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楚笑着宽慰他,“别这么说吗,周大哥。你看,不管我们走哪条线,撒马尔罕都是中心,再说现在我跟越儿分散开了走,必须有一个人进行照应,他们如果有什么事中途折回了怎么办?所以啊,你就帮越儿照看好她这一摊子店铺吧,我们有消息都会传递回撒马尔罕的。”
看着被长绳串起来的骆驼,还有骆驼上的驮架子,令狐楚心里有些酸楚,护卫着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自己是商人还是护卫呢?
“都是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拍了拍货架子。其实他对货物并不那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武器,除了父亲留给自己的长剑和一张弓之外,就剩下一把匕首刀了,而马龙是一把横刀和一张硬弓,谁知道北边到底有什么在路上等他们呢。
“丝绸,青瓷,茶叶,还有一些撒马尔罕的特产,怎么样?”周江看着二十多头骆驼,在盘算给他们配备几个脚夫呢。
“周大哥,太多了,北边的城镇很少,都是草原上的部落,他们用不上这么高档的东西,我看这是多少骆驼啊,娘哎,二十四头,多了,多了,太多了,”令狐楚摇头,伸出了一只手,“七匹,我只要七匹骆驼就可以了,一匹装丝绸,一匹装瓷器,茶叶不要了,另外两匹装点当地货,还有三匹给我和子骏驮我们自己的东西。”
“什么?这还是去经商吗?”周江很不理解,在他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令狐楚已经转身离开了,周江只能无奈地摇头。北去,也许真的只有令狐楚和马龙这样的武士才能闯得过去,一般的商人只能靠上天的眷顾了。
“周大哥,我跟萨力特会长打过招呼了,你让人把这些骆驼带到怛逻斯城,我和马大哥要先去一趟碎叶川,然后再赶往怛逻斯,如果有什么变动,我会消息带到怛逻斯的。”
“公子,那我带小石头他们亲自护送,也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这次令狐楚倒没有拒绝,他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牵过了自己的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牙帐在哪里?”令狐楚用略带生硬的突厥语询问一个放牧的妇女,那妇女用力向东北方向一指,然后说了一大通突厥语,当看到一头雾水的令狐楚发呆,无奈地笑了,呲牙一笑后,继续照料她的牛羊了。
令狐楚打马回转,马龙这个时候跟了上来,“问到了吗?”
令狐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东北方,天啊,我们还要继续学着说突厥话啊,不然真的成了聋子和哑巴了。”
“现在服越儿了吧?”马龙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对语言有着极高天赋的小丫头。
“子骏,你说我怎么就没这本事呢,我们可是一母同胞啊,”令狐楚很想不通,但对妹妹的这分天赋,他向来很自豪。
马龙拍了一下枣红马的脖子,“你啊,从小练武,挨打太多,傻了!”
两个人放声大笑,笑罢,又同时一抖缰绳,两匹马几乎同时冲了出去。
远处,那放牧的突厥女人好奇地观望着,两个汉人,都佩带着刀剑,背着弓箭,披着披风,难道他们是唐军的斥候。
草原在马蹄下伸展着,在远山的脚下,在河流的岸滩,一年中大多时间是青绿的,当风雪来临的时候,这里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高坡和树林不时地从身边掠过,令狐楚和马龙纵马驰骋在碎叶河畔,跑得兴起还学了突厥人发出狼一样的嚎叫,不时惊起一两只栖息的野鸦,鸣叫着飞向远处。
在这大草原上纵横驰骋,是一种何等的狂野。没有商队,没有雇主,没有遮挡,两个人就这样纵情驰骋着,任风将身后的披风吹起,象一对黑色的巨大翅膀。
远处,一对突厥骑兵迎面而来。马蹄飞快地敲击着地面,象一阵急促的战鼓,升腾起一阵尘土弥漫。
铁矛上的狼头战旗越来越清晰了,刚开始那对骑兵还保持着队形,即将接近的时候,后面的骑兵呈扇形包抄上来,前排的平断起了铁矛,后排的拉弓搭箭。
“什么人?敢私闯突骑施的牙帐?”为首的带队军官怒声喝问。
令狐楚和马龙同时将蒙在口鼻上的围巾摘下,露出自己的脸,“我是首领的朋友,请带我们前往你们首领的牙帐。”
“报上名来!”那名军官显然没有认出令狐楚和马龙,但看出了这是两个唐人,还带着武器,难道是碎叶城唐军派出的斥候?可他们怎么说是首领的朋友呢?
“这位是马龙,我是令狐楚,你们大首领娑葛的朋友,可速带我们前往牙帐相见。”
这个时候,一个骑兵在军官的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看来是这个突厥兵认出了二人,那军官顿时改变了态度,“适才在下冒昧,冲撞了二位,职责所在,既然二位是首领的朋友,请随我来,”军官转身吩咐一名骑兵,“火速回去通报首领。”
“全体掉转马头,护送两位客人回牙帐!”
“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去年冬天我们可没见过。”
“是的,小人叫娑腊,在下一直管理部落的马匹,是刚提拨上来的,所以不认识两位壮士,适才听手下兄弟讲,二位就是我们部落的贵客神弓和鬼剑,在下早有耳闻。”
“今天见着活人了?”马龙插了一句,和令狐楚又开始放声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那笑声,回荡在碎叶川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