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省城开了两天会后，跟单位请了几天假，在医院陪伴母亲。</p>
母亲和一个月前相比，瘦了好多。</p>
她以前原本是一米六的个子，现在竟然只剩一米五十。</p>
韩路心中痛不可忍，这人怎么就矮小去了呢，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p>
母亲的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不感到疼痛。她甚至有点得意，说，小路啊，你看我们一个病房的病友头发都掉光了，跟尼姑一样，笑死人了。</p>
你看妈这头发，还好好儿的，甚至还没有白完。</p>
韩路牵着她的手笑道：“妈你真是发量惊人啊，别炫耀了，你看别人都生气了。”</p>
“要说起头发，妈怎么比得上桃子。”叶芳一说起儿媳妇，满面都是骄傲：“她那头发啊，又厚又多又长，别人蓄长发，头发会黄会枯还开叉。你说怪不怪，桃子的头发黑得发亮。她又不吃肉，怎么就不会营养不良呢？”</p>
韩路：“桃子虽然不吃肉，可她平时要吃很多豆腐和豆子，蛋白质摄入量足够，就是太能吃。”</p>
叶芳就有点不开心了，说，陶桃虽然一米七，但体重不到一百，她那么瘦小的个子，能吃多少，你一大男人还能跟老婆计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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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比你能吃？</p>
韩路摸着下巴苦笑，说，这人不吃荤腥，一日三餐连油花花儿都看不到，那饭量可就吓人了，妈，爸爸，你们也是从艰苦年代过来的，肯定清楚。</p>
韩国庆笑道，那肯定是，当年他在厂子里上班，每个月的商品粮都是固定的，根本就不够吃，反正一天到晚都感到饿，看什么都下意识地想“能吃吗？”看什么都想啃上一口。</p>
有一年，隔壁县有家氮肥厂开建，他和五个同事作为技术工人过去对口支援。当地替他们改善伙食，特意去买了一头山羊。</p>
好家伙，六个人一顿就把那头羊给吃光。</p>
韩路吓了一跳，说，一头成年山羊能出六十斤肉，你们一人就吃了十斤，那还不撑死？</p>
韩国庆道，撑肯定是撑得难受，不过，躺下睡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又饿了。大家实在没什么吃的，把羊皮的毛刮了，放上生姜又炖了一锅。</p>
他感慨：“年轻真好啊，就算是石头也消化了。”</p>
叶芳说：“小路，你爸爸当时伙食不是对方负责吗？每天早上，他都会偷偷藏两个大馒头在身上，放太阳下晒成干。等到工程干完，带回来一挎包馒头干。妈吃得好香啊，那时候的馒头怎么那么甜啊，现在的面粉根本就不行。”</p>
韩国庆不耐烦了，喝道：“不是现在的面粉不行，是你嘴巴刁钻。这些年，我哪天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鸡鸭鱼肉那是隔三岔五，换着法儿给你做。实在做不好，我就带上材料去馆子让专业厨师加工。”</p>
叶芳忽然握住韩国庆的手：“国庆，这几年我身体不好，时不时住院，都是你在跑前跑后照顾。年轻的时候，你喝酒，一喝醉就跟我吵架跟我打，我当时恨不得你死了。现在想来，嫁给你真的是我的幸运，我没选错男人。”</p>
韩路：“好了好了，你们当着我的面能不能别这样。爸爸，你先回旅馆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我来守。”</p>
这几天，韩路和父亲轮流在医院守夜。</p>
盆地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没有雪，但整日阴雨绵绵，身上的衣服始终都是湿漉漉的，让人很不舒服。</p>
韩路已经习惯了金沙市冬季的干爽和艳阳，整个人都好象是生绣的机器不得劲儿。</p>
医院里虽然开了暖气，但毕竟空间大，没有任何效果。</p>
上半夜还好，到下半夜，韩路时不时被冻醒，脚也僵了。</p>
他怕惊醒母亲也不敢跺，就起身在外面走廊里走上一圈，等到脚丫子有了知觉，这才趴到床沿继续睡觉。</p>
如此再三。</p>
等他再一次起身，母亲也醒了：“小路，现在几点了？”</p>
“妈，才五点四十呢，还早，你继续睡吧。”</p>
盆地冬天要八点才亮。</p>
“小路，妈饿了。”</p>
韩路：“妈，医院食堂要七点才开门呢。要不你吃些点心点垫着，我再用开水帮你烫点牛奶。”</p>
叶芳：“小路，妈想吃馒头，就是你爸爸当年带回来的那种，妈快谗死了。”</p>
韩路：“那我出去买，可是……我走了，你这里没人守啊。”</p>
叶芳神色有点失望：“那就算了，外面怪冷的。娃儿，妈也舍不得你被冷风吹。”</p>
“没事，没事，很快的。”韩路忙拿了饭盒出门，又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守着。</p>
韩国庆已经起床，忙道：“好，我马上过来，你妈要吃馒头就快去买。”</p>
父亲住的旅馆就在医院外面那条街，几人合租，房费很便宜，二十块一晚上。很多病人家属在这里一住就是几月，图的就是个方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