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得多了,意识渐渐模糊——但是,我强自支撑着,直到最后十三只野狗,看情况不妙,嗷嗷叫了几声,转头逃走。
野狗逃走了。我的意识,一瞬之间竟然是一片空白。跌跌撞撞下了山坡,来到一条土路上。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车声,我头一歪,就晕倒了。
我醒来的时候,面前两个女子,眼泪盈盈。其中一个女子,手中捏着一块玉佩,低声道:“青玉团团,凤鸣佼佼。你龟息神功,已经初成,所以竟然能死里逃生。你是李家的人?”
竟然就这样被人认出了身份?脑子急速运转——我能****她们逃走吗?
不知道……胸口断了的肋骨已经被人包扎好了——或者,她们不是恶意?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但是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赌一把吧,承认了又怎样,顶多就是再死一回!我是霉女,最不怕死!
我咬牙道:“正是。”
“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李素月的儿子。你的名字,就叫玉同尘。”女子将玉佩收起,顺带又递给我另外一块玉佩,温柔的说道,“这块你挂着。”
女子那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动作,让我目瞪口呆!她的意思是……我将成为她的儿子?她将帮我隐藏身份?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我张了张嘴要说话,但是李素月却极其温柔的挡住了:“我的身份,非常低微,我是一个绳妓。我的孩子,昨天刚刚生病去世。你与我儿子,外貌有些相似,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拒绝的。”
*女的儿子……天哪!那是下贱中的下贱,虽然是个清白之身,但是却是社会的底层!
不能读书,不能当官,不能做小吏,想要做生意上官府报备还得受百般刁难……甚至连军队也不会要一个*女的儿子!
即使是战争年月,军队敞开大门接纳你了,你也是炮灰中的炮灰!
这辈子只能操持贱业,三代之内不能翻身!
不可能翻身!
只是,这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我不必再躲躲闪闪,做个黑户!
*女的孩子就*女的孩子,怎么着,霉女还怕挑战不成!
我这个人最是倔强,我喜欢挑战!当下抬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母亲,只是,孩儿很奇怪,母亲怎么想要救我?我与母亲,那是素昧平生的,你救我,要冒风险。”
李素月的眼睛,一阵暗淡,片刻之后才道:“你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感觉么?如果我想让你,替代我的儿子,你会相信么?何况……”李素月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的父亲,知道他是一个好人。再说,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救你,我也有求于你。”
李素月的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那眼神里的柔和光彩,让我很快就接纳了她——或者说,是接纳了一个母亲。
现代的母亲无法相见,这个时代的母亲身陷囹圄。那么,再认一个母亲吧……其实,我也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遍体鳞伤的我,需要安慰。
“如意,去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离开燕子楼,去你的天香楼吧。”
如意答应着,端过凳子,来到一堵墙壁前,将悬挂着的画摘下来。
我的目光定住——画卷上,秋山渺渺,黄花已瘦,沿着山径远去的女子身姿单薄,依稀就是李素月。
画风潇洒飘逸,边上只有几个字《秋山远归图》,竟然连作者落款都没有。
但是,我能够辨认,画这幅画的,定然是名家。
……
晋州洪洞县。
若问县城里什么最出名,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告诉你:天香楼。
天香楼实在太出名了。不少人甚至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上天香楼,一睹真正的天香国色。
一睹之后,再无遗憾。从此之后,即便到了头发斑白橘皮满脸,也还有吹牛的本钱。
现在,我就住在天香楼。因为母亲李素月,现在正在天香楼挂牌。
绳妓不同于寻常*女,流动性很大,经常是这个小镇呆几天,那个城市呆几个月。李素月离开燕子楼来到天香楼,也没有人奇怪。
我躺了整整半年的床,直到最近才渐渐好起来。这半年里,李素月服侍我穿衣,服侍我吃饭,服侍我大小便……什么事情,她都做了。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我突然再次发了高烧,又晕了过去。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泪珠。那是李素月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脸上。
她用热毛巾给我擦身子擦脸。热毛巾很热,她的眼泪,却是冰冰凉凉。
我抬起眼睛的时候,看见她眼睛里的血丝。那些包在泪水里的血丝,像针一样,一瞬之间,刺痛了我的心。
我握住了她的手,用沙哑的声音叫着:“母亲!”
她搂着我,泪如雨下。
我叫过她很多次母亲,但是她知道,只有那一声母亲,才是真正的发自我的心底……
如意也经常来,她与我与母亲,亲密的就像一家人。后来才知道,如意有一次去延州唱堂会,路上遇上了盗贼,是母亲救了她。她就认了母亲做母亲。我们之间,算是姐弟关系。
……
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我悠悠然在天香楼下走过。我走路的速度不慢,但是我知道走路的时候要控制好节奏,这样才能有最好的行走体态。女人总是爱美的,即使是做男人,我也要做最出色的男人。
《霉女穿越俱乐部宝典》第二条:对自己要有绝对的信心!换句话来说,就是要自恋!
我知道我的眉梢眼角,全是活泼的笑意。我知道这样的笑容加上我的外貌,在洪洞县可算是所向披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老天爷看见也要多云转晴。靠着这样的笑容,天香楼的*女嫖客,没有一个会给我脸色。我甚至知道,楼上一干女子,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迎面一个歌女走过来,笑着问我:“哟,同尘小哥,却是要上哪里去?前些日子叫你上我那里来玩玩,怎么不见你来?”
我嘻嘻一笑:“浅绿姐姐,刚才我还在惊讶呢,说前面来的这个超级美女是谁?咱天香楼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美女?没有想到,听见您的声音,才反省过来,原来是浅绿姐姐!您得将秘诀说出来,怎么十来天工夫,您就变得这么漂亮了呢?”笑嘻嘻伸出手,在浅绿的手上摸了一把,道:“浅绿姐姐,你的手上,好香好滑!”浅绿可是大姑娘了,叫我去她房里不见得有好事,我当然不去。但是今天又无从回答,就小小赞美她一番,让她心满意足,忘了刚才的话题。
浅绿咯咯一笑,我对浅绿扔下一个调皮的笑脸,转身径直往外面去了。后面听见了浅绿的笑声:“果然是个小冤家!”
我走路节奏加快了,天香楼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可惜,好姑娘咱消受不起。可不想路上再遇见几个浅绿。
唉,在肚子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我这样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男女老少都该通杀了,偏偏老鸨就是个例外呢?
也是的,老鸨已经到了更年期,早就过了思春的年纪,看着自己这样的美少年,居然一点也不动心,不足为奇啊不足为奇。
当日身上受伤太厉害,母亲李素月殚精竭虑,手中的钱袋子掏空了,又欠了天香楼不少债务。现在老鸨正逼着母亲将我卖给他们挣钱呢。听说……吴王殿下派人来晋州要找几个小倌回去?
想要叫我做小倌?想得美!
但是,跑路?身上没有身份文书,跑哪里去?现在通缉李筝的告示还是满大街小巷贴着呢,自己如果离开玉同尘这个身份,还真不知跑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