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露出感激之色道:“玄昌兄如此说,那是真正地以诚待我了,无涯又岂能不以诚相待。”顿了顿,才放低声音道:“不瞒玄昌兄,家兄的心病,便是朝廷。我们叶家精忠报国,可是如今燕王身旁奸佞当道,燕王对我叶家可是大大不满啊。这两年,我叶家子侄在燕京为官者,处处受制肘,而且更被那些奸佞联手打压,家主想着我们如此尽忠为国,却还受如此对待,心中生寒啊!”
韩玄昌似懂非懂地道:“无涯兄说的莫非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手指沾着“萧”字,然后迅即擦去。
“这自然是其中之一。”叶无涯叹道:“还有苏家和范家,这都是野心勃勃,朋党为奸的世家,残害忠良,人神共怒啊!”
韩玄昌哑然。
若不是强自忍住,他几乎都能吐出来。
这叶无涯一棒子打死三家,将最有实力和叶家成为敌人的三大世家全部归为奸佞,还大言不惭说这三家野心勃勃,朋党为奸,残害忠良。
这话未必是假,无论谁说出来,都能起到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感觉,但偏偏从叶无涯口中说出来,却有几分搞笑讽刺的味道。
若是野心勃勃,其他几家还只是放在暗处,并没有摆放到明处,但是叶家可是买马造兵器,将造反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朝廷实在是担心他们的实力,而且其它几大世家尚未达成统一,所以叶吴两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若是实力弱小的家族这样干,早就被诛灭的连尸骨都看不见。
至于朋党为奸,这话更是荒谬,萧苏范三家,各存私心,互相倾扎,明面上看起来还有几分风平浪静,私底下可是斗得如火如荼。
这朋党为奸,用在叶吴两家身上,比用在其他世家身上合适的多。
“家兄每念及圣上被这些奸佞控制,痛不欲生,时常对天立誓,一定要扶助圣上,重振燕国之雄风,君临天下!”叶无涯一脸伤感,感慨道:“无涯也愿那一天能早日来到啊!”
韩玄昌也是缓缓道:“重振雄风!”
只说了四个字,并无他言。
“罢了罢了,这些恼人的事儿,在这么美的地方说出来,倒有些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味道了。”叶无涯摆摆手,笑道:“不谈这些了,不谈这些了。这次前来,国事不谈,只谈家事,只谈家事!”
韩玄昌神色划过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凛然,很快就笑道:“不错,如此风光,谈谈家事也无妨。”
叶无涯端杯品了一口茶,才缓缓道:“玄昌兄,说起家事,我可要怪你了。”
“哦!”韩玄昌故作惊奇道:“无涯兄何出此言?”
叶无涯嘿嘿一笑,道:“无涯兄半个月前可是接到我们叶家送呈的书信?”
“半个月前?”韩玄昌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接到接到。哎,那时正值大宗主身体不好,又加上公务缠身,硬是没能抽出时间回信,真是对不住。无涯兄切莫怪罪,玄昌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叶无涯摆手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今儿个过来,这事儿便更好处理了。玄昌兄,明人不说暗话,无涯就有话直说了。家兄听闻玄昌兄府上明珠正值芳龄,知书达礼,性情贤淑,花容月貌,乃是一等一的好女子,而我家叶庚也正值青春年华,尚未娶妻,所以家兄想和玄昌兄攀上这门亲事,摘去府上这颗明珠,永结姻亲之好,两家世代相扶,不知玄昌兄意下如何?哈哈,我可是连聘礼都带过来了。”
韩玄昌长叹一声,欲言又止,禁不住轻轻摇头。
叶无涯和一直未曾说话的叶庚同时沉下脸来,叶无涯皱眉道:“玄昌兄,莫非没有看中我家侄儿?”
“能与叶家结亲,求之不得。叶庚世侄相貌堂堂,仪表非凡,他日子是前途无量,玄昌又岂能看不中。”韩玄昌叹息道:“只是……只是,哎,无涯兄,玄昌不瞒你,只是小女先天体弱,患有绝症在身,若是许给世侄,只怕会连累了世侄,更连累了叶家主,那我韩家可是心中有愧啊!”
叶无涯一愣,和也更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眼中更是划过怀疑之色。
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韩家拒绝婚事的一个理由而已。
这次前来,结亲仅仅是手段,最主要的目的是拉拢韩家,以结同盟,叶无涯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打退堂鼓。
“令嫒有疾?”叶无涯故作惊奇道:“可看过大夫,知道是何病症吗?”
韩玄昌一脸悲伤地道:“倒是暗中请了不少大夫瞧过……你知道,这是脸面,总不能正大光明地求医的,所以知道的人极少。那些大夫也都是看不出来病症为何,不过他们倒是一致以为,小女此症,只怕……只怕……哎……!”一声长叹,韩玄昌悲伤地实在说不下去。
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叶无涯才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们叶家更要与你们结成这亲事了!”
韩玄昌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叶无涯。
“令嫒身患绝症,若是不能出阁上轿,那更是遗憾。可是这天下,能够与玄昌兄门当户对的亲家可不多,而且他们若是得知令嫒有疾……恕无涯直言,那个时候就未必能够圆令嫒出阁之心。而你我两家世代深交,令嫒如此状况,我叶家岂能坐视不理?玄昌兄,我们叶家会风风光光迎娶令嫒过门,过门之后,亦会好好照顾,更会遍寻名医为令嫒治病。”叶无涯大义凛然地道,回头问叶庚:“庚儿,你说是不是?”
叶庚皱着眉头,显然无法接受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子,脸色阴沉,但是见叶无涯正用一种极为犀利的目光看着自己,硬着头皮道:“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韩小姐!”
对于叶家来说,韩沁只要嫁过去,无论韩家愿不愿意,在外人眼里,韩家就是和叶吴两家捆在了一起,那个时候韩家也只能和叶吴两家走在一起。
他们并不在乎韩沁是美是丑,也不在乎韩沁能活多久,韩沁的作用,只是政治联盟的工具,哪怕今儿个娶回去,明儿个就死了,韩家和叶家的姻亲关系却是成为事实的。
韩玄昌想不到叶无涯竟然会来这一手,自己精心编制的理由,却被叶无涯如此轻易地打碎,不由皱起眉头,思索对策。
“叶公子要照顾小妹,自然是求之不得。”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亭子外传来:“只是小妹身子娇弱,要找到一个靠得住的人才可让我们韩家放心,叶公子是不是可以靠得住呢?这是小妹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啊。”
说话声中,韩漠踏着青石板小径,沿着春池边,正悠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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