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问:“听说野菜多?”二尕答:“春天多,曲麻菜好吃,苦麻菜败火,刺菜多吃浮肿,小扫帚滑溜,人性菜叶子大,柳树狗狗是嫩黄色的超好看有点苦,榆树钱能当饭吃,杨树叶子必须吃小叶杨的。”
宁宁问:“那夏天都有啥?”段兴国答:“夏天下河,鱼虾蛇青蛙,都往动物身上使劲。”“那秋天呢?”几个人抢着答:“秋天啥都有,山上有鸟、地上有、河里有螃蟹,逮住啥就祸害啥。”杨立春说:“野地里有老猫肉,有镰刀把粗,吃着甜丝丝的。”我说:“二道沟的沟口有一小片欧李,宿的秧子不高,子有大拇肚大,鲜红鲜红的、溜溜圆的、酸甜酸甜的好吃,就是太少了。”宁宁问:“冬天哪?”我答:“这冬天你正赶上,土垃咯石头块子大冰碴子。”
宁宁喊:“下面起火冒烟!”“没事。”段兴国说:“我三叟和薄云起在炒炸药。”“炸药还能自己炒?”杨立春说“是啊,连这个你都不道哇?硝酸铵加硫磺。”
我说:“山的坡脚是锦州到朝阳的。面是一条大河,那就是有的小凌河,都说小凌河不小,大凌河不大。村前的这条河隔几年就会一道。河道的变化主要在前河套,贴着大砬子走道,贴着村子走道,走道危害大。看!新挖的大沟就是村里要修的大坝,起梁的山嘴东到下砬子,大坝和下砬子间留一段缺口,好让庙沟、杨家沟和杂树沟的山水入河。”说到这里我起一事,问道:“二蛋,你哥的梁柁弄来没有?”王守军答:“早弄来,值二块钱,我哥算盖三间房,不用这么好的过梁,用它换三细一点的轧山梁。本来檩子有十还缺,近又卖了八。”
宁宁说:“二蛋,我发现你们的字有。”二尕说:“我奶奶说孩子起贱字,好养。”我说:“二尕说的对,王守军是老二叫二蛋,他哥叫铁蛋。二尕的大哥下生时头发少叫‘小秃’。二尕是第二个儿子,有点小,就叫二尕了。我叫大锁子,我弟弟当然叫二锁子啦,就是锁住不让鬼叫走。杨立和叫拴住,杨立春叫猫蛋,段老二叫狗剩子。”宁宁笑一笑说:“应该叫狗不理。”“都是一个,吃屎的狗都不爱搭理,就他家要。”杨立春问:“宁宁这有啥说道?”我答:“我舅舅转业前在方驻防,丽丽是在广东吃荔枝的时候出生的,宁宁是在宁波出生的。”
“我们班杨家沟的刘丽红家有,我给宁哥讲讲。”还没讲,宝春瑞自己笑个不停,“刘丽红的爸爸三单传,爷爷盼孙子眼睛差一点盼瞎。妈妈第一胎生大姐,爷爷起字叫‘盼小’,是盼下胎是小子。妈妈生二姐,起叫‘望小’。生三姐起叫‘带小’,生四姐叫‘来小’。‘盼望带来’之后还没生出男孩,妈妈又生个姐。爷爷嘴撅老高能栓住一头大叫驴,气哼哼地说:‘我抓猪都挑小猪,墙窟窿里净是耗子,老抱子抱窝二十个蛋孵出十八个鸡。偏偏媳妇生孩子都是丫头,生生生!我让你生,老叫‘截住’。’结没截住又生出姐,他爷爷的心全凉了,‘了,了,我老刘家要绝户。’说呜呜地哭,‘既然老天不待见我,老就叫‘小子’,我把当作孙子养!将来招个养老女婿,给老刘家续香火。’妈妈大气都不敢吭,一家人都不抱啥望的时候,妈妈生出个儿子。可把他爷爷乐疯了,跑遍全村挨家挨户告诉:‘我有孙子啦!’这下子妈妈仰着脖儿叫:‘说我山坡地长不出啥好庄稼,天我生儿子啦,你们老刘家以后对我客气点!’他爷爷差点趴下,跑出屋子把家里的鸡、兔、狗、猪凡是带毛的全杀,只给妈妈一个人吃。