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本地风俗，新婚的第二天要接返门。</p>
所谓返门，就是新娘娘家的舅子一大早去新婚夫妇的家里，接上姐姐和姐夫回家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表示女儿已经长大离家，独立门户了。</p>
陶李是个不靠谱的，说，那么早过来做什么，等我睡醒再说，反正今天一准到，你们在家等着就是了。</p>
韩路父母早上的火车，他还有事跟父母商量，也顾不伤心，就对陶桃说：“我先送爸妈乘车，你在家里。如果陶李过来，让他等一下，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p>
便出了门。</p>
按照风俗，新娘在娘家舅子没来接之前是不能离开家门的，否则会给夫家带来不祥。</p>
对此，韩路母亲表示理解。但还是有点伤感，说，她这次去医院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出来，没准就死在里面了。金沙市实在太远，来一躺折腾死人，怕是以后再见不着她了。</p>
她一直对韩路隐瞒病情，但分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出这番话。</p>
韩路压抑住心中的痛苦，反笑着安慰母亲道，妈你就是老了，人谁不老？人一老就跟生锈的机器一样，总会有些毛病。你老年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要想太多，好好看病，你还等着抱孙子呢！</p>
“对，我还要抱孙子呢！”叶芳眼睛一亮，终于忍不住问：“韩路，昨天晚上你……们怎么样？”</p>
这问题有点尴尬，但韩路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反正就是那样，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p>
叶芳心中欢喜，叫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小路，桃子既然已经是你的女人，以后得好好对人家。我也是年轻过的，以前小时候，觉得世界最亲的亲人是父母。爱人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终归是差了一层次。但是，经过这几十年，我算是弄明白一个道理。父母终有一天会老，会离开这个世界，子女长大了也要远走高飞，最后能够陪伴你的就是你的伴侣，那才是最亲的亲人啊！</p>
韩国庆在旁边埋怨：“唠叨什么，该进去了。老太婆，我以前性格不好，甚至还对你动过手，那不是因为我这人没文化吗？现在都改了，你还要怎么样？进去了进去了。”</p>
“不好！”叶芳忽然低呼。</p>
韩路倒被她吓了一跳：“什么？”</p>
叶芳愁眉苦脸：“你昨天喝那么多酒，如果陶桃怀孕，给我生个傻孙子怎么办？你啊你啊，你们年轻人怎么就不知道控制自己。”</p>
韩国庆更不耐烦：“烦不烦啊，老太婆你自己先进去，我跟小路交代几句话。”</p>
叶芳不高兴：“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小路也是我的儿子。”</p>
韩国庆终于恼了，呵斥：“你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女会，家里的大事你就没管过也管不下来，在旁边听除了捣乱还能做什么，快走快走。”</p>
等到叶芳先进了站台，韩路眼圈红了：“爸，妈这次去省城住院，我应该一起去的。”</p>
韩国庆低声骂：“你去了管个屁用，不上班了？”</p>
韩路：“我可以请假……妈时间不多了，我想多陪陪她。”</p>
韩国庆：“还不到最后时候，你这么早过去，那不是给你妈增加精神压力？男儿大丈夫，事业为重。我听你妈说，你打算考公务员。这次出了纰漏，没走成。失败了不要紧，继续考就是了，好好在家里学习。工作也要好好干，争取当个主任什么的。两边都不能丢，你妈性格什么好，却看不得你什么都不做，整天守在她那里，那样她还真要被你给气死了。”</p>
说完，他最后道：“放心，那边有我照顾着。”</p>
“我明白。”韩路点头。</p>
韩国庆：“这次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弄这么大一个误会。娃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桃子，你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女子。”</p>
韩路摇头：“这不重要。”和妈妈的病情相比，和自己即将失去至爱亲人相比，区区的所谓的爱情算得了什么呢？</p>
韩国庆：“确实不重要，你这婚就当为你妈结的。只要你妈开心就好，再多的代价我都愿意，为了让你妈高兴，我们不还送出去一套房子吗？”</p>
韩路喃喃道：“挺亏的。”</p>
韩国庆：“不亏，挺好，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p>
韩路：“爸爸你说。”</p>
韩国庆：“你妈妈的时间不多了，你抓紧时间要个娃。只要有个孙儿，别说三十多万，五十万全拿出去都值。”</p>
韩路：“我……”</p>
韩国庆喃喃道：“儿子，你妈妈还剩三个月了，你现在努力。到时候，陶桃的肚子应该大起来，也能看出来了。这样，你母亲也没有什么遗憾了。”</p>
说完，老爹忽然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红了眼圈：“我真他妈是个畜生啊，这么好的女人，当年还对她动过手，我后悔啊！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好好对她的。小路，小路，别学爸爸。”</p>
韩路拉住父亲的手，哽咽：“爸，现在都这情况了，我哪里还有那种心思？”</p>