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大义，怪不得祖父。”</p>
老太爷摇了摇头，一双看透世情的眸子瞥了她一眼。</p>
只这一眼，静姝就察觉到自己心里所想完全瞒不过这位老人。</p>
她放下酒杯，抿了抿唇，和盘托出道：“我知道他和谢家有怨，但我还是得救他。”</p>
“喝酒。”老太爷抬了抬杯子，笑道：“喝多了再和祖父说。”</p>
喝多了怎么说正事？她不懂这是什么道理。</p>
一口喝光杯中酒，不成想本来温润不灼人的烈酒突然变成了烧刀子，一路火辣辣的滚到她的胃里。</p>
静姝措不及防，脸一下子红了。</p>
“啧，暴殄天物。”老太爷嗔怪道，然后自己也灌了一杯，脸色一点没变。</p>
静姝望向自己杯底，抬手又倒了一杯，却没敢再大口喝。</p>
只是再温和它也是烈酒，喝多了还是会醉。</p>
酒才喝了半壶，静姝已有些晕陶陶的。</p>
“你看，你被它辣到一次就不敢大口喝了。”</p>
静姝晕陶陶的，遵从本心的点了点头。</p>
“但你不喝这壶酒，就永远不会被辣到。”</p>
静姝垂头思索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p>
老太爷似乎是叹息了一声，静姝没听真切。</p>
“要救他？”</p>
醉意朦胧的眼睛亮了亮，点点头。</p>
“嗯，你先出去吧。”</p>
静姝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理解，于是她问道：“祖父，您不是都答应把莲子给我了吗？东西呢？”</p>
“我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你。”老太爷很有道理。</p>
“那……”她心里记挂着夜寒川的毒拖不得，眼巴巴道：“那您能快些给我吗？”</p>
“嗯。”</p>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头，打开门让小儿子把她领走了。</p>
而后他背着手，穿过杂草从，打开一个小门，来到了隔壁院子。</p>
夜寒川暂时安顿在这里。</p>
没人知道老爷子和夜寒川说了什么，只是聊完之后，他就拿出了冰室的钥匙。</p>
静姝喝多了，等她醒来的时候，传说中的冰心莲子已经变成了药碗底的渣。</p>
靳府医师又给夜寒川行了一遍金针，以催化药力彻底解毒。</p>
静姝站在外间探头往里看了几眼，偷偷拽了拽靳南秋，压低声音问：“我醉了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p>
靳南秋一脸高深莫测的点头。</p>
静姝有种不祥的预感，继续追问。</p>
靳南秋偏头一脸严肃对她道：“你一直在流口水，好像是看上了某个男人。”</p>
静姝：“？？！！”</p>
靳南秋忽悠完人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唰的合上折扇，扇尖指着夜寒川的方向同她嘀咕道：“他有什么好的，舒衍哪不比他好，你千挑万选就挑了个武夫？”</p>
“这话你敢让祖父听见吗？”静姝危险的瞥了他一眼。</p>
靳南秋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p>
“我觉得他哪都好，舒衍虽然也好，但不在我心里。”</p>
靳南秋拿扇子拍了拍手心，啧啧摇头，“酸！”</p>
“小舅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做个老光棍，正好走前我和祖父提提。”静姝话音淡淡，全是威胁。</p>
“你以为老爷子会管这些琐事？”靳南秋呵呵一笑，完全不接受威胁，“再者说，你小舅这样的风流人物要是成亲了，京城里的姑娘不得哭死？”</p>
静姝对他投去鄙视的一眼。</p>
毒解了，剩下的就是休养。静姝带夜寒川离开靳府之前，又去了一趟后院。</p>
“祖父，您可知道大周有位将军姓叶？”</p>
二十年前的消息听风查不出来，但祖父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应该清楚。</p>
老太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叶南山，二十年前率军攻打北越死在了寒鸦谷，挺不错的一个后生。”</p>
马上就要触碰到真相，静姝心里紧了紧，“叶将军，是怎么死的？”</p>
“战败。”</p>
这说法，也过于简洁了。</p>
“如何战败？”</p>
老太爷看了她一眼，幽幽叹道：“你皇爷爷岁数大了之后，委实没什么容人之量。”</p>
静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在等待死刑的犯人，见到那柄刀落下来，既痛苦又觉得解脱。</p>
至此终于确定，寒鸦谷那场死战，就是她皇爷爷一手促成。</p>
“走吧小丫头。”老太爷推开门，满是纹路的手落在门旁的杂草上，“你虽然姓谢，但也是靳家人，只要你来，靳家永远会庇护你。”</p>
静姝福了福身，走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p>
祖父身板依旧挺直，但他站在那颗快有他高的杂草旁边，却显得那样苍老。</p>
他抬手挥了挥，静姝会意离开了小院。</p>
靳老太爷搬了一把矮凳，坐在了门前。</p>
提起叶南山，许多往事纷至沓来。大周朝最近两位皇帝都有一位至交好友，今上少年时和叶南山交好，而先皇的好友，是他。</p>
叶南山死于先皇的猜忌，而他，也因为当年的承诺，自愿困居这方寸之地。</p>
皇帝当久了会得疑心病，他少年时随军征战四方，手握兵权，可兵权握久了不算什么好事，先帝几次三番的试探把他们俩之间的君臣之谊消磨的荡然无存。</p>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索性挂印辞官，并承诺靳氏永不入朝。</p>
而后他就住进了这间小院。</p>
叶南山是他之后军方出现的下一个翘楚，正值那时与北越打的狠，大周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北境，也就都到了叶南山的手里。</p>
年纪轻而威权重，看似风头无两其实不是什么好事。</p>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那时先皇年迈多疑猜忌，而与他交好的今上还未登基。</p>
于是，他死在了寒鸦谷，全族尽殁。</p>
老太爷慨叹一声，摸了摸身旁草的粗茎。先帝临终前到这造访，他院子里的草自那时起就没动过，而后新陈交替，长成了如今模样。</p>
***</p>
夜寒川在家修养这段时日，静姝时不时赖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养伤。</p>
历经两个月，京中许多人事都发生了变化。</p>
譬如她走前特别关照的陈妃，已经和二皇子和离，现在的二皇子妃是翟老将军的孙女——翟晴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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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妃小产之后一直在家将养，陈家也并未表现什么，和二皇子府维持了不咸不淡的表面关系。</p>
又过几日，舒衍归京之后，京城这一滩平静的水才被打破。</p>
江同和生死不明，他偷运出去的粮草却有迹可循。</p>
粮草分了两份，一份跟丢了，另一份的去处是一家商户，而这商户背后的老板，正是二皇子。</p>
相关证据和证人交到静姝手里，再由静姝转交给皇上。</p>
事设皇子，审查的过程繁琐而漫长，静姝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此案在朝中也迟迟没有定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