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我睡得跟死去一。醒来满眼都是灰色,天一块云盖得严严的,东都是一样的灰黑色。气温没有昨天热,但是,觉特不舒服,一活动有汗出不来,闷着捂着的热。身体如同包上个壳,总想把这层壳扒开来好好透一透气,觉东在气中一会都能拧出水来。
爸爸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说:“晚上有雨,我就不来了。”
第一节课,室里线还可以,书上的字能看楚,写字没问题,反正都写大字。课间操来以后,云层加厚天色添暗,在室里想写字看书要点灯。
刘老师是音乐迷,耳朵贼灵,听着广播就能写出乐谱,连听三遍,和原谱一模一样。音乐课,刘老师我们识简谱,男生笑着唱:“哆来咪发馊”。刘老师说:“一班的人,也就一个刘丽红是块料。”
天,刘老师我们唱歌——《红小兵之歌》。
迈开大迎着朝阳
红领巾在我们胸前随风飘荡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中午学,刘老师宣:“下午假,明天下雨着假。作业是默写所有学过的生字,能倒数十个数。”
午饭后,我缠上爷爷,“爷爷。大哥家里上的国苹果,卖到外国去,外国人不愿意要,大领导想了个好办法。用春天的柳条编篮,一个篮里装一个苹果。运到外国去卖,外国人特喜欢都抢了。”爷爷说:“外国人买到手,不得留下篮随手把苹果扔了。”“为么?外国人傻啊?爷爷。”“那是卖苹果还是在卖篮?”我说:“篮有啥用?也不能吃。”“唉!我可怜的孙子啊,就道吃。”
爷爷找了双希破的鞋,穿上后在脚背和鞋底上用麻绳绑了两道,戴上自己编的草帽,腋下夹着一捆三棱水草编成的蓑衣,爷爷出了大门。
大叟把牛群赶进牛圈,把家里水缸的水注满,躺在炕梢看旧的小人书。奶奶在炕上架着弟弟练习迈,两个妹妹在东屋嘴仗。三姑和妈妈忙着拾干柴进厢房。妈妈喊着:“小,不许出去,在家里看书,雨天里没人操你的心。”我不是不跑,是还没想起来干啥去。一就学了屁崩几个字,掰脚丫瓣还数不到二十个数。
此时的雨没有大用处,雨多响秋,雨前可以下河洗澡,雨后立马水凉。
杨树叶翻转,柳枝抽动,风下来了,赶跑气中的热气。
晚饭前就点起灯,雨开始下,天地间的雨线,如丝如雾。
街上的一群人走过,爷爷进了院子,把湿草帽、湿蓑衣挂在厢房的屋檐下。有点冷,爷爷坐在炕头就把手插入屁股底下,点着烟抽上说:“关门雨,一下一宿。”我高兴道:“好哇!住雨后,去‘护山皮’。”这东只在连雨天有,碧绿碧绿的像蝙蝠的耳朵。薄不好不好洗的,只能在浸水的洁净石崖上、新生草皮上摘。我砸砸嘴说:“奶奶,我要吃大葱白护山皮炒鸡蛋片。”
哪里是下一宿,从天黑滴答到次日天明,到了中午还在下。睁开眼就见漫天的乌云,仿佛天还没亮。一丝风都没有,这雨看着不壮观,听着也不嚣张,房檐水是一滴一滴地下落。
雾雨没有停的意,大人没出工,午后雨仍然不停。天黑的时候雨大了,雨线晰,房檐水是一滴连一滴下落,有几处是细细的水线。院子沟洼处积水缓缓外,上面漂浮的碎屑卡在出水口,是白白的沫子。屋子里渐凉,袖短裤都换了长裤子长袖上衣。爷爷说:“滴滴答答,漏房雨呀。”
夜,我吵醒,我挪了位置,沿着炕沿边横躺着。灯点着,墙壁上人的大黑子晃荡着有点吓人。大叟端着瓦盆到贴墙的柜面上,一排了三个盆,住房笆上下落的水滴。柜上的褥垛已经搬到地中央的木架子上,正中屋脊下面向来不漏雨。钉在墙的大镜子摘下来立在门后,两侧的对联露着字:五洲震荡风雷激,四翻腾云水怒,横批:大好河山。烟台牌挂钟摘下来靠在炕梢,钟砣还在摆来摆去,时针向数字3。爷爷在炕头坐着烟斗火亮着,“嗨,屋漏偏逢连夜雨。”“快,快,小福,拿盆来,这又漏了。”妈妈在东屋大喊,大叟摸起搪瓷洗脸盆就跑过去。来时耷着脑袋:“这败家的雨,下得人闹心。厢房漏得稀里哗啦,柴火都湿了。”
熬到天亮,东屋柜面摆了三个瓦盆,地上两只水桶,炕上摆了一个盛饭的饭盆。小杨桃是全家唯一高兴的人,在盆里搅着棕色的脏水。屋柜面摆了四个盆,地下了一只水桶,炕上了二个盆。雨从山墙烟囱灌进来,湿了一大片,糊在墙上的书纸脱落露出红土的墙面,贴房笆的红土泥下,露出墙体里黑色的石头。我爬在窝里,抬头看得脖子疼,一头扎在枕头上。
早饭生火,屋子里到处都是烟,炕面、炕墙上有个缝就冒烟,唯独烟囱不冒烟,呛得所有人“啃儿啃儿”的,爷爷的烟斗不用吸了,手里当一个物件拿着,老气管炎一咔,舌头都缩不去。
天上的云有了动静,增黑,看出来浪涌着向飞。爷爷说:“云彩,发大水。”院门外雨声中有人高呼:“嗨嗨!走嘞!”爷爷穿上那双湿鞋,厢房外戴上草帽披上蓑衣走出家门,追着喊声去。
“牛圈里都是水,没过牛的小腿,我把牛群赶进队部院里,扔了几捆干苞米秸。我去下坎看一看就来。”大叟说着穿上小队买给牛倌的雨衣出去,这是一件外绿内黑两排扣的军用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