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到了这个花园。
这里,就是琴美家旁边的那个小花园;因为之前一直的修葺,现在看起来至少不会感觉那么荒芜了,可是望过去这静悄悄的花园里,依然有一种忧伤的感觉……
琴美,还是不肯见我吗?……
每天来到这里,我都会在花园里看一下,给花浇浇水,又是修剪一下树枝什么的;我不是专业园丁,因此这些工作不能说做得有多好,但我确实是尽我所能去做着,时不时还会抬头望望那个二楼一直下着窗帘的窗口……想到这里,我又再次望向了那个窗口——不知道今天,那个房间里的主人在不在呢?……
于是在再一次等待中无果后,我再次在夕阳中转身离开了这座别致的白色小洋房。
反正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这样的,也习惯了……
这次,我走到了那个团子大家族店的门口。
走进门去,几乎黑漆漆的里面,依然坐着那个老人的身影。
“哦……是你啊……好久不见,最近还过得好吗?”
“……还好,多谢关心……”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今天,我是来还你这个的。”我说着,拿出那个小提琴——那个在我房间里不知放了多久的小提琴——递了过去。“借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想起来要换,真是十分抱歉……”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不用在意……”小野老人笑着,接过小提琴,看了看我。“那么,那个孩子的事情解决了吗?”
我淡淡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看着地面发呆。
“……其实,我有听说……小琴美她,现在不愿见你,是吗?……”
“……其实她愿不愿意见我倒没什么,只要她觉得高兴就好……”
“别说这些违心的话了,你其实……一直都很在乎着那孩子的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留着这把小提琴了。”
我只是笑了笑,无从回答。
“那孩子或许只是太过在意过去的事……我相信,你对她的好,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
别过小野后,我离开团子大家族店,再次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走着走着,路边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我站定转头一望,只见是一个街头艺人,正站在一个箱子上在路边拉着小提琴表演,周围还聚了七八个人。
我站着听了一会儿,那提琴声很悠扬、很动听,我想起了美佐枝曾经说过,很久以前,她也像这样听过琴美那动听的提琴声,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琴美说过,在那次学校的演奏会上,她已经找不到以往那种拉琴的感觉,也再拉不出那样优美动听的琴声;美佐枝也说,她现在的琴声和过去相比,好像缺少了些什么,那么,会是什么呢?……
恐怕,就是琴美一直朝思暮想,后来误认为我就是他的那个她小时候的男孩玩伴吧。
那时候的琴美,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那个男孩的出现,无疑给予了她寂寞心灵慰藉,渐渐的,他也成为了琴美的依托……可是,后来那个男孩从琴美的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琴美也因此恢复成以前那个沉默寡言,喜欢独自一人坐在一边静静看书的“天才少女”,很多人都很羡慕她、很仰慕她,可谁都不知道,琴美微笑的脸庞背后,隐藏的是那内心深处的孤独与寂寞……
后来,我们在那个图书室认识了,再后来,琴美把我当成了那个男孩;为了想让琴美一直保持着那时那份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努力地想要代入那个男孩的角色,一直告诉自己,我就是那个男孩,就是那个让琴美一直等待着、盼望着的男孩……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的记忆、人的经历是不能以意志而改变的……所以在那天,当琴美说“在老地方”见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已经失败了——我毕竟不是那个男孩,不可能知道他和琴美那充满快乐童年回忆的“老地方”是在哪里,所以最后,我让琴美失望了,让她伤心了……见到她,听她说话后才得知,其实她和我一样,也是一直都在欺骗着她自己,骗自己说我就是那个男孩,骗自己说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人,所以今后要开心,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最终她还是无法欺骗自己,就像我最终无法再骗自己而找不到“老地方”在哪里一样……
……想想真是可笑呢……我们明明都明白那个男孩可能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可是却都在骗着自己……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对方……或许有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人还是这样在做着自欺欺人的傻事的吧……
现在听到这悠扬的琴声,我就不禁又回想起和琴美的这段往事来……虽然在那之后琴美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虽然在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虽然那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现在回想起来,一件件往事,琴美的笑颜和哀伤,却又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或许,我根本就忘不了那段和琴美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割舍不去对她的感情……
……可是,即使如此,也还是没用的……我明白,只要一天没找到那个男孩,只要琴美一天没能再见到那个男孩,我就绝不可能再看到她的笑脸了,所以,我一直努力着,努力地在寻找、努力地修葺着那个花园……哪怕琴美今后再不见我,只要在她看到那个花园不再荒芜时,能稍感安慰和开心的话,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这也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听着提琴声,我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这么多……唉,其实再怎么想也没什么用的了,还是走吧……
我想着,正要迈步离去时,瞥眼间却在那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琴美?!
