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员外也有庄子在郊外,且与赵家的两处庄子相邻,只是他没有那般好心,给农户们分发粮食,在收获季节里,他反而向农户们要地租,地里颗粒无收,农户哪里交得出来地租,只把空空的粮仓打开给张员外家的管家看。张员外的管家道:“没有粮食不打紧,交银子也是可以的。”农户们一年到头种出来的粮食,一半要交地租,一半一家人要吃穿用度,又哪里有什么银子,见管家一定要银子,便说隔壁赵家庄子,主人家不但没要地租,反而发了粮食给农户们。
那管家见农户们闹得厉害,怕群情激奋之下动起手来自己吃亏,于是只得将此话回了张员外。张员外脑子转得极快,以前在赵家碰了钉子,那口气现在还没咽下去呢,如今……贞娘也才二十多岁,也还算年轻,还可以给他做姨太太。他知道若直接去说亲,赵家肯定是一口拒绝的,都穷得搬到乡下去了,还死要面子,但如今他手里可有赵家的把柄了,不怕赵家不把女儿与他做姨太太了。
张员外合计了一番,便去了江宁郡一趟。从前的县令郭涛如今已升了官儿,调去江宁郡做了个六品的主事,跟张员外十分要好,张员外此去便是求他忙帮。两人一碰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一商量,便定好了计谋,定要将贞娘弄去张家做姨太太。
这日赵家上下正在吃午饭,因虫灾的缘故,各种可以入口的东西价格飞涨,已经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了,所以家中比往日更俭省了,桌上只有两盘青菜,一盘猪肉,还有一碟往日腌制的咸菜。赵老爷一面朝吉祥碗里夹肉,一面道:“多吃些肉才长得快。”虽然赵家如今落难了,节俭了,但吉祥依旧每日喝羊奶,又加上她喜欢吃青菜和肉,所以她一直长得很好。
张员外到赵家时,门口连个小厮都没有,对此他十分鄙夷,心说再怎么落魄,也不能少了规矩呀。他是不知道,乡下人互相串门时,走到门口就会发声相问,所以根本不需要门房,再加上客人进了院子,堂屋里的人自然能看到,哪里还需要通传?张员外朝跟他来的衙役们努嘴,衙役们便一拥而入,进去拿人了。
“谁是当家的?”为首的衙役站在堂屋门口高声问着。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惊慌,作为普通老百姓,难免对衙门的人有些敬畏,再加上京中还有家人在牢房里,所以惊惧之外还有些担忧,怕是京中又出了什么事儿。赵老爷起身出门道:“我便是当家人,不知几位差大哥所来何事?”衙役道:“有人揭发你等非法囤积粮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说罢便将手指粗细的铁链朝赵老爷头上一套,就要锁拿走,赵夫人上前问道:“各位差爷,我们家囤积的粮食都是用来应灾的,难道这也犯王法?”
衙役怒道:“那婆子,你休要狡辩,应灾的粮食能有一千石?你若再耍荤,这人犯少不得就要吃些苦头了。”赵老爷分辨道:“这位差大哥有所不知,我家中并无一千石粮食,灾前统共也才一两百石,闹了虫灾后都分给佃户了,哪里有一千石哪。”那衙役是知道这个中关系的,这里是乡下,那些囤积粮食的奸商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他拿了上面发下来的好处,自然闭着眼睛把良民当奸商,拿回去便好得银子,如今被说破了,有些恼羞成怒,狠狠地推了赵老爷一把,怒道:“你囤积多少粮食,可是你说了算的?”
赵夫人与贞娘见赵老爷被推了个趔趄,都红了眼眶,张源更是要上前动手,却被他媳妇儿死死的拉住了。高岚对衙役道:“这位差大哥,有道是刑不上大夫,我们家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还请你们尊重些?”那衙役冷笑道:“我打他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他了?”又回头对其他衙役笑道:“兄弟们,你们看见我打他了?”衙役们哄笑道:“没见着,没见着。”
高岚道:“在你们眼里,便没有王法了?”那衙役头子笑道:“自然是有王法的,不过,王法便是管你们这些贱民的,却不是管老子的。”又回头对其他衙役道:“这书生好生烦人,兄弟们说怎么办?”其他衙役起哄道:“揍他,揍他。”那衙役头子对高岚笑道:“你说你家老爷是有功名的,那我便不打他,我打你。”说罢上前就冲高岚脸上一拳。高岚乃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躲得过去,结实地挨了一下,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张源再也忍不住,挣脱他媳妇儿的手,上前道:“你们这些无赖,今儿就把这些人都打死罢。”那衙役头子举起手道:“你想找死?”张源还想再答话,张福却拦住了他,对衙役头子道:“这位差爷,这些个小辈不懂事,还请您多多见谅,只是我们老爷家的确没有囤积那么多粮食啊,差爷,您要是搜出来这么多粮食,小的这颗脑袋送给您。”
那衙役冷笑道:“你的脑袋值几个钱?快些让开,不然别怪拳脚无眼。”只是他这般说,赵家上下却依旧拦着路不肯让开,那衙役笑道:“兄弟们,他们阻挠咱们办差,该怎么办?”众衙役起哄道:“乱棍打开。”衙役们说完便真的举起了棍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