还说‘这可是给我孙子吃的,就是借借你的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把男孩儿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爸、他妈双手捧着叫‘儿子’,仨月愣没起出字来,爷爷说:‘前面的字都起错了,就应该大丫头叫小子。这就跟鸡窝里个的蛋壳一样,有‘引蛋’老母鸡爱下蛋。丫头叫小子,我有了大孙子。我大孙子小叫儿子,媳妇你着生。’那家伙,爷爷抱着孙子喊‘儿子,儿子’,姐姐喊弟弟‘儿子,儿子’,村里人全喊‘儿子,儿子’。生姐的时候,妈妈在东梁干,家来不急了,找个背风的土坎就把姐生下来,用石头片割断脐带,时候正是秋天,用夹袄包着孩子,产妇着大膀子到家里,因为生得顺利姐起叫‘顺小’。生二哥应该起字叫‘二儿子’吧,刘家起字歪透顶,叫‘闺女’,大哥抢姐的奶吃,二哥抢的奶吃。等生刘丽红的时候全家人都折腾累了,啥心都没了随口叫个‘八丫’。冬天屋子冷,睡觉把头全蒙上,妈妈站在炕沿边数脑瓜顶,‘一二三四八十,一个不缺吹灯困觉。’宁宁眼睛睁老大说:“啊,生了十个孩子。”“不对,是十一个还死一个女孩。”
八个人继续向爬,奔老牛道,这里的羊草都高家割,好走多。我边走边给宁哥看,“东面老鹰崖写着‘人定胜天’,角的岩壁写着‘封山育林’,中间算写‘计划生育’。老鹰崖的崖壁矮字小好写,封山育林刚工就停了,登高写大字的人失足跌下来了伤。狄支书说:‘不干了,好歹没出大事。人摔死了还好说,要是摔个半身不遂,还不把大队陪啦喽。’角的‘封山育林’高大,在村外就能看见。”
“封山育林下面偏的沟叫沟。山水向进河道,沟口就是我们学校的试验田,沟头在山崖。沟头东面的山洞叫小喇叭洞,沟头面的山洞叫大喇叭洞,洞前有片石板的平台,是块休息的好地方。”段兴国说:“走,去大喇叭洞。”
八个人排成雁队奔老牛道,近山崖道变平坦开阔。说是其实是山脊,只不过上面植物矮小稀疏好走点。这里看不见村子,东面是杂树沟,上面是上山顶的,一块一块的巨石杂乱堆叠成台阶,高的有大人个子高。下老牛道沿山崖行,不太远是一道石缝。面的巨大石壁和面山崖一般高,就是从面山体裂开的。这里窄处只能过一个人,上望是一线天,顶端是蜘蛛网一般的荆条。“宁哥你看。”我手头顶说:“只有春天荆条返青以后,人借助它能过去。”“为么在春天?”杨立和答:“因为其它的时间枝条脆容易断太危险,没人敢踩。”“你们都敢过去?”宁宁看着上面的悬崖话音有点颤抖。
不怪他害怕,这里的几个人也就是趴在山崖边看过,没迈腿肚子全转筋,脑门子冒汗,走过来的全爬着去的。段兴国说:“我试过几没敢过,以前能过去的人都白头发啦,现在就一个赵宝金敢过去。”“过去干么?找死呀?”宁宁瞪大眼睛问。“药材,上面有一种药材叫石韦,生长在崖顶阴面的苔藓丛中。”段兴国答。。
小喇叭洞不深,口大肚子小,一眼看到底。大喇叭洞深,口小肚大里面潮湿。洞口外小平台上背风向阳,正好歇息歇息,叠几块石片坐下。我说:“宁哥,冬天下大雪以后,到这里来,把雪扫干净,一块石板立着顶一块大点的石板,叫‘猴顶砖’。底下撒一些谷子,野鸽子来抢食,爱掐架,翅膀一扑腾,石板翻倒能砸死鸽子。”宁宁说:“好玩。”
这时,老牛道上下来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