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春已经是十岁的大女孩儿了,因为跟在自己这个没什么规矩的主子后面,所以也没学到什么规矩,讲话还是你呀我呀的,这些还好,关键是那句“只要管饭就成”,说得她像个饭桶似的。小春见吉祥笑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的确说得挺傻气的,于是住了口,只拿眼瞪吉祥。
赵喜好歹是快二十的人了,自然不会如小春一般幼稚,说了些感念主人家好不愿走的话,一时说得大家都唏嘘不已。赵老爷见大家都不愿离开,便也不再多说,嘱咐张福先去庄子里安排,庄子里的房屋虽是现成的,但大多都空置着,如今举家搬过去,是要修葺整理一番的。
回房后,贞娘便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吉祥也开始收拾自己的笔墨纸砚,还有从前的画稿绣样,也都用箱子装好,小春也在一旁帮着吉祥整理。“小小姐,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好沉啊。”小春从柜子里拖出一个雕花箱子来,箱子不大,却很精致,上面还锁了把小铜锁。吉祥一拍脑门笑了起来,走到箱子前用套在腕子上的钥匙把箱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全是些小金饰。这是她周岁生辰时别人送来的贺礼,那会儿家中富足,收到后新鲜了一时,便放到一边没管了,时间久了便忘记还有这么一箱东西了。
吉祥把小箱子抱到贞娘跟前,献宝似的问:“娘,这些东西能换到多少银子?如果有这些银子,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卖宅子?”贞娘摸了摸吉祥的头发,叹道:“娘知道你想拿这些东西来应家里的急,只是,且不说你姥爷姥姥不会要,就算要了,这些东西也只能解一时之急罢了,坐吃总会山空,就算能换许多银子,也解决不了咱们家的根本问题。”
吉祥想想觉得也对,她本是想用这些东西换银子,然后去把店铺买回来,只是当初卖店铺乃是因为要应急,所以卖得便宜,如今想再买回来,只怕不容易,贵且不说,人家未必会卖。“这些还是交给娘保管吧,至于怎么用,娘看着办就是了。”吉祥将箱子锁好,并钥匙一起递给贞娘。贞娘接过箱子,掂量了一下,对吉祥道:“明天给你姥爷说说,听他怎么安排。钥匙还是你自己管着吧,需要的时候自会叫你开锁。”
果然如贞娘所料,赵老爷说什么也不要吉祥的金子,贞娘捧着箱子回来,对吉祥道:“你姥爷说了,这些东西留给吉祥做嫁妆。”吉祥吐了吐舌头道:“天,幸好金子不会发霉,不然还不知道得霉成什么样儿了。”贞娘笑道:“你倒是不害臊,这箱东西还是你自己管着吧。”吉祥接过箱子,心想就放着吧,当黄金储备也好啊,眼下不急需,说不定将来哪天就会用得上,当然,一直都用不上更好。
几天之后,家里都收拾停当了,赵老爷选了个日子,说是适宜搬迁的,决定便在那日举家迁往郊外。不想那日却下起了濛濛细雨,赵老爷却说好日子天占,下雨也是正常,于是雇了马车,冒着细雨,举家朝郊外去了。四辆马车,女眷一车,其余人等一车,剩下两车全是日常生活用的小物件,大件的家具摆设则要留在大屋里,若是空空的屋子,不容易卖出去。
马车有些颠簸,天气又十分晦涩,吉祥本以为赵夫人与贞娘会借景伤情,但实际上她们看起来很开心,有说有笑的,就好像她们不是因经济危机要搬去乡下,而是升了官要去更大更好的宅子一般。吉祥有些困惑,拉了拉贞娘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离开大宅子,姥姥怎么好像很高兴似的?”赵夫人听见了,笑道:“为什么不高兴呢?我和你姥爷原本就是从乡下出来的,在那大宅子里循规蹈矩地关了近二十年了,早盼着能回乡下了,只是人言可畏,又怕族亲非议,所以没法子,只得关着,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回去,当然要高兴。”
一行人说笑着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郊外的庄子,因下着雨,张源在底下接车的时候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手里还拿了许多的油伞。赵夫人先下了车,地下坑坑洼洼的有不少积水,赵夫人索性将裙子拎过足踝,一手撑着伞,连蹦带跳地朝院子里去,看那背影,倒不像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了。贞娘十分规矩,撑了伞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水坑,翠芝抱着吉祥,也撑着伞,她脚下穿的是草鞋,不怕水,一路“啪嗒、啪嗒”地从水上走了过去。翠芝自己觉得没什么,吉祥看了却很心疼,她喜欢的张婆婆,一双脚浸在水坑里,草鞋上满是泥泞,还有好些泥巴透过草鞋的缝隙沾到了脚上,虽然已是夏天,但是因下雨,还是会让人感觉到阴冷,穿着这样**的鞋子,怎么会舒服呢?吉祥决定,待自己再大些,再大些,便要想着法子改善一家人的生活了,她要让所有对她好的人,都过得好,都幸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