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鹏师徒离开张掖城的时候,操行之和墨天问也来到了距离长安城三十里远的鹿亭集。
鹿亭集是个繁华的小镇,因为南来北往的客人非常多,这个小镇有许多客栈,住宿条件不错,墨天问便和操行之商议,在这里暂住一晚,第二日快马加鞭赶到长安城。
操行之点头同意,他要在墨天问面前装出一副冷漠加冷酷的样子,自然对这些琐事抱无所谓态度。
不过这一路上墨天问平易近人的性情让他有了一些好感,可以说仁义剑客是最没有架子的绝顶高手,抛开武功,他就像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叔一样。
征得操行之的同意,墨天问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家门面略小但环境干净的小客栈,看得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投宿鹿亭集,操行之甚至猜测也许上一次长安比剑,墨天问凌太虚等人就是在这里歇息。
墨天问只要了一间房,他是个非常节约简朴的人,这从他的衣着和平日的花销上就能看出,但是不要以为墨天问出身贫寒,其实他的家族曾经是江南巨富,甚至有好事者称之为“江南第一富”,不过后来为了对抗魔教,墨天问散尽家财,资助凌太虚建立同心盟,从此以后,墨天问一直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哪怕后来成为身份极高的同心盟长老,也没有改变生活方式。
这种精神让操行之也即丁鹏很佩服,他佩服有毅力有克制力的人,因为他自己根本做不到。
今天的墨天问依然穿着终年不离身的灰布长袍,在操行之的记忆中,墨天问好像一直就穿着这件,不过相处数日后,操行之发现其实墨天问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件同样款式的灰布长袍,每两三日替换一次,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勤俭到邋遢,这个人其实很爱干净。
进了订下的房间,墨天问首先便将沾了灰尘的灰布长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劲装小袄,操行之扫了一眼,那上面有四五处补丁,也不知穿了多少年,本来蓝色的布料洗得都有些发白了。
墨天问看到操行之注意自己,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在意外表,老头子随便穿一件,只要暖和就好。”
操行之端坐在椅子中,淡然道:“我只是在看你的剑。身为一名剑客,随便将自己的剑丢弃在一旁,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恐怕半秒之差就能酿成大错!”
墨天问看着刚才脱外袍时被自己随手扔到床上的长剑,哈哈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要给你补充一句,一个真正的剑客不能只依赖他的剑,就像长安剑派那些家伙,将剑视为性命,甚至有人喊出剑毁人亡的口号,实在愚蠢!真正的剑客,剑在不在他手中,分别不大,没有剑他照样可以杀人!”
操行之冷冷道:“剑客首先要做的是尊重他的剑,虽然将剑看作性命有些极端,但有剑和没有剑是大为不同的。”
墨天问摇摇头,想说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叹气道:“这些话不要轻易和其他人说,尤其是燕长老,他的脾气暴躁,恐怕并不愿意听到你的这些话。行之啊,你虽出身同心盟,但是一些用剑的理念却更倾向于长安剑派,这对你不知是祸还是福。”
他口中的燕长老就是霹雳剑客燕飞龙,同为当年创建组织的元老,但是燕飞龙的脾气和墨天问是两个极端,所以墨天问虽然并不同意操行之的看法,还是好心提醒。
操行之心中一动,问道:“曾几次听义父说过同心盟与长安剑派的斗剑之争,但是一直不甚了了,墨长老可否为属下解惑?”
墨天问换上了干净的灰布长袍,他坐在椅子上,身材颀长、瘦如竹竿,坐在椅子中都比得上普通人的身高,似乎是先前操行之的话起了作用,墨天问抓过床上的剑,懒散地插在腰间,这是柄黑漆长剑,剑鞘已陈旧,但把手雕饰保养得很好,想来有些年头了。
听到操行之的问题,墨天问皱了皱眉头,还是好脾气地回答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而已,当年总攻紫魔峰时,盟主为了取得长安剑派的支持,故意激剑神许正阳等人比剑,并约定输者要听从对方的指挥。结果双方派出五名剑客,最终同心盟五局三赢,取得了胜利,也由此,江湖人有些好事者便传言,长安剑派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已名不副实,同心盟的剑法已超过长安剑派,因为这个说法,两派就此种下了芥蒂。”
说到这里,墨天问为自己和操行之倒了一杯白水,润润嗓子后接道:“对于比剑的结果,长安剑派并不服气,因为当时他们门中的一些前辈高手正在闭关苦修剑典,不过许正阳还算信守承诺,当即表示愿意听从同心盟的统一指挥,但是提出一个条件:铲除魔教后两派要再次比剑。盟主为了团结更多的力量,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紫魔峰一役,魔教被摧毁,但是同心盟和长安剑派以及参与的其他江湖势力皆元气大伤。不得不说长安剑派在此役中损失尤其惨重,也许是为了挽回前次比剑失败的面子,长安剑派高手尽出,门派中十之八九的知名剑客都参加了剿灭魔教之战,结果自许正阳以上的前辈剑客几乎损伤殆尽,门中的一些新秀弟子也是损失参半,长安剑派就此元气大伤。不久后,两派再次比剑,虽然这一次连剑神许正阳都亲自下场,但也无法力挽狂澜,最终五局四败,输的比第一次还惨。”
操行之听得入神,忽然见墨天问停下,脸上带着忧思表情,便问道:“既然两次都输了,长安剑派也应该知耻收敛,为何还有后面的比剑之约?”
墨天问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因为许正阳亲自出手的那一场,长安剑派不仅赢了,而且他手下留情,在最后一刻宁肯收剑自伤,也没有下杀手。过后,许正阳又提出第三次比剑,盟主感激他的留手之情,又着实体念长安剑派的巨大损失,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导致数年后第三次比剑。”
操行之出声道:“许正阳如此了得?不知与他比剑的是盟中哪一位前辈?”
墨天问摇摇头,语气坚决道:“这个问题不能告诉你,你不要问了。”
操行之心中思虑,剑神许正阳当年被称为长安剑派第一高手,三十年前就已名动天下,以他的身份,能亲自下场与之交手的对手自然也是相同分量级的人物,这样想的话,同心盟这边也不过寥寥几人,看墨天问的语气,绝不是他本人,那么是凌太虚,还是其他几人?
操行之心中思索,面上还是一副冷酷的样子,继续问道:“第三次比斗如何,长安剑派是不是又输了?这一次他们以什么借口继续比剑?”
墨天问黯然道:“他们没有输!”
“他们竟赢了?”
“没有,既没有输也没有赢。而是打和了!”墨天问叹息道:“区区三年时间,长安剑派即便是找到绝世良才,也无法在短短时间培养到足够比剑的程度,何况还要赢得比赛,这次盟中失利,主要是因为我方参与的人员少了两名主力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