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素知惜春不喜宝钗为人,见宝钗尴尬,便笑道“我有个想法倒是说出来大家评评。咱们日里闲着也无事,不如起个诗社如何?”
惜春闻言拍手笑道:“还是三姐姐有主意。”又向黛玉道“姐姐一肚子的才华一向被埋没的,阿弥陀佛,如今却有用武之地了。”
黛玉啐道“好个惜丫头,今日竟要拿我开心了,看我不拧你。”说着就上去咯吱惜春,惜春无处可躲只叫好姐姐饶了吧,再不敢了。黛玉方作罢。
宝钗忖道:“诗社却也新鲜。只是我们这中人之家,闺中女孩原以针黹为要紧的,诗词曲赋为末事,如果真正把这事当做一件正大事,却不引人笑话?”
黛玉见探春脸上微露不快,正色向宝钗道:“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了,不过是我们闺中玩笑,叫做个诗社罢了,那里真的就当做正经大事,若真以此为要紧的,出了这个园子,还不笑死人了。”
探春道:“林姐姐说的是,偶一玩笑罢了,那里就想的这么多了。”
宝钗笑道:“既如此,你们可别算上我。我可不敢。”
惜春寒碜道:“哪里话,没了姐姐,这个诗社竟是开不成了。虽说姐姐是皇商世家,却也是十分渊博,我们竟是再不能及的。”
宝钗闻言心中大怒。原来仕农工商,商者居末,虽富地位却是极低的。历数贾府诸小姐的身世,贾府的三春不用说的,那黛玉虽无父无母究其祖上却是五代列侯,书香世家,父亲曾中探花授巡盐御史之职;湘云乃金陵世勋史侯家千金,这二人的身份尊贵比贾府尤甚。宝钗居于贾府,虽然整日随份从时,对周围的人经常施以小恩小惠,以善解人意、豁达大度来弥补自身出身的不足,但其实骨子里常有自卑感,对皇商二字更是讳莫如深。贾府合府皆知却都看王夫人之面,从不在薛家人面前提起。不想今日惜春竟当众指出,宝钗又气又愧,此时要怎样却不好怎样,只得忍气不言。
探春虽知惜春从来如此,但见这话确实是越说越不像,忙转而道“诗社的事且慢慢研究。宝姐姐今日可还去太太那里吗?”
宝钗道:“正是呢,早上母亲还叫人来说让我去太太那里一趟呢。我却险些忘了”遂起身向黛玉等告辞,出了潇湘馆扶了莺儿往王夫人处去了。
宝钗离开后,探春、迎春也起身告辞。惜春只说要与黛玉大战三百回合,叫人摆上棋盘,二人下棋不提。
却说宝钗出了潇湘馆,一路走,一路想着刚才惜春的话,越想越气。这惜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拿话来堵噎我,真真可恨。这丫头嘴这么利,多早晚在我手里吃了亏方才称我心……想到这里宝钗微微冷笑起来。远远的已经到了王夫人处,宝钗忙收敛起怒容,脸上堆上笑,向门里门外的丫鬟婆子招呼。进了门却见到薛姨妈也在,先给王夫人请安才向薛姨妈道:“母亲怎么也在这里。”薛姨妈笑道“我来找你姨妈说点儿家常的话儿。”
王夫人冲宝钗笑道“我的儿,虽说立了秋,天气还是怪热的,难为你亲身走来,且到这里来坐。”又将宝钗揽在怀里摩挲道“不是我说,府里这几个姑娘,就属咱们宝钗是个尖儿的,模样品格都是没的挑的。不像有些姑娘整日牙尖嘴利的,长辈面前不讨好的。”
薛姨妈谄笑道“那是姐姐你看得起她,宝丫头毛病也不少,只是口拙不会说话,平时也不爱弄花儿粉儿的,太过素净。”
宝钗向母亲笑道:“弄那些作甚,没事把自己弄的象个香袋子香饼子似的。可厌得恨。”
王夫人点头道:“姑娘家的自是以贞静为要,宝丫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的把自己弄的妖妖调调的,又一幅病西施的样子,我就看不上那样的。”
宝钗知道王夫人话中有话,心中暗自得意。故作羞涩道“哪有姨妈这么夸自己外甥女的。”
王夫人笑道“有什么不可。钗儿今日去老太太那里了吗?”
宝钗笑回道:“一早去请过安了。”
王夫人道:“没事的时候多去老太太那边坐坐,老太太最喜欢有人去与她说说笑笑了。”
宝钗明白王夫人的意思顺从的答道“是,钗儿明白的。”
一时又有管家来回报事情,母女二人见有人来,便起身告辞出去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