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都尉这话就说的过早了。都尉今日只是意在言明,国家不可数年之内多次频繁更换制度,可没有说这军功爵制就是危害国家的制度。”
说完这些,司马欣便起身道了句‘多有打扰,告辞’,接着便摇晃着高大的身躯扬长而去。
董翳望着这司马欣,心头恨得牙痒痒,他跟他讲这些话,想必是要有所行动了。
这边董翳和司马欣两人私下会面,而扶苏也是非常忧虑。
军功爵制,对于将士们而言,是一种极为有利的制度,集中全国的力量,供养这些士兵,这些士兵又通过战争取胜以获得供养家庭的物资。
废除了军功爵制,以关中本位制做平衡,但是时间一久,自然还会有人觉得军功爵制很好。
尤其是秦国的军功集团将领们,这是秦国的大支柱。
冯去疾、王戊这些人,只是扶苏用来加强中央集权的棋子,为了管束地方权力罢了。
所以现在扶苏最担心的就是这帮将领,因为废,除军功爵制使得他们对自己心怀怨恨。
秦国的将领们,不可能贸然换血。
可今日的场面,扶苏看着诸将士的脸色,已经预感到了一个可怕的局面。
夜幕瞧瞧袭来,秦国的大军之中,却燃起了团团篝火,这篝火直接冲向半空,象征着士兵们燃烧的热烈的奔放的心情。
辕门之中,秦国的中阶、高阶将领都集满在这里。
皇帝穿着冕服,先帝的严酷之相已经被大众忘却,大家都盯着如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情感的新帝,一个个心中发慌。
司马欣倒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十分殷勤。
“末将听闻陛下在朝中设立三林之官,设立专门的府宅铸造钱币,以在全国内通行,更在每个郡县设置钱司,负责管理货币通行,这可解决了天下百姓心头的一个顽疾。陛下英明。”
司马欣表现的这般殷切,诸将看着一个个心中反而生出厌弃。
“朕倒是未料到,这军中还有司马都尉这样善于言辞的人。”
司马欣还以为皇帝会夸奖他一番,却不料皇帝居然这模棱两可,不褒不贬的评价一时间让他也难以琢磨。
这么一来,司马欣倒是微微有些窘迫。
皇帝似乎不喜欢他这种巧言令色,善于言辞之人。
司马欣闭上了嘴,安静的坐在一边。
“朕今日来此,是为了犒赏诸位将军。先前驻守九原,以御匈奴,如今又在这上党郡驻守,朕继位后,国事繁多,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前来犒赏三军,如今朝中大局刚刚稳定,朕便赶赴前来,以慰劳诸位。”
董翳这才带头道:
“陛下国事繁忙,还心中时时刻刻记挂着我等,我等感念陛下恩德,敬陛下一爵。”
众人饮罢。
扶苏环视一圈。
“诸位都是先帝在世时的将军,多年来为我秦国之将,出生入死,为我秦国士卒树下榜样。朕如今继位,为的便是开创一个盛事,使得百姓老有所养,又有所教,凡我秦人,衣食住行无所缺。”
“帝国如今变得庞大无比,治理起来也更加棘手。国中有流民贼寇不说,边疆之地还有外族时不时前来侵扰。朕心甚忧。亏得诸位将军同心协力,助朕镇压这旧赵之地,否则如今赵地已经是流民四起。”
“朕当敬诸位将军一爵。”
皇帝的感谢或许是真心实意,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这些将领并不是为了二世的心愿所以才驻守在此地。
他们是将领,扶苏的君主。
皇帝下达了命令,如果不听从,那就是叛逆,是造反。
没有人需要皇帝的感谢。
诸将看向董翳,随后一齐向皇帝作揖拜谢。
这样的场景,让蒙恬看了却又不舒服。
他才是三军之最高统率。
这些将士们对于新帝的主张和为人,已经都有所了解,扶苏的主张和先帝的主张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废除军功爵制的事情,就是他们眼前的皇帝促成的,诸将自然对扶苏心中有些抵触,但是敢怒不敢言。
谁也怕,怕皇帝。
扶苏说的话立的制度究竟有多少人记在了心里这别人不知道,但是嬴政下令,皇权之尊,皇帝至高无上,独一无二,这是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今日这宴会,不比咸阳城中的宴会来的热闹亲切。
这些将领们一个个像是没有孵出来的鸡蛋一样,都是同一个模样,而且脸上没有温度。
酒过两巡后,帐内的气氛终于有些和缓。
扶苏见到蒙恬脸色发青,而且久久不举爵,忽的笑对众人道:
“今日,朕还要当着诸位将军的面,感激一个人。朕自知才不足,若非此人,朕并不能顺利继位皇帝。”
说着,扶苏就将酒爵朝向了蒙恬。
蒙恬还有些意外,连忙举爵道:
“陛下何以言此,臣不过是奉……”蒙恬也学乖了,不在诸将士面前提先帝,只是话锋一转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人臣子,尽忠是为本分,臣不敢言功。”
诸将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心中惊讶。
蒙恬会流露出这么一副畏惧的神态。
“诸将军也当敬大柱国一爵酒,毕竟,大柱国乃帝国军队的最高统帅。”
皇帝这不轻不重的一声,自然有不懂话里有话的将领直接举爵表示祝贺。
但是蒙恬可知道皇帝来军中的真实目的,陛下想要在军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在未下达最新的政令之前,皇帝这是要先拿自己做敲门砖。
蒙恬却将酒爵放在了漆案上。
在宴饮场合,一举一动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一旦宴会开始,这酒爵是要一直举在手中的,除非又突发情况。
蒙恬坐在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显然是在场诸人里除过皇帝,他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蒙恬放置下酒爵,这动作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蒙恬放下酒爵,跪坐作揖道:
“陛下为天下之主,是真正的军队最高统帅,臣只是受陛下委任执掌三军,万万不敢担这三军最高统率之称。”
扶苏听了,自然大悦。
“大柱国说的是,是朕方才失言了。在这军中,朕才是最高掌权者,大柱国次之。”
泛着寒光的眸子向下扫视一圈,诸将士见到一个个都默然以应。
一个小小的插曲,却极富政治意义。
皇帝摆明了告诫将领,到底谁才是三军的主人。
司马欣微微胆寒,他低头目光略过爵中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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