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幕,赫然是当初他与玉子在教堂初遇的情景。
可他的玉子不是早已亡故了吗?
他恍惚的看向四周,在印证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他抬眼的一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换了衣服,那正是他当初来此做义工时的袍服,手里还拿着托盘为教徒们分饼。
两人沐浴着圣光,女孩看向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充满爱恋。
突然这个时候想起了婚礼进行曲。
九条当介想起来了,今天是他跟女孩举行婚礼的日子,女孩站在圣光下,一身洁白婚纱,美的就像是一个天使。
他牵着女孩的手,在牧师的见证之下,两人对彼此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
他满脸欣喜的环抱住女孩的腰身,两人拥吻。
可九条当介发现女孩却一脸悲伤,明明今天是两人举行婚礼的日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很快他就看到女孩洁白的婚纱变成了灰色,像是在一瞬间走向腐朽,然后女孩的身子开始化成灰烬般的尘埃坍塌下来。
“不!不!!!”
九条当介难以置信的惊呼起来,他紧紧的拥抱女孩,似乎是要阻止这场腐朽,可任由他如何努力的阻止,腐朽依然在持续。
女孩伸出手抚摸九条当介的脸庞,仿佛是要将他刻在心里,温柔的目光里满是不舍得爱意。
可她就要死了,而九条当介什么也做不了。
女孩全身快速的腐朽,直到彻底化为灰烬,从男人的身边散落。
周围再次变得冷寂起来,九条当介抬眼看去,教堂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牧师与教徒,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的妻子早就死了,是他亲自举办的葬礼,在摆满花的棺木里女孩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再也不会醒来。
九条当介内心沉痛,他的妻子受到龙血侵蚀,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亲手将妻子埋葬,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悲伤,两人的女儿被发现血统失控,未来等待女儿的不是变成杀戮怪物的命运,就是被执行局找到,然后执行审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九条当介内心咆哮起来。
圣经说人生来就有罪,纵然他身为混血种,体内流淌着龙类的血,可这些年来,他从未伤害过人类,甚至凭借着高超的医术拯救了很多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病患。
每个周末他都会和妻子来到教堂做义工,他们虔诚信仰着为世人受难的耶稣,可为什么还要让他承受妻离子散的痛苦。
如果龙血真的是不被主耶稣认可的罪,他宁可这份罪孽让他自己来承担,而不该是他的妻子,可如今这份可怕的诅咒传到了女儿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九条当介仰起头,看着前面十字架上的耶稣,神情变得扭曲起来。
无助,绝望,疯狂……
一切负面的情绪在他心中扭曲成一种病态的狰狞。
砰——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呼啸进来,教堂的所有门窗齐齐被这股莫名的狂风吹开。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
“孩子,你的呼求,主必应允。”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从教堂的讲经台上传来。
那是一位牧师,他身穿黑色的教袍,胸口上挂有一枚漆黑的十字架,九条当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够感受到对方目光里的悲悯。
“你是谁?”
九条当介有些警惕。
尽管对方的目光悲悯,可他知道,眼前的牧师绝不是平日里见到的牧师。
这个身穿黑色长教袍的牧师身上散发着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他极力的想要看清对方,却越发的模糊,仿佛眼前这个人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朦胧的黑雾。
“这重要吗?”黑袍牧师幽幽的说:“上帝也好,魔鬼也罢,仅仅只是世俗上的称谓,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幻想罢了。”
“你能帮我?”
“伟大的主怜悯他的每一个孩子,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名混血种都是他的子民,凡信徒祈求的,主必应允。”
“那请求您拯救我的女儿!”
九条当介神色激动的说。
他甚至还保持着跪下的姿势,朝讲台上的牧师挪动膝盖,就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
是啊,当一个人身处绝望环境的时候,就连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都会成为他的希望。
“主流淌的宝血会洗净每个人身上的罪孽,这是主赐予我们的恩典。”牧师语气深深的说。
他伸出苍老的手从讲经台上抹过,一支巴掌大小的玻璃试管凭空出现在台面上,试管里流淌着漆黑而深邃的药液。
“孩子,得救之道就在其中,伟大的主会一直保守你的。”
黑衣牧师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教堂里再度归于平静,静寂的可怕,九条当介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剧烈跳动。
他死死盯着讲经台上的那支漆黑药剂。
直觉告诉他,不要靠近,那是魔鬼的东西,他甚至能够从试管里听到魔鬼在发出兴奋的尖叫。
他的内心也在这一刻开始剧烈斗争,一边是他十几年的信仰,而一边意味着女儿的重生。
他想到了太多太多,与妻子的相遇与离别,女儿的音容笑貌,甚至在未来她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身边浮现出妻子那张满是怨恨的脸。
就在这样的幻觉下,他站了起来,如傀儡般一步步走向讲经台,最后猛地握住上面的那支漆黑药剂。
他将这支漆黑的药剂狠狠握在手里,仿佛握住了某种权柄。
轰——
这一刻教堂的门窗被狂风狠狠吹开,风里裹挟了恶鬼般狰狞的狂笑,炽白色的闪电划破夜幕,照亮了九条当介那张憔悴而狰狞的脸。
阿们!
久久的沉默半晌后,教堂里传来九条当介平和而又竭斯底里的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