我急忙跑过去,可是跑近的时候那个背影已经不见了,我着急地四处张望,望见一个人影闪进旁边一个巷子,于是又连忙追了过去。
我刚跑到巷口时,就和一个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的人撞到,差点摔一跤,那人连忙伸手扶住我问:“小伙子,没事吧?”
“没、没事……”我站定抬头一看……咦?这个大叔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身漆黑的大衣,这顶黑色的圆沿帽……
“啊!你是……”
“哦……你好像……是琴美她的朋友?”
我们同时认出了对方——没错,这个人,就是那时把承载着琴美父母对琴美的爱的提箱送来的那个绅士。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
数分钟后,我们坐在一张长椅上聊天。
“我也是。”绅士微笑着,摘下那顶帽子露出一头的白发。“怎样,最近还好吗?”
“马马虎虎啦……你呢?”
“还是在从事着博士他们未完的研究,毕竟这可是很重要的研究。”
他口中的博士,当然就是指琴美的父母了。
“嗯,要是能有成果就好了……”
“……话说你又怎么样了?还和同学们处得好吗?”
“还行吧……”我不禁回想起这一阵子发生的事……
“……琴美那孩子,还是不肯见你吗?”
……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也从你身边一些朋友那里稍微听说过,也看到了你在那花园里努力的样子……能看得出来,你是关心着琴美的,是她值得珍惜的好朋友。”
“……这又有什么用……那个男孩,始终都还是没出现……我,最终还是找不到他,让琴美开心……甚至让刚刚理解自己父母的她再次失落,我根本就不算是她的什么好朋友……”
“……其实那孩子,并不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绅士眼望前方说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从失去父母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而在明白父母后,她也总算不再被过去所束缚了……而对于这件事,我相信她也一样能做到的。”
“……是吗?……”
“你要对那孩子有信心。”绅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为什么要对自己有信心……”
“那孩子,是因为你才能振作起来的啊。”
“哪有的事……我一直欺骗着她,最后还伤了她的心……现在她也不愿见我了……”
“那孩子只是没想通而已……你别看她平时一副呆呆的傻乎乎的样子,其实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得很……你,还有你那些朋友们,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你们对她的好她是不会不知道的;她现在不出来,只是她还在犹豫,等到终有一天,她能放下过去的事重新振作的。”
“……你好像很清楚她的事嘛。”
“因为我知道的,那孩子……十分脆弱,却又无比坚强。”
“……什么意思?”
绅士笑了笑,重新戴上帽子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那么,我还有事,再见了。”
绅士说完就站起身走了,我望着他那离去的黑色身影,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次在街上溜达,寻找琴美的身影,可是理所当然的都不知道哪儿去了……罢了,可能刚才我也只是看错而已,回去吧……
回到宿舍,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打招呼的美佐枝,我就走进房间一头趴倒在床上,筋疲力尽地抬头望向窗外……
明天,又该怎么办呢?……
我正想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掏出来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那头传来冈崎的声音。
“喂,春原吗?怎么了你这家伙,这种声音的?”
“……要你管,你有事吗?”
“我是没什么事啦……不过别人似乎有事……”
“别啰哩叭嗦的了,到底有什么事?”
“……春原,你没听说吗?据说那个叫琴美的……要去国外留学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道:“……那又怎样?”
“……听说她一直不肯见你?”
我沉默。
“春原,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那时你和她发生过的事,但是她马上就要走了……你不打算见见她吗?”
“……我看你搞错了什么吧……现在不是我不想见她,是她不想见我……”
“可是即使这样,你就也由得她去吗?你就不争取一下吗?……昨天我和杏她们一起去看过琴美了,她说她明天就会走了……我们也试过想挽留她,但她就是一直望着旁边发呆,根本不理我们;我想,也是时候由你对她说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