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四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被关进了亲手打造的小黑屋。至干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只有问老天爷了。又兴许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连老天爷知道了都会哭。
升是一种机遇而不是一种状态,关于这点刁小四当然十分清楚。
譬如吟诗作画写字,总得有点儿灵感。但这玩意儿玄之又玄,看不见摸不到而且稍纵即逝,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他也不晓得当时躺在河堤上,为什么突然会冒出句“我快升了”,那感觉好似上回站在龙城老爹后院的水井边,说有也就有了。
当然两厢比较也有明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上回至少有龙城老爹这么棵参天大树给自己站台,而现在就剩他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小黑屋里。虽然外面还有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两个逼良为娼的二货,却已被刁小四直接无视。
他无比郁闷地望着黑洞洞的真武镇岳断龙石,心里百感交集,很想告诉石窟外的那两个人其实不想升,其实很想留,留下来揍你们个鼻青脸肿性无能。
这时候真武镇岳断龙闸慢慢亮了起来,那是度劫法阵即将启动的征兆。
刁小四欲哭无泪,使劲儿扯下只油光肥嫩的鸭翅膀,恶狠狠塞进口里。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自己至少总得做个饱死鬼吧?
趴在法坛上歇息的癞蛤蟆、九头蟒和楚魅歌女已经缓过劲来,大惑不解地望着刁小四坐在地上狼吞虎(www.shuxie8.com)咽。这些他们早就不稀罕的没营养的低级食材,他居然能吃得无比欢畅。按照道理来说,晋升坐照境界之人,完全可以辟谷不食,哪怕十年八年滴水不沾依然能够活蹦乱跳。
只是以他们的思维又怎么能够了解到,刁小四此时此刻大吃特吃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塞满寂寞空虚冷的心灵。
要说不害怕度劫,那绝对是假话。打小死老头就谆谆教诲他,有资格屹立在正魔两道巅峰的人,全都是踩着成千上万死人骨头爬上来的。
刚才长孙无忌的乌鸦嘴又喋喋不休地唠叨了一通,以刁小四比任何人都怕死的鼠胆,不把肚子撑大点儿怎么成。可惜,没有熊心豹子胆,不然让褚遂良弄上十个八个,自己就敢在小黑屋里横着走。
风卷残云干掉了原本准备用来祭天的三牲,然后像拼图一样把吃剩下的骨头一根根搭起来,这样就又有了猪头和鸭羊的骨架。
刁小四把它们放在了法坛上,抓过香烛指尖喷火点起,不由自主打了个饱嗝。
石窟里正变得越来越亮,五颜六色的光芒犹如浓墨重彩涂抹在黑暗之上,四周的洞壁缓缓隐没在流光溢彩里,唯独那些道符散发出缤纷绮丽的光彩,忽闪忽闪宛若满天闪烁的璀璨星辰。
看见刁小四登上法坛,癞蛤蟆以为终于可以放假收工了,哧溜声就往束龙腰带里钻,却被刁小四狠狠一把揪住脖颈拽了出来。
“瞧见那边的蒲团没?”恶主人指了指法坛上摆放的三只用沉沙金编织凝炼的蒲团,说道:“每人一个,位置随便挑。”
可以不挑么?癞蛤蟆瘪着大嘴委委屈屈地瞅着刁小四,目光里居然充满哀求。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道理懂不懂?”刁小四意气风发道:“老子就要度劫晋升了,那是多大的机缘?但凡我有一块肉吃,绝不会少了你们的一碗汤。”
原来如此啊,心思单纯的九头蟒和楚魅歌女感激钦佩地仰视着刁小四。
唯独癞蛤蟆想一脚踹在这两个蠢货的脸上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没听说过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典故吗!
无奈情势逼人强,癞蛤蟆战战兢兢地选了只最靠近婆罗千识树的沉沙金蒲团趴下,自动自觉地双爪抱头做好了五雷轰顶的准备。
九头蟒和楚魅歌女惟蛤蟆首是瞻,分左右各自挑好蒲团坐下。
刁小四满意地点点头,望了眼徐徐焕发出柔和红光的赤松坐道石,咬牙关闭眼睛坐了下来,想着身边总算还有三个垫背的胆气稍稍壮了点儿。
长孙无鸡、褚遂良,千万别让老子活着走出来,不然肯定要教你们尝尝天打五雷轰是啥滋味!
刁小四发过狠,慢慢收敛杂念,立刻感受到屁股底下的那块赤松坐道石里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温润气息。
他睁开双目,无限依恋地看了眼身外的世界,祈祷自己还能望见明天的日头。
渐渐地一幕幕往事开始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回放起来,格外的清晰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