乎对岸那些炮声和火铳声，环顾四周，左侧是正在修桥的辅兵，右侧是连绵不绝的战兵队伍，更远处，传来咔嚓的冰面破碎声。</p>
酷烈的寒风掠过他冷峻的脸庞，让他思绪变得清晰。</p>
眼下第五千总部出现重大伤亡，加上从各部抽调的骑兵辅兵火铳兵，刚才落入苏子河的开原军超过两千人，他们披戴沉重铠甲无力游到岸边，而且在辽东腊月落水，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p>
一万三千人马，除去守桥的两千战兵，现在剩下一万人不到。</p>
一万对四万，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p>
冰面上遍布连绵不绝的战兵队伍，上万兵力散布在这片狭窄的河面上，像无数条蜿蜒爬行的巨蛇。</p>
蛇头在东岸挑衅，蛇腹还在西岸游弋。</p>
刘招孙脑海中浮现出巨蛇被拦腰斩断的画面······</p>
第一、第二千总部是开原军精华，其中大多数都是百战老兵。</p>
眼下冰面随时都会崩裂，到时候不知又要死多少人。</p>
就在此时，对岸传来惊呼声：</p>
“鞑子烧桥了！”</p>
刘招孙赶紧收回思绪，抬头朝苏子桥东岸望去。</p>
东岸桥墩被熊熊大火笼罩，火光中，几个包衣模糊的身影跳跃着狂奔而去。</p>
冲过河面的骑兵，正挥舞腰刀，疯狂砍杀那些纵火的包衣兵。</p>
骑兵追逐出去，砍下几颗包衣脑袋后，便很快折返回来。</p>
骑兵把总们吹响哨声，登岸的骑兵立即开始集结。</p>
他们要去援救先期登岸的骑兵。</p>
~~~~~</p>
第一批登岸的骑兵，在后金火铳手密集打击下，严整的骑兵阵列消失不见，墙式冲锋的阵线被打的千疮百孔，一千骑兵损失超过三百多骑。</p>
幸存的六百多骑，遭受几轮燧发枪打击后，都远远躲开城墙，不敢再轻易聚拢，以游骑的状态分布在赫图阿拉四门。</p>
失去队列阵型的骑兵，在战场上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p>
刘招孙不忍目睹这支骑兵的惨状，正要转头去看过河的炮兵，忽然感觉脚下的冰层微微颤抖。他心道要遭，没想到裂痕传递竟然如此之快，朝周围河面望去，周围冰层没什么变化，这时，东岸传来隆隆蹄声。</p>
骑兵不是已经散开了吗？</p>
正在诧异，便听旁边战兵惊叫：</p>
“鞑子骑兵出动了！”</p>
赫图阿拉四门同时打开，吊桥缓缓放下，列阵整齐的后金骑兵同时出动。</p>
数千背插红色小旗的骑兵在火铳兵掩护下，快速在护城河前列阵，他们忍受着开原军火炮有限的杀伤，列阵完毕，便立即发动冲锋。</p>
~~~~</p>
骑兵营渡河的一千骑兵，此时还能作战的，只剩下五百骑。</p>
骑兵营原有的编制被打乱，三个把总只剩一个，旗队长死了一半，活着的把总叫冯河。</p>
远处，两红旗人马列队完毕，海螺号声响起，无数飘扬的红色小旗汇成一片血海，马上便要将开原骑兵吞没。</p>
冯河指向身后，一里之外的河岸边，火炮怒声咆哮，一刻也不停歇。</p>
四磅炮将炮子砸向两红旗骑兵阵列，在人群中犁出一道道血槽，造成令人恐惧的杀伤。</p>
八磅炮仍在坚持不懈的轰击赫图阿拉西门，为接近城墙的战兵提供炮火支持。</p>
冯河指向身后木偶般的炮兵，声音嘶哑道：</p>
“我们的命，不是命，他们的，才是！鞑子的目标，不是前面攻城的战兵，而是炮兵！若让他们占了火炮，开原军就完了！”</p>
冯把总说完，颤抖着举起带血的旗枪，斜斜指向三里外正加速逼近的后金骑兵大阵，绝望而亢奋喊叫：</p>
“骑兵营，冲锋！”</p>
~~~~~</p>
赫图阿拉西门忽然打开，两黄旗和两红旗的真夷甲兵，组成严整的队列。</p>
刀盾手在前竖起长牌厚盾，长枪手长刀手居中，弓手在阵后抛射，迎头撞向正在护城河外攻城的第五千总部残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