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钗只偷眼瞧太妃,期盼太妃能过来拉着自己称赞几句。太妃原也无心他人,只是随口赞了几句,见几个姑娘中有一人衣着淡雅,容止脱俗,虽是身形单薄似有不足之症,却掩不住风流婉转的气质,便知道是黛玉了--你道为何多年不曾见过,太妃却一眼便就认出黛玉来?这期间有个缘故。这黛玉与其母贾敏十分神似,而太妃与贾敏曾是闺中密友,如今一见黛玉犹如见到了贾敏一般,自然认得。太妃就径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着喜道:“这就是玉儿罢,如海和敏妹的女儿?真个与你母亲一模一样”
黛玉怔住忙恭敬答道:“小女正是黛玉。”
太妃持着黛玉的手连着道了几声好竟是落下泪来:“出落得仙女一般的,眉眼像极了敏妹。那年在扬州见了你时才刚三岁,如今这么大了。敏妹泉下有知也该安慰了。”
黛玉猛然想起在家时候常听母亲提起的盈姨,母亲未出阁的时候有位好姐妹后来嫁到了北静王府做王妃,又见眼前这位妇人拉着自己如此亲切,竟似母亲一般,一声盈姨竟然脱口而出。想到故去的母亲,也不禁眼圈红了。
太妃既悲且喜道:“难为玉儿还记得我,没错,我正是你盈姨。”
“玉儿在家时常听母亲提起盈姨的。不想今日得见了。”黛玉拭了泪笑道。
太妃拉着黛玉笑向贾母道:“老太君知道的,当年我就和敏妹妹极好的。没想到今日得见敏妹之女,一时高兴失态了。”
贾母忙躬身笑道:“无妨、无妨。太妃乃性情中人。今日玉儿得见太妃也是她的福分。”
旁边王夫人见此情形早就不快,忙忙的拉了宝钗上前道“此是元贵妃姨表姊妹,早就仰慕太妃已久了。”
宝钗忙福了一福道:“宝钗见过太妃娘娘。”
太妃早就听说元妃有一个姨表妹选秀时落了选,因向来不喜元妃为人世故圆滑。今又见其妹宝钗刻意修饰,心中早已不喜,便淡淡的道:“却是早先参选赞善的那位吧,果也是花朵儿一般的人。”
宝钗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竟不知如何答言,楞在原地。这时太妃笑道:“老太君,今日在园中备下戏台酒宴,万请赏光。也让我和玉儿多叙叙。”
贾母忙答是。太妃就挽着黛玉的手引着众人向园子里走去。宝钗又愧又恨只得跟上。这太妃十分喜爱黛玉,哪儿有心思看戏,只和黛玉并肩坐着说些旧事。黛玉自母亲死后从未感受过这般温暖,心中自然也就跟这盈姨异常亲近。二人说说笑笑,竟似母女一般。
太妃笑向黛玉道:“玉儿,这些年盈姨也没好生照顾你。今日重逢却要送你点什么才好。”想了一会将手上一个翠玉镯子撸了下来,拿在手里向黛玉道:“这个镯子却也不值什么,倒是从小佩在身上的,你母亲也是知道的。今儿把它送你,就做个念想吧。”
黛玉见那镯子翠色润泽、玉质细腻如脂、晶莹剔透,知道十分贵重,忙道:“此是姨妈心爱之物又是自幼佩着的,黛玉万不敢收。”
太妃笑道:“值什么?咱们娘儿俩有什么可见外的?”不由分说便拉过黛玉的纤纤玉手,亲自给黛玉带上了。那镯子衬着黛玉白皙的小手竟是分外夺目。太妃喜道:“只玉儿这般人物,才配的上这个镯子。”众人听了也都附和称赞不已,倒是把黛玉赞的怪不好意思的。
宝钗心中没意思起来,将头一扭只装作看戏。
偏那湘云心直口快的,全然没觉出宝钗的异样向她笑道:“前日我去南安郡王府时姐妹们还只说我攀上高枝儿去了,再不想今日林姐姐也投了北静太妃的缘的。”
宝钗冷笑道:“你只管看戏吧,聒噪什么?”
湘云愣住。探春早就揣度出宝钗的心思,向湘云递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湘云不解却也只得看戏。
这里太妃又悄悄向黛玉附耳道:“你可还记得你那溶儿哥哥?他可还惦记着你哩。”
黛玉想了想道:“那年父亲离尘,多亏了溶儿哥哥,不,王爷帮着料理的。我竟再不得道谢的。”
太妃笑道:“只叫哥哥吧。叫王爷他却不爱听哩。今日不便见面,改日你来我这里住几天,你们再见吧。”黛玉忙应了。
那王夫人见太妃一味只与黛玉说笑,早已经替宝钗憋了一肚子气在那里。故宴会方完便向贾母说身子不好要回府休息。贾母原也乐得叫黛玉与太妃多亲近亲近,见王夫人一味催赶,心中就有些不快。又见宝钗等人也无趣的很,便起身向太妃告辞。
太妃恋恋不舍得握着黛玉的手,一直送至外面,又嘱咐说一定要再来住几天,看着黛玉的车子走远了方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