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胡斌不争气，少长了一块肉，是个女娃。</p>
胡斌的妈就这么疯了。</p>
胡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艰难的从一尺长，长成两尺长，两尺长，长成会下地走路。</p>
长到六七岁，还没有死，真是个奇迹。</p>
大家都觉得她是奇迹，不但没死，还很倔强的活着，像踩不死的狗尾巴草。</p>
她妈不给她做饭，她就去菜市场捡烂叶子吃，煮在锅里，一边吃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她妈。</p>
胡斌她妈疯的彻底，有一回没把她绑住，疯到了大街上，叫电动车撞断了腿，电动车赔了一笔钱给胡斌她妈，三千五。</p>
她住在胡同里，街坊邻居喜欢时不时怜爱她一下，把她挂在嘴边念叨：哎呀胡斌啊……胡斌妈真是个造孽的啊……</p>
胡斌面无表情的嚼着捡来的烂梗菜叶子，咬的苦仇大恨，听久了，也不知道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东西是骂她妈，还是骂她。</p>
胡斌把三千五存了起来，她七八岁的年纪，从对门口房东的电视机里，学到了一些道理。</p>
有些有用的道理，有些狗屁不通的道理。</p>
但胡斌这么小的年纪，却牢牢的记住了房东每天吹嘘自己儿子的话：我儿子考上了什么什么大学，一年赚多少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p>
胡斌虽然不明白，房东儿子住大房子，房东为什么住土胚房。</p>
她回头看了眼瘫在床上骂她小杂种的她妈，有些明白房东儿子的</p>
想法。</p>
胡斌这时候就知道了：读书能赚大钱。</p>
能赚大钱，住大房子，能吃好饭，穿新衣，还能请个保姆照顾她半死不活的妈。</p>
胡斌对此很是向往，七岁的年纪，手里拿着三千五百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民办小学报名。</p>
老师问她家长呢，她就说家长在上厕所，让自己先办着。</p>
民办小学，在现如过江之鲫，给外来打工的农名工子女读书，师资一流，当然是一流的差的“一流”。</p>
胡斌可能遗传了她爸，天生是个当演说家的料，撒起慌来面色不改，沉着冷静，把一流师资差的老师，糊弄的团团转。</p>
她拿着自己性别为男的身份证、户口本，给自己报上了名。</p>
胡斌她妈大骂她不孝子，杂种，狗东西，胡斌便从外面捡了一根棍子，手腕那么粗，敲在床头，她妈一开口骂她，她就拿棍子在床上打一下。胡斌小心的避开她妈的身体，打在厚厚的被褥上，以示威胁。</p>
胡斌的表情阴寒，实在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她说，“你再说一句试试看。”</p>
胡斌她妈不敢说了，闭上嘴。</p>
她就用这个木棍威胁她妈。但是，晚上煮饭给她吃，伺候她拉屎撒尿，给她洗衣做饭。</p>
胡斌一天十二个小时，表情都很阴寒，戾气极重，不像个姑娘。</p>
偶尔温情的时候，坐在她妈的床头，也会和她疯子妈讲讲道理。</p>
她一般讲这个三个道理：一我要读书，二读书才能赚钱，三我赚到钱之前，你不能死。胡斌的疯子妈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道理，疯了这么多年，也硬撑着没死。</p>
胡斌的童年，就在拿棍子威胁自己老母，去早餐店乌漆嘛黑的后院刷碗，在菜市场里捡些烂叶子，补贴家用，活了下来。</p>
她一条红领巾用了三年，红的都洗成白的了，把革命烈士的鲜血洗没了，依然在用。</p>
胡斌从小穿着男装，在学校从来没去过厕所，头发永远剃成小平头，端端正正的坐在教室：装男人。</p>
她的前半生，除了让自己不要饿死之外，人生中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装成男人。</p>
胡斌的本事再大，口才再好，也忽悠不了派出所的警察。她身份证被她的疯子妈改成了男，她不知道她妈当年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这时候，决计做不到。</p>
胡斌做不到改变社会，只能改变自己，好在装男人不是个复杂的事情，她只需要好好读书，不要说话，每天阴寒着脸，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p>
她不需要朋友，她只需要在这个大家都吃好喝好的社会里，能吃到一顿饱饭。在学校里面胡斌开拓了很多业务：比如帮忙写作业，帮忙考试作弊，你情我愿，拿钱办事。</p>
胡斌这样的好学生，老师万分信任她，绝不相信她会帮人作弊。胡斌就利用这一点，帮所有人作弊。于是在持续性辜负，间歇性愧疚中，她的业务渐渐熟练。别人放暑假写一份作业，她放暑假写二十份作业，非免费，分成上、中、下三个质量，收取一定价钱。</p>
她做这份不怎么光彩的工作时，她的疯子妈就要吵，吵的天翻地覆，吵得她无法安心工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