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定远候府内,在正堂之上,几人正在商量嫁娶之事。
一左右不过十八的少年公子率先开口,眉目飞扬,满脸喜色:“街上一遇惊为天人,在下对贵千金一见倾心,多日来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许久,便备了点薄礼冒昧上门拜访,希望林侯爷和林夫人能喜欢,也希望二位能考虑下我同林小姐的婚事,在下是真心爱慕贵府千金……”
“好说好说,此事好说。”定远侯林正初端坐正位,满是风霜痕迹、不怒自威的脸上笑意横生,甚是欣赏此人。
“秦公子乃户部侍郎之子,一表人才,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看上去和我们家嫣然极是相配,这事好商量好商量……”
“相配?”落于侧座的林清朗却冷着一双剑眉,眸里浮满讥诮,出口之声若淬了寒冰的剑刃,“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就凭你也敢肖想我林府的人么?”
这呵声震天,带着一股令人发颤的冷厉杀伐之气,直令这位秦公子霎时呆住:“这位,这位想必就是林、林……”
“让你滚没听到吗?再不滚是想血溅当场?”林清朗霍然起身,又是一声狠厉威胁,丝毫不给这位户部侍郎之子一丝面子。
自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没给他父亲面子。
这位少年公子已是冷汗涔涔,适才脸上的风流之气一下消失,满脸畏惧,脸色苍白若纸。
林清朗虽已在战场厮杀数年,战功赫赫,但他从来就不是一容易情绪失控的暴躁之人。
相反,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冷傲矜贵,疏离淡漠,对人对事极少显露情绪。
只是今日这人触到了他的逆鳞而已。
无人能触的逆鳞。
“逆子!你给我坐下!”林父一手拍桌,大声怒斥,已被气得火冒三丈。
一旁的林母见此赶紧起身,走到林清朗面前劝他:“清朗,你先坐下,你爹脾气不好,等下又要家法伺候了,你坐下!”
林清朗却一动未动,狠厉可怖的目光仍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犹如修罗。
秦公子坐如针毡,手不停地擦汗,更是差点从椅子摔到地上。
林母哀叹一声,只得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嫣然想想不是?等下你被抽得浑身是血,嫣然定会巴巴地看着你哭,她身子弱,要是又哭晕了过去了这可咋办?哎呦,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一群祖宗,真是让我不得安宁……”
林清朗眸光骤然沉下,眼前倏地闪过一女子为他垂泪、浑身颤抖的娇弱模样。
只是,风一吹,又散了。
他坐回原位,无声地松开了紧握的手,冷白手背青筋纵横。
林父见此,深拧的浓眉总算舒展开来,继续带着慈祥微笑谈论婚事:“秦公子见谅,犬子久经沙场粗人一个,方才出口多有得罪,莫见怪莫见怪,这婚事我们……”
“不不不,此事,此事是我唐突了。”这位秦公子忙不迭摆手,连声道,“是在下配不上林小姐,是在下心思龌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急事,便先走了,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
话落,这位秦公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着走了,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林清朗薄唇勾起,指节轻轻叩击桌面,浓密长睫垂下,恰到好处地覆盖了里面倾泻而出的愉悦笑意。
“逆子啊!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说说,这是第几件被你搅黄的亲事了!”
林父拍桌而起,林母试图阻止,这正堂一片混乱场景。
而此时,这定远侯府上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
谢蕴应约而来,入了府内,林府侍从迎了上来,朝他恭敬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我家公子还在议事,吩咐我领您先去客堂歇息。”
昨夜降了一场雨,今日雨收云霁,春光大好,谢蕴抬头看了眼碧空,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去你们林府后花园赏赏花,不必跟着我,你同你们公子说声便可。”
侍从听此便不再多说,行礼退下。
谢蕴闲庭信步,穿过长长的回廊,正欲往花园而去时,偏偏在拐角处瞥见了一抹灵动的纤细身影。
在西院的一角处,春风吹拂而过,一树梨花落英缤纷,宛若白雪般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也落在了那抹身影的发丝、肩头。
在那点点纯白中掩映着一身绿色纱裙,女子身姿曼妙,亭亭立于树下,仿似春风里轻柔拂动的柳枝,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谢蕴的心往下坠了些许,顿住了脚步。
片刻之后,他轻笑一声嘴角勾起,抬脚换了方向,往那树梨花而去。
在这树梨花之下的是林嫣然。
十年前,林家从死人堆里捡回的小孩。
只是,林家一直对外宣称,林嫣然是林正初年轻时所养的外室所生,京城内,除了林清朗以及林父林母,无人知道林嫣然的真实身份。
昨夜雨疏风骤,一场大雨将后院的梨花打得一树凋零,不少花枝被折,林嫣然看着可惜,又无聊得紧,便捡了几束残枝零落的梨花,正准备去寻个花瓶,盛些清水养着。
她已经被林清朗禁足了半月有余,活动范围只在这后院。
禁足理由是她不久前上街去逛了些衣裳水粉店铺,不知怎么就被一些人看上,这半月来上门提亲之人都快踏破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