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见着这一大锭银子,双眼都发直了,忙不迭的收到怀里,笑得比花灿烂,道:“客官太客气了。一顿馒头就豆腐,要不了这许多钱,哈哈……哈哈……”同时吩咐着厨子,要用最好的材料,好生款待着财神爷爷。玄霜心下不屑,暗道:“便是天下第一等的材料,它也还是馒头豆腐。又有什么稀罕?”
那掌柜的又赔笑道:“客官,那两样小菜很快就送到。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知道玄霜不可能慷慨至此。银锭是拿出来了,可还得再索要零头。那不如先劝他多叫些酒食,银子能贪下多少,都是好的。不想玄霜当真大方非比常人,轻轻笑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办得好,其余的钱就都是答谢你的。”店掌柜喜出望外,道:“不知客官有何处要小人效劳?”
玄霜向那捕快一边指了指,低声道;“那边那位爷,他是我的大哥。这里……”用手指了指太阳穴,续道:“有点毛病,时不时就发作。到时六亲不认,神志不清。他上次正是因犯了病,才一个人跑出来。害得老父一夜间白了头发。我寻过许多地方,才算找到。待会儿用过了酒饭,我得带他回家。他的脑子还不大明白,怕会叫闹抗拒。到时请您叮嘱客人,不必慌张。哎,把这些麻烦带来您的酒馆,我也实在过意不去,那一点薄礼,就算作致歉罢。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
那掌柜的见钱眼开,只要有银子可赚,哪去管什么哥哥弟弟?顺着他话意道:“不错!怪不得那人刚进来,我就觉得他不大正常。这身子也俯得太低了,哪有人吃饭时,将脸都埋到盘子里的?”玄霜叹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却正暗暗发笑:“有奶便是娘,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替我在鸡蛋里挑骨头。”随之又加一剂猛药:“我这位大哥啊,平日里看来挺正常。可是一旦发起病来,乖乖不得了,那才叫作可怕。上次在村里,就给他咬伤了好几个,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直哼哼,爬不起来呢。”听得那掌柜的直打哆嗦,道:“那可拜托这位爷台,千万要尽快将他弄走。本店是小本营生,可半点亏不起。”玄霜笑道:“放心,你爽气,我也仗义。定不容他损及你酒楼里一分一毫。否则,钱款全由我来赔。”那掌柜的自是又千恩万谢。
厨子得了老板亲口吩咐,也格外卖力。没用多久就备好了小菜。玄霜摸了摸盘沿,假装被烫得一缩手,道:“劳烦您再找位伙计,替我端到那位爷桌上,可好?”又从怀里掏出锭银子,郑重其事的道:“麻烦您了!”
那掌柜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啊呀,客官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是忙不迭的将银两拢到自己身前。接着唤过一名小二,低声嘱咐几句。那小二连连点头,随即主动端起菜盘,当先行去。玄霜强忍住笑,撑住脸上庄重神色,又加几分兄弟间的关怀忧急。
到了那人面前,小二将两盘粗浅菜色端上桌面,道:“客官,您的豆腐。请慢用。”那人心里正自狂跳,头也不抬,道:“你送错了,拿走。”小二向玄霜一摊手,道:“是这位爷孝敬您的。”那人仍是埋头海吃,两腮边都沾满了饭粒,含糊道:“我不认得他。”
玄霜怕他说得多了,再要露出破绽,忙赔笑道:“你瞧,大哥准是又犯病了。这里就交给我来料理,您别费心啦,先去忙罢。”道别时又塞了一块银子给他。有道是拿钱好办事,那小二捧着银子,乐得爱不释手。离去时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可悲的疯子!难为了那个小孩。”
玄霜等小二一走,立即大摇大摆的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抓过酒壶,全不避讳的给自己倒满一杯。笑道:“这位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谁也不认识谁。今天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吃馒头。”
这两句话看似浑不相干,前言不搭后语。那人再不便埋头躲避,狼狈的抬起头,含糊应道:“你不认得我。为何还要请我喝酒?”
玄霜笑道:“别那么见外,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相逢即是有缘,何妨把酒言欢?再说酒馆中不分彼此,都是自家兄弟。我姓爱新觉罗,敢问兄台贵姓?”
那人脸色惨变,面上肌肉就如同被人条条拧转。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凌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