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忍着痛轻斥道:“你这孩子,做事儿咋这么不小心,可疼死我了。”说罢又醒悟到自己大过年的犯了忌讳,忙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呸,我乌鸦嘴。”说着在凳子上坐了,脱了绣花鞋查看脚底,脚底没事,想来只是硌着了,鞋底上却穴着一片碎瓷,李寡妇把碎瓷片儿拔下来,嘴里直念叨:“得亏吉祥做的鞋底子厚实,不然我这脚可得好几天走不得路了。”说完又将鞋子套上,走了两步,对李小婉笑道:“你姐姐总是主意多,居然想到拿牛筋做鞋底,这闺女以后谁娶到,谁就有福了。”
李小婉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尽管自己叫李寡妇“娘”,比起吉祥叫的那声“干娘”亲热得多,可她知道李寡妇心里更喜欢吉祥,吉祥样样都是好的,自己样样都是不好的。
李寡妇见李小婉低着头,忙改了话题笑道:“小婉还没吃晚饭吧?”见李小婉点头,李寡妇又道:“你去屋里歇着吧,等我热好饭菜叫你,晚上的药可吃了?”李小婉摇头道:“碗摔了,没药了,我不会熬,那些女工又不肯帮我熬药。”李寡妇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回房间里去吧,一会儿我替你熬药。”说罢拿了扫帚打扫起地上的碎瓷片来,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宠她了,到她这个年龄的姑娘,有些都是孩子妈了,她却什么也不会做,煮饭不会,女红不会,连热药都能把碗打了。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便不是宠她而是害她了。
待李寡妇替李小婉重新熬了药,又将仆妇们白日里煮好的饭菜热过拿到屋子去时,李小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李寡妇忙叫醒她,斥责道:“你这闺女,明明身体就不好,怎地还这般不爱惜自己,大冬天的光着睡觉,还嫌病得不够重是不是?”李小婉被李寡妇一阵数落,顿时觉得自己眼下是人见人嫌,就连平日里总轻声细语的娘也这样对她,于是伤心地哭了起来,李寡妇忙拍着她的背劝道:“别哭别哭,娘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来,赶紧把药喝了,吃了饭再睡吧。”
李小婉抽抽噎噎地喝了药,又勉强地吃了几口饭后才躺上了床,李寡妇忙碌了一天,早就又累又饿了,伺候李小婉喝药吃饭后便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吃过饭见李小婉还在床上翻身,知道她没睡着,于是便坐到床边,轻言细语地道:“小婉,从明日起,张婶来做饭时你便跟去学学,可好?”李小婉飞快地从床上起身,惊讶道:“娘,你是要我做赵家的佣人么?”李寡妇道:“你这闺女,想到哪里去了?娘怎么可能要你做赵家的佣人,娘只是希望你好歹会做些家事,将来不定会用得上,但是起码要会一些才好。”李小婉道:“既然用不上,干嘛要学?我娘说我本该是千金小姐的命,用不着做这些。”李寡妇语塞,沉默良久后才道:“让你学煮饭是为了你好,以后嫁到婆家什么都不会,人家会嫌弃你的。”李小婉又道:“那吉祥可学过煮饭?”李寡妇想了想,似乎没听贞娘提起过吉祥学煮饭这回事,只知道她从小便跟着高岚学琴棋书画,后来十二岁就开了铺子,想来是没学过煮饭的吧,于是摇了摇头道:“吉祥应该是没学过煮饭的。”李小婉道:“是啊,吉祥都不用学煮饭,为什么我就要学,我的出生和她可是一样的,凭什么我就要做这些?”
李寡妇耐心用尽,这会儿听李小婉说吉祥不学她便不学,心里一气便脱口道:“你和吉祥有得比么,她十二岁就会开铺子挣钱,你呢?”只是她说完后便有些后悔,不该拿李小婉和吉祥比的,只是李小婉的回答却让她绝倒,“我只是没有本钱,若娘肯给我银子让我开铺子,保不齐也不比她差。”
李寡妇彻底沉默了,她开始悔悟到这些年她对李小婉是不是太和蔼了,因她胆小,自己便极少说她,即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是轻言细语地说几句,吉祥每月按时给自己银子,不管李小婉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是尽量满足她,尤其是自己做了布庄的掌柜后,生活更好了,家里请了仆人,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李小婉也因此过了几年大小姐的生活,但自己却忽略了她的想法,那些她从凤仙那里遗传来的或者是学来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天知道,凤仙那几年是半疯的,能把李小婉教成什么样子。
李寡妇后悔了,自责了,可是眼下李小婉的这些想法,似乎已经不可逆转了,该怎么办才好?
在李寡妇为李小婉而费尽心思时,京城里还有一处人家也正焦头烂额,寻思着怎么整垮如意衣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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