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这些跑马人苦钱不易得,只是有些担心,单行索道,靠的是向下的重力和引力,一旦他们想从对岸折回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是遇上什么突发状况,那可怎么办。</p>
正想着,次旺已经整装待发,他朝洛桑等人比画了一个拇指。然后高呼一声,拉住挂钩,双脚在崖边一蹬,如同一只脱笼的猛虎,一下子飞了出去。</p>
看着次旺健硕的身影,大家都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德阳拉姆用手搭在额头上,张望了一下,回头说:“再过去一个人,帮锅头拉绳子。剩下的人,把马匹和货物捆结实了,等双行道准备好了,咱们就走货。”</p>
我问她马匹和货物要如何从这万丈陡崖上运过去,陆地上的牲畜,生来就惧高。马匹也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要是它们半道上乱动出了闪失,那不是连救的机会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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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白了我一眼,粗声道:“俺们的马不比你们那些汉人的娇气,别说过索道,下火海都不怕。你待会儿看着好了,我这匹黑云上去之后要是敢乱吼一声,我这趟的工钱全分给你小子。”</p>
听他的口气虽然像在故意找茬儿,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因为火急火燎地赶这趟货,凭空叫马帮折损了兄弟,洛桑碍于锅头的威严不敢当面叫板,只好没事找人来吵两句以求发泄。</p>
所以我心里虽然有火,但也不愿跟他当场叫板。这时,强巴看不惯,上前阻劝,反倒被洛桑劈头</p>
盖脸地教训了一顿。</p>
“才结识多久的人,你倒替他说话。这些汉人又奸又诈,特别是那个老头尽给大伙添麻烦。强巴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是不是收了人家好处?”</p>
强巴被气得两眼发直,我见不惯这种不讲理的人,沉下脸来,挡在他面前。</p>
“你,你要干吗?”</p>
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那洛桑早有防备,速度却没有我快,凭空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正要发作,又被我一声巨吼:“你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闹别扭。你怎么好意思现在起内讧,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对得起对面的马锅头嘛!”</p>
这招叫做先声夺人,诀窍就是必须在敌人发作之前,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把对方吓得没了火气,你自然而然就占领了道德制高点,给洛桑来了一个下马威。</p>
其他人本来正在整理行李,准备下索道,一听见我们这边闹开了锅,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p>
洛桑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辩解。德阳拉姆忙上前解围,她两手一伸,用力地捶在我二人肩头:“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两个大男人,也不害臊。洛桑,待会儿你先过去,帮锅头在对岸接货。林兄弟,你以前下过这种索道没有,我找个人教你?”</p>
我不好意思拿一个姑娘家为难,就顺着她起的话头把谈话内容接了过来。转头一看,只见徐雅娴脸色铁青,知道这丫头从未有过横渡索道的体验,此刻看着脚下黑黢黢的断崖,心中惶恐也是正常反应。</p>
“我倒是没事,就怕我这几个朋友......”</p>
德阳拉姆会意,对徐雅娴说道:“姑娘,这事其实跟学游泳一个道理,没下过水的都怕把头埋进水里,呛过一次自然就不怕了。索道也一样,你试一次就知道了,这事比吃饭难不了多少。”</p>
徐雅娴“哦”了一声,又问:“那万一摔下去怎么办?”</p>
我打趣说:“那可就没办法了。要不你留张字条下来,有什么要说的,我回头替你转达。”</p>
徐雅娴气的当场就要抬腿朝我屁股踹一脚,我哈哈大笑,说这都是玩笑话,帮她放松心情而已。</p>
这个时候,洛桑和次旺已经相继到达对岸,他们在对面扬起了绿色的三角旗。德阳拉姆在这头也挂起了同样的旗帜。她回头对剩下的两个养马人说:“索道已经上结实了。你们把马拴紧,准备过去。”</p>
只见其中一个黑胖墩点了点头,将一匹五花大绑的货马赶到了悬崖边上。那高马似乎早已习惯了跟随马帮翻山越岭,搭索道走险滩,此刻面对陡峭的崖谷没有半点儿惊慌,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随他们几个养马人摆弄。</p>
没多大会儿工夫,裹在马匹身上的皮带扣就被挂上了索道下面的悬吊处。我问德阳拉姆是不是要找一个人和马一起过去,她怪我没见过世面,笑道:“怕什么,都是老马,习惯了。再说太重了索道也受不了,更容易出危险。”</p>
说着,就见两个养马人相互做了个手势,齐声喊了一声号子,将货马推了出去。</p>
虽说经验老道,可毕竟摆脱不了生物的本能,那匹白马被他们一把推出山崖,整个身子一沉,四蹄立刻在空中飞快地奔腾起来,不断地发出嘶鸣声,看样子被吓得不轻。</p>
山下河溪对岸,次旺和洛桑两个人,戴着木工用的粗线手套呼哧呼哧地拽着绳索往自己那